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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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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她安静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了帕子,拭去了眼泪,一言不发。
温庭筠一直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她,心内暗叹:这是一个被扭曲了灵魂的女人。她不麻木,相反,她有着一颗太敏感的心,太易受伤的心。他似乎已触摸到她的那颗怵怵颤栗的心房,一时间,对鱼玄机又怜又爱,不由动情地说道:“玄机道姑,不要太苦了自己的心,想哭的时候,不妨尽情一哭,那才叫痛快!”
鱼玄机刚刚平息些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搅得翻肠倒肚,波翻浪涌。她紧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在和自已的心作最后的抗争,但她终究抵挡不住突袭而来的悲哀,气得咬牙切齿地大叫一声:“不哭!偏不!”眼泪早已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汹涌,她伏案痛哭起来。
往事历历如昨,她哭着,想想,当她回首往事,她几乎不认识记忆中那个清纯雅洁的小姑娘就是她鱼玄机,想到自己自暴自弃,为了泄怨而放浪纵欲,以色事人,想到自己失了廉耻之后写的那一首首招蜂惹蝶的诗,更有那首使一些男人痴傻颠狂的六言诗,她不愿想那诗,那诗句偏句句跳出她的脑海,蜂拥而出,令此刻的她羞愧不堪:“柳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道观成了她卖笑卖身、报复男人玩弄男人之所,她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只将自己做了行尸走肉,一块诱惑男人的香饵而己。她又得到了什么呢?每当含笑送走一个男人,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不论春夏秋冬,再冷的天也要洗。她要洗去耻辱,洗去污秽,洗去男人遗留在她身上所有的气息。她咒诅这个世界,咒诅男人也咒诅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这样,在矛盾中度过每一天。今天,在温庭筠关切的目光注视中,入观以来,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有了自惭形秽的卑污感,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心事的欲望。
终于她哭够了,抬起模糊的泪眼,望着温庭筠,低低柔柔地唤了声:“温学士,我……”
“茶来了!”绿翘捧茶一步跨了进来,一见鱼玄机的模样,心有所悟。想退出,又觉不妥,只好上前说道:“温学士,请用茶!”边说边往二人面前摆放茶盏。
绿翘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断了鱼玄机的话,使她极为不快,一言不发。
温庭筠又一次专注地打量绿翘,连连赞叹:“绿翘出落得真美啊!”
“温学士真是不愧为行家啊!有眼力!”鱼玄机又恢复了她那冷嘲热讽的语调,见温庭筠再度将视线转移到绿翘身上,又见绿翘面红耳赤的样子,心想:瞧你美得啥,夸了一句就不知姓什么了!这样想着,面孔早冷了下来。
绿翘对鱼玄机的心性十分了解,觉得还是识趣些,离开这里为妙。绿翘刚欲转身离去,温庭筠却叫住了她:“绿翘!”
“温学士,有事吩咐吗?”绿翘问。
“你来道观入道了吗?”温庭筠问。
“还没有。观主倒是说过几次呢!”绿翘回答。
“你的意思呢,入还是不入?”温庭筠又问。
“我听从玄机道姑的安排。”绿翘望着鱼玄机冷漠的脸,乖巧地说。
“绿翘,你有幸服侍玄机道姑,该很好地珍惜这段天缘哪!你的容貌如此美丽,堪与玄机道姑媲美,如果再好好向玄机道姑学文识句,拥有玄机道姑的这份才华,简直就是鱼玄机第二了。”
“温学士千万别这么夸奖,折煞奴家了。才华可是天赐的,奴婢纵使不吃饭不睡觉地学,也是八辈子学不成的。”绿翘见鱼玄机早已面露愠色,忙说:“玄机道姑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没有,奴婢告辞了。”
“我是没有什么吩咐的,只怕温学士有话要对你说。你们不是曾经认识吗?要不要叙叙旧,我若碍眼,可以回避。”
“不不,我和温学士之间没什么旧可叙,不过一面之识而已,我退下了!”绿翘慌忙退出去了。
“哈哈哈……”温庭筠说:“瞧这丫头慌里慌张的样子,真教人喜欢那!”
鱼玄机听了此话,情绪一落千丈,怠倦地说:“温学士,我头有些疼,恕不多陪了。”说罢起身,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温庭筠一愣,心想:正说得好好的,怎么下起逐客令来了?真是不可捉摸,一会儿阴一会儿雨。但温庭筠终究不是庸常之辈,很快他便明白了,略一寻思,又是一串朗声大笑:“哈哈哈!鄙人万分荣幸啊!”
鱼玄机一听,不解地问:“这是从何说起?”
“温某能让玄机道姑动容动心,岂不荣幸?”
“温学士太妄自尊大了吧?玄机的心思你怎知道?”
“玄机道姑若不在乎鄙人,不为鄙人动情,又焉能为一个区区黄毛丫而吃起醋来?真是难得呀,足见温某在玄机道姑的眼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说着,一把抓过鱼玄机的衣袖,将她纤细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声音中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致:“在温某眼中,这世上能与玄机道姑匹敌的女人寥寥无几。虽说緑翘在相貌上与你相近,她年龄又小,漂亮招人喜欢,但那是一种孩童似的美,而你的神采远比你本身的美貌更为迷人得多。玄机,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在探究你这谜一样的奇女子,让我既感兴趣又头疼。你似乎总在自己的周围营造一种色彩,一种神秘的氛围,或许这就是你的与众不同之处,或许正是这样,你才令那么多人痴狂迷醉,神魂颠倒的吧!”
在温庭筠的剖析之下,鱼玄机觉得自己无处躲藏了。她从未在男人面前如此被动过,无可奈何过,她悻悻地说:“终究我还是不及学士见多识广,接触的各色人等到底广泛。”
温庭筠指了指鱼玄机的鼻子说:“你呀你,还不如直截了当骂我几句舒服哩!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玩弄女性的行家,对不对?其实,人哪,有时是很难说清楚的。我可以断定,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一生当中不荒唐出格那么几回的。我这个人,专有一种追求荒唐的癖好。我以为,荒唐其实就是一种不同凡响,一种不落俗套,不随流俗的形式。在这种时候,必会产生奇思怪想,这种奇思怪想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正如你们道家讲究以怪异的方式修道炼丹……”
鱼玄机听到这句话,不由眉头皱了起来,显出不耐烦来,温庭筠装作没看见,不予理会,继续说:“道家炼出的那一小粒丹丸,无比珍贵,我们拥有奇思怪想,也就拥有了诗词之精华。有人评我的词,称我为‘花间鼻祖’,有人骂我放荡,有人说我是花花公子,而我自以为是一只花间之蜂,只为采集绮奇诡谲的词句而活着,说我什么我倒不在乎。我说了这么多,皆因玄机道姑那句不无嘲讽的话而引发的,在你眼里,温某是否有些绕舌?”
“噢,不,一点儿也不!”鱼玄机温柔地说道。说完,她为自己这种久违了的语调吓了一跳,这声音像是从久远的岁月弹回来似的,是一个纯情少女的声音。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重又充满了灵性和柔情,注视着这位人称风流才子的温庭筠。温庭筠的话语,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掌,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按摩了一遍,他使她安静,又令她动情。
鱼玄机一时忘记了她对男人的一切禁忌,与温庭筠畅谈了起来,对他说了许多从不示人的秘密,这使温庭筠十分高兴,他深有感触地说:“玄机,我真幸运,我们这样两位风尘中人,竟能—见如故,以诚相见,且又如此坦率真挚,难得呀!”
鱼玄机笑了,这笑是由衷的,很美,很凄凉。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庭筠突然问道。
“想诗词。莫非又要有绝妙之诗词问世了?”鱼玄机肯定地说,她对自己测度别人的意念十分自信,满有把握地说。
“人都说玄机玄乎机敏,果然。”说着,径自拿起桌上的纸笔,用茶滴了一些墨池中,边濡笔边说:“刚才见玄机道姑为我开箱拿衣服时,掉出一条罗带,以手试之有粒状之硬物,我猜想,大概是红豆吧。罗带多系男女定情之物,红豆乃相思子,由此物我揣测道姑难言之情愫,故以玄机道姑之口吻,草成《酒泉子》词一首。”说罢,略一沉吟,挥毫写道:罗带惹香,犹系别时红豆。泪痕新,金缕旧。断离肠。
一双娇燕语雕粱。还是去年时节。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
鱼玄机吟诵完这首词之后,沉默良久道:“男女间的离情别恨早己与我无缘,无情何谈断肠?无情更无挂虑。此非我之心态。”
“怎么?写得不准确?既不准确,这首词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干脆,撕了吧!”温庭筠笑道佯作要撕。
“不不!”鱼玄机急忙拦住说,“这么好的词,怎么可以撕呢。”
“怎么样,招供了吧?”温庭筠笑得开心极了。
“温学士的词镂金错采,色泽朦胧,语言精妙。这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纵使再麻木的人读了,也要为之动情的。特别是以这种平仄韵错叶的形式,使词句显得错综起伏,充分表达出绮怨之思,隽永绵长,真不愧为弄词之高手啊!”
“谬奖谬奖。”温庭筠边说边寻找什么,鱼玄机不动声色道:“找琴吗?在床帐后面呢。”
温庭筠愕然一惊:“不得了,不得了,玄机道姑的眼睛太厉害了,能看到人的五脏六腑嘛。是啊,我找的就是琴。玄机呀玄机,我们男人在你这双锐眼中,又该如何逃避呢?”
鱼玄机笑着说:“与温学士眼睛锐利程度,测度人心准确程度相比,玄机还差得远着呢。”
“太遗憾了,要是你能嫁给一个好男人,该会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妻子哟。唉,这辈子,你我算是错过了。玄机,来生让我们做夫妻吧。”温庭筠仔细打量着鱼玄机又问,“玄机芳龄几何?”
“十九!”
“我已四十九岁了,比你虚度整整三十年的光阴。我的体质较差,只恐怕要比你早走几十年呢,这么看来,说不定来生又要错过了。”温庭筠认真地说着,叹了口气。
“那不一定,黄泉路上无老少,我总觉得自己不会长寿。我有预感,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三十岁时,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又是什么模样,只有一片漆黑的感觉,时不时有一种不祥和恐怖袭上心头。我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总感到二十岁至三十岁中间,似乎隔着几重山。”鱼玄机说。
“那是你太悲观的缘故。玄机,恕我说句冒昧的话,鄙人认为,道观并非是你久符之所,依我看,趁现在年轻,选择一个适合你的人嫁了吧,远避开这污秽的地方才是正理呀!……听我说,不要因为一个负心的李亿,就把所有的男人看糟了。好男人有的是啊!”
“……知音难觅,难托终身。”鱼玄机道。
“请取瑶琴过来!”温庭筠答非所问,“为我唱一曲好吗?”
“玄机从来只弹不唱。窃以为琴瑟已经将自己的心机展露了许多,所好毕竟懂琴的人太少,许多时候,即便被人听了去,也是无妨的,但唱却不同,歌词一下子就将自己抛了出去,太不安全了。”鱼玄机说。
“用晦取黄,深藏不露。好好好,既如此,我就不难为你了。就让鄙人为玄机抚拭唱上一曲吧,请取琴来。人道黄金易得,知音难觅,我已将汝视为红粉知己,今天,就请允许我聊发少年狂吧,让我们尽心尽兴地玩玩,好不好?”温庭筠满面红光,目光中流出一种灵感勃发的光彩,使他陡然年青了许多,他的儒雅潇洒的性格,在这一刻被张扬到了极致。鱼玄机的心活泼泼地跳动了起来,一股融融的春意包裹着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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