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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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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沙发是有贞操的,你这么随随便便地睡了它,以后谁来给我负责?”
“……”
李文森往沙发上爬了一点,抱住沙发的靠背,脸贴在上面,姿态毫不优雅,就像一只大型的树獭:
“它愿意被我始乱终弃,你有意见?”
“有。”
“有意见去和你的沙发谈,谈完了再让你的沙发和我谈。”
李文森爬到沙发顶端,像猫一样蹲在上面:
“这位大兵,我不接受越级汇报。”
“……”
曹云山一言不发地解开沙发垫布的纽扣,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把沙发的垫布用力一拉——
李文森猫咪小姐一时掌握不好平衡,扑腾了两下,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背朝下,重重地落在冰凉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刚捡起的手机又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
长长的窗帘垂地,密密不透一丝光。
即使在大白天,曹云山的公寓也如沉在黑夜里,从玄关到阁楼,每一处都亮着灯。
曹云山的公寓是黑色的。
他的沙发是深黑色的,他的书脊是粽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是光亮的黑色,短毛地毯是暗哑的黑色。
他的头发是黑的,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而此刻,他在她面前蹲下,微长的头发覆下来。
他的脸逆着光,五官沉在黑暗里,也是黑色的。
曹云山在她身边坐下:
“摔疼了没?”
李文森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上一晃一晃的灯泡,还是钨丝的式样,用一根黑色的长线简单地系着,一盏一盏,宛若遥远的黯淡的星辰。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
“有点疼。”
“疼就好。”
曹云山垂眸看着她:
“我觉得你今天不怎么开心,疼过以后,开心了点吗?”
“……”
李文森放下手。
她长长的长发铺散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那样浓稠的黑,就像要融入黑色的石头里。
“谈不上开心。”
“那就是好一些了。”
曹云山背靠着沙发:
“喂,你八年来第一次行使你‘备用钥匙储备库’的权利,没打招呼就进我的公寓,不会就是为了来睡我的沙发的吧?”
“为什么不能?”
李文森手臂还挡着眼睛:
“我和乔伊一起住之前,你最落魄的时候,我可是贡献了整整一间杂物间给你住了一个月。”
“可这不一样。”
曹云山也在地毯上躺下:
“你不想说的话,不如我来提问吧。”
“问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换个问题。”
“哦,好,我换个问题。”
曹云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
李文森拿开手臂:
“因为有人要塞给我一大笔钱,我乐极生悲。”
曹云山:“……乔伊要给你钱用?”
“再换个问题。”
“……”
看她是真的不想谈这件事,曹云山才勉强打住了嘴。
他肩并肩和她躺在一起。
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在一个学院,一起刷夜刷到凌晨的情景。
那时他们已经七十二个小时没有睡,濒临猝死的绝境,刷着刷着就困不住,刷着刷着就睡着了。
那天他醒来时,晨光仍然熹微。
期末考试前夕,图书馆里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人,有人趴在书架上,有人倒在楼梯上。而他一睁眼,就看见她蜷缩在书架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素色长裙,和他并肩躺在一条走廊的两侧,身上盖着一排黑格尔的《现象学》。
……
“李文森。”
他和她用一样的角度,凝视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泡,漫不经心地问出他从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不是个会没事窜门的人,特地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
……
近来的电压有些不稳,老式钨丝灯泡又没有平衡压强的机制,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就像她的目光一样,明明灭灭。
她滑落在一旁的手机还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屏幕已经摔碎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贯穿整个屏幕,还有几处细小的碎块,远远看去,像一张残缺的蜘蛛的脸。
她想问他什么?
她想问他许多事。
比如,他为什么要对她撒谎。他藏在那些黑魔法典籍里的书绝不像他所叙述的那样,是《斗罗大陆》、《剑仙》之类的网络文学小说。
比如,他为什么要看《死灵之书》。那样详细的笔记,绝不是简单的兴趣可以概括。
又比如,昨天晚上他在哪里。
而他的羊皮鞋子上血迹,为什么,就这样了无踪迹。
……
她想问他那么多、那么多事。
一个一个的疑问,就像雪山上皑皑的积雪,漫山细小的六角晶体都在等待,等待着雪灾来临的一刻,桥锁损毁,信任崩塌。
又或者,从来没有过信任。
她不过是,在等。
……
李文森躺在地板上,仰起头。
她身侧是成千上百张哭的笑的脸。日本能乐被称为“幽玄的艺术”,那个叫若女的女人,微笑和悲伤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她静静地立在古董架上,一张脸,眉毛细长,眼睛也细长,穿越五六百年的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福克斯的面具也一样。
像在笑,又像在哭。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千百张脸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架的嘴角都在对着她笑,满架的眼睛都在对着她哭。
在阴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鬼影潼潼。
……
“我想问你……”
——我想问你,你是谁。
李文森的视线从面具上收回来。
她慢慢地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灰色戒指: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收藏这么多面具?”
“面具?”
曹云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半晌笑了:
“癖好罢了。”
“癖好是盖伊…福克斯?”
“这有什么奇怪?”
曹云山轻描淡写地说:
有人收藏古董,有人收藏古尸,而我的癖好是人脸。这比起哈特森这类人的怪癖来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正常得根本不值一提。”
李文森:“……”
哈特森是冰岛某家博物馆的前任馆长,原先是一位历史学家,生平的兴趣爱好,是……收藏阴。茎。
没错,这座位于雷克雅未克的博物馆,是世界上唯一一家专门收藏阴。茎的博物馆,目前收有藏品近三百件。包括人的。
……
“收藏生。殖器可以引申为小时候受过性。虐待、自身性缺陷导致的性格损伤,还有纯粹古老的生殖崇拜。我知道埃及人就很喜欢阴。茎,日本岛本土居民在现有语言出现之前,也喜欢把生。殖器夸大化做成陶人……更不用提罗马和希腊那些形形色。色的生。殖器符号。我有一个修符号学的同事,一直认为十字架代表的不是刑具,而是‘上帝的繁殖力’。”
毕竟上帝是通过繁殖力生下耶稣,拯救世人。
生。殖崇拜在天主教之前的宗教里是普遍现象。无论是从历史的角度,还是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哈特森比起曹云山,哈特森才是正常的。
“老实说,心理解析不是我的area,我的area是大脑。”
李文森盯着吊钟上滴滴答答的指针:
“所以,你不妨自己陈述一下,你为什么,喜欢人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没时间安排男主,下章男主就出来。
第88章
曹云山的公寓是个奇幻城堡。
沙发下散落着一排一排的塔罗牌,天花板上垂落着彩色的便笺条,书架上小丑布偶眼角泪痣闪烁,四肢机械僵硬,在《乌苏里山区历险记》和《博尔赫斯谈话录》之间走来走去。
躺在他家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向上看,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云彩是会交谈的,兔子是会说话的。
而猫的眼神孤僻又骄傲,只因为等夜幕降临,它们就会回到自己的城堡。
……
“我为什么喜欢人脸啊,这真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呢。”
曹云山思索了一会儿:
“难道我人格分裂?”
“这个要看学派。”
李文森回忆了一下:
“如果是弗洛伊德学派,你早就精神分裂了,就没正常过。如果是荣格学派,你这是受‘集体潜意识’影响下的宗教本能。但如果让美国学了五年临床的心理医生来判断,你可能连药都不用吃。”
“那你呢?”
曹云山转头:
“你会怎么判断?”
……
书架上的小丑发条走完了,“咔嚓”一声停了下来。
它的手恰好抬起,指着书架上一本《死亡诗社》,鲜红的嘴角扬起,像一个开裂的伤疤。
……她会怎么判断?
“我无法判断。”
李文森平静地说:
“与其说我是搞心理的,不如说我是搞数学和生物的,做的是心理学的新领域。你有没有分裂,我要把你深度解剖了以后才能知道……要么,你把你的大脑取出来让我看看?”
“……”
“但我可以给你一些引导。”
李文森半坐起来,盯着他和她一样漆黑的眼眸:
“你觉得面具哪部份最吸引你?”
“嘴角。”
……嘴角?
李文森不动声色地说:
“为什么?”
“面具总是在笑,我想知道它们为什么笑。”
他转头望着古董架上,眼角细长的女人脸孔:
“你看这个面具,她的眼睛明明在哭,为什么嘴角却还在笑?”
他指的是日本能乐中“若女”的面具。
眼眸细长,嘴角细长。
苍白的面孔微微笑着,却如同一只鬼。
……
李文森盯着他的表情:
“面具是人做的,面具笑,是因为人在笑。”
“这也是我搞不明白的事。”
曹云山转头凝视着她,笑了:
“我还和你一起在美国学世界宗教和历史的时候,有一次从曼哈顿街头穿过,当时正是毕业季,一群一群的大学生在街头边酗酒、涂鸦、大笑……我感到困惑不解。”
“不解什么?”
“不解他们为什么要笑。”
曹云山单手支着下巴:
“在学校里是背书的工具,在企业里是打字的工具,毕业了,不过是从一种工具变成另外一种工具,有什么可开心的?”
“这倒是实话。”
李文森居然点了点头:
“有时我也不知道那群蠢货在穷开心什么,你还记得凡…兰塞雷亚吗?”
“大一时天天捧着一大把蠢透了的玫瑰花站在埃利奥特楼下和你喊楼告白的那个脑残?”
“……这你都知道?”
“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别提这段黑历史。”
李文森一脸的不堪回首:
“我去纽约开学术会议时遇到他了,他历史学毕业以后去了华尔街写报告,后来跟着他老板做投行,现在已经自己跳出来做私募基金,每年有一千万美元的进项。”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原谅我大学时期对他的不屑一顾,因为人年轻时总会因为眼光不准犯点傻,还说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给我提供优渥的华尔街富太太生活,还有每天和社会名流打交道的机会。”
这一听就是段位低的。
段位高的,比如乔伊。
乔伊这两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想用信用卡收买她,但他一定会在“优渥”两个字后再加两个字
——自由。
优渥生活无法打动她。
唯有自由才能收买一个科学家。
……
“社会名流?”
曹云山忍不住笑了:
“他本科历史白读了,我真想和他聊一聊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名流’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就不吐槽了。”
她摆了摆手:
“他还说,只要我和他结婚,我就可以在他的游艇上开私人派对,过上香槟、珠宝的上流生活,再也不用为了每个月那区区十几万人民币的月薪在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累死累活给别人打工,工作地点还是一个偏远的贫困山区,他很心疼我……”
在这样的私人投资型研究所,本国高级研究员的工资很一般,只有一两万。
但李文森原籍是法国,所以要按法国的汇率给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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