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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流年不负卿(出版书)-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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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二字像是敲到了许一诺的心上,她从脚边拾起了一块小石子丢落池塘里,淡淡道:“从前?”便不再说话。
易平生知道她是想起了华应言,那是她第一次动心的男人,但是有什么打紧呢?他笑了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这些年埋在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一诺,等一默考了试,你愿不愿与我一同回广陵,当年一别,我一直记着你的话,找到了许多广陵好吃的,我想那些都合你的胃口。广陵的二十四桥,瘦西湖,还有……”
许一诺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她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平生,我不信,我不信他爱的只是许相千金,我想也许各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她还在等,而易平生依然还在等。
许一默的殿试夺魁,许一诺那天破例打了二两酒,在破旧的草屋里,三人喝得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许一默殿试后,易平生的客栈里突然来了一个人,华应言衣冠楚楚的模样和当年毫无区别。易平生从找到许一诺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这对姐弟俩,他很明白,为什么许家大火之后,姐弟俩还能活着,或者他的这位皇兄是为了看看有哪些人去探望许一诺吧。原来交易这种东西,是在一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可以轻易反悔的。
华应言的到来让易平生并不吃惊,他的开场白很简单直爽:“何必等殿试结果呢?许一默的考卷都没有被批阅。你既然喜欢许一诺,这时候不带她走什么时候带她走?”
易平生向来骄傲惯了,对着华应言笑了一笑:“我若是只想带走这个人,就不会有你与她的相遇。你这话最好不要被她听见,她的性子烈的很。”
华应言略低了头,看了看易平生道:“我婚礼那天,带她离开长安。”
易平生几乎是要笑出了声来:“说不定我会带着她向你道喜。”
华应言却没有和他呛下去,声音中带着隐忍缓缓道:“拜托你了。”
许一诺意料中的听说了华应言的婚事,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这位宁王和当今最得宠的丞相的千金多么般配,她出去给人送洗好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那些衣服,她对易平生说:“谢谢你当年送我的新婚贺礼,我一直存着。”
易平生很清楚许一诺接下来要做什么,比起争一口气来说,活着更重要,于是那晚他拎着一些酒菜来到他们的小屋,那酒菜里放着一些迷药,他想许一默也会赞成他这样做的,于是他陪着她喝了一场最尽兴的酒,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
易平生醒来的时候,长安城正下着大雨,像是要将这城淹没了似的,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了趴在酒桌上还在睡着的许一默。
许一诺还是去了,真像她。
易平生带着许一默来到华府才得知华应言的婚礼在皇宫举行,这可真是前无古人的恩典。他很快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但他非去不可,他吩咐阿贵放了消息去,希望八万大军不要因为大雨延误了时间才好。
皇宫依旧是奢华雍容,雨中的红绸子在青砖黑瓦下像是美人弄花了的胭脂,易平生站在了天元殿上,距离上一次站在这里,已一年有余。这婚事看样子还没有拜天地,撑着油纸伞的许一诺,绾着最简单的发髻,穿着最朴素的衣衫,没有一丝的妆容修饰,在漫天雨帘下,像一朵倔强的花。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对着近在咫尺的华应言缓缓展开了道:“当年先皇恩准我们的亲事,后来也送了我一份贺礼,这贺礼今天才派上用场。华公子,你迎娶新人之前,先让我赐予你自由身。这封信赋予了小女在这华夏国做第一个可以休掉自己男人的权力。”她将信递了过去,上面的玉玺十分清楚,她一字一顿地说“当着大家的面,宁王,我许一诺要休了你。”
易平生当年离宫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写了这样的一封信然后加盖了玉玺,作为临别的赠礼。他当时是顾虑许一诺婚后胡闹,这信可以让她吓唬一下华应言,没有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华应言接过许一诺递来的信,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越烨的龙袍很合身,他抬眼看见了易平生,露出了一副就知道你会来的表情,轻轻抬了抬手,那些还系着红绸带的侍卫们突然间矛头直指易平生。
许一诺看着矛头正中的易平生和许一默,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走到了华应言面前道:“当年纵火烧我许家是你的投名状吗?如今这又是你们狼狈为奸定好的诱饵,为的是除掉易平生吗?”她丢下手中的油纸伞,那伞在雨中转了一圈,她声音定定地落下,“华应言,我许一诺看错你了。”随即她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士兵,走到了矛头之中,站在了易平生面前道,“易平生,你有我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也只有许一诺了,易平生笑了笑道:“那我得多修几辈子。”话落他收起了笑容,对越烨说道,“皇兄当年与我比人多输了,如今怎么就这样有把握能赢我?”
越烨从大殿上走了下来,身后的小太监们撑着伞忙不迭地跟着,比起当年他阶下囚的模样,现在的他似乎将皇帝这个角色演绎的很好。先皇在世时候说得很对,他需要为这个天下负责,所以并非他偏爱谁就让谁做皇帝,易平生一直很认可这点,也觉得这是一个作为皇帝应该有的考量,但是这个人动了许一诺,他觉得翻一翻脸也是逼不得已。越烨看着易平生道:“贤弟当真觉得这大明宫能容纳那么多人?当年是我失算,做了皇帝总要有些长进么不是?”他嘴角浮起笑容,“你当年的确人多,如今朕有华应言,你忘记了吧?”他再一抬手,华应言站在了他的身后。
天空掠过一只秃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即那熟悉的震动感布满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易平生仰头看了看,对越烨道:“男人之间的斗争,何必扯上一个女人,你要的是我性命,那么我们就来搏一搏好了。你放她走。”
越烨低头玩了玩手中玉扳指,似乎在衡量什么:“男人的战争里总少不了女人,真幸运我并不爱这个女人,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决断。我可以放她走,但是你要留下。广陵王,再来长安,有去无回。”易平生明白自己一直是他皇兄的心头刺,当年他的生辰宴给越烨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要除掉易平生自然不会去广陵,那是他的地盘,唯一的法子,就是留着许一诺,让易平生主动来长安—如今这是他自己的地盘了。
易平生看着抓住自己的胳膊许一诺,她爱不爱自己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她站在自己的身边,愿意与这个世界为敌,这样的他值得为之付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本王来长安,的确没有打算回去。”他轻轻碰了碰许一诺的手肘,然后道,“一默和你先走。”然后俯身到她的耳边轻轻道,“朱雀门口,有人会接应你们,告诉他们我在天元殿。”他清楚只有这样说,才能让许一诺离开,他的人似乎还没有到,他需要一点时间,至少要保证许一诺安全,然后他故意大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啊许兄弟。”
许一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苦笑道:“期你个头啊。”
就在许一诺转身之际,宫墙之上布满了弓箭手,易平生知道这些不是自己的人,他惊异的目光遇上了一样疑惑的越烨,一瞬间都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是华应言的。易平生在盘算着自己还在路上的军队,难道是因为华应言从中插了一手,所以才延迟了?
越烨看着华应言道:“华卿家甚得朕的心意。”
许一诺的背影停了一停,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易平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华应言的方向走去,他不疾不徐地拔出匕首,越烨冷笑的瞧着易平生,然后接过随从递来的弓箭,冲着易平生开弓上箭,那弓箭被拉成圆月,只是一瞬,箭头掉转了方向,冲着远去的许一默和许一诺的方向飞了过去,许一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回首,然后猛地推开了许一诺。华应言就在这个时候夺过易平生的匕首,冲越烨刺去,瞬间周围暴动,两方势力均已出手,哪里还是什么婚礼。易平生看见不远处的大殿之门缓缓打开,知道是自己的人马到了。
这混乱之中,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一默!!!”声音透露着无限悲凉,她跪在雨里搂着为她挡了一箭的许一默放生大哭。易平生距离她很远,但是他仍旧亲眼目睹了越烨的随从握着长矛靠近了许一诺,他一路厮杀却冲不过去,他看见华应言杀了过去,仅仅是一剑之距,易平生的随从阿贵用刀刺中了华应言,而越烨的随从用长矛从身后刺中了许一诺,他头一次听见那么凄惨的叫声,若他一早料到这样的结果,情愿强她所难娶了她!
大雨中的许一诺就像被风吹断的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她从始至终也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她的身后是为她已经挡了一刀的华应言,自然也不知道那一天易平生成了这个华夏帝国的王。
易平生的故事只到了这里,讲完这个故事的他看着我,苦笑道:“身为皇室中人,我的回忆里,记得最多的,是和你有关的过往。”
我垂下眼帘,那些他记得的往事,已经有许多我都已经模糊遗忘,想起我接待过的那些异客们,原来无论是谁,在回忆过往的时候,只会记得自己最爱最喜欢的人或者事,那些在别人记忆里忽略的部分,对回忆的人却是弥足珍贵。
等听完易平生的故事,那些原本我的回忆,通通涌了上来,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碎片,终于在他的故事中拼凑了个完完整整!我想对易平生说道一声谢,却难以启齿,我们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一声谢字反而生分,易平生浮起了自嘲的微笑对我说道:“许一诺,我原以为,在那样痛苦的涅槃下,你将他忘得彻彻底底,即使再见也不会动情了,我以为你的爱,死在那场大雨里。”他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冲我无奈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我道,“那日你离开店里,对我说后院树下有最好喝的酒,我馋着那些离人笑去挖了出来,的确挖出了一坛子好酒,却也发现了这个。”他走到华应言的面前,为他添了些茶水道,“你能找到平安镇,挺不容易的。”
华应言也不计较,笑着道:“找到平安镇或许难了些,找到她还是容易的。”说罢对我笑了笑。
接过易平生递来的那封信,上面还有泥土的痕迹,很脏,没有收信的人的名字,但指尖传来了无法阻挡的回忆的气息。
我认识华应言纯属命中注定。
那阵子我的确是十分无聊,因为认识的朋友不是在家闭门赶考就是陪家人闭门赶考,易平生往日里就算再忙着考试,也会得空出来找我们玩儿,如今为了殿试也不出现了,真叫人失望,一默成日垂头丧气叫人看着心烦,我也不忍心将对他的厌烦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好拿了他藏在卧室褥子底下的私房钱出去玩。
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去南山寺下买点素饼,一不小心拐错了弯就不记得路了,只好按照来的轨迹返回,好在回到了熟悉的西关街,繁苍楼的伙计看见我连连招呼道:“许大公子,二楼包厢还空着呢,您几位呀?”
我十分欣赏繁苍楼的伙计,但凡在这里包厢待过的客人,他都能将脸和名号对应上一一记下,我离开长安那年他已经是长安城内伙计中的头牌了,据说还有不少酒楼要请他,不过那都是题外话了。我有些落寞道:“今儿不用包厢了,就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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