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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珏-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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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林卿砚慌忙端起案几上的药汤,那药一刻钟前刚刚烫过,眼下正是温热。

    “大夫嘱咐了,让你醒过来就喝了这服药。”

    赵攸怜听见这话,本来还疼得晕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明起来,直挺挺地平躺在榻上不肯起来,嘟囔道:“我……我都睡了这么久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刚起来就让我喝药……”

    “嘴里没有味道不是正好?喝下去也不觉得苦……”

    听到这话,赵攸怜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错许了终身。

    “好了,听话。药还是得喝的。”林卿砚将一旁的蜜饯也挪了过来,摆在她的面前,“喝完药就给你吃甜的。”

    赵攸怜知道逃无可逃,只有硬着头皮在林卿砚的搀扶下躺高了一些,脑袋枕在几个枕垫之上。她把药碗接过来自己端着,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心一横捏起鼻子,就着碗沿直接大口豪饮起来。谁知这药不是一般的苦一般的难喝,才喝了小半碗就恶心反胃,她连忙撂下碗,将林卿砚一早准备好的蜜饯塞进了嘴里,浓浓的甜意化开,稍稍中和了些苦味。

    见她被苦得整张小脸扭在了一处,林卿砚也很是不忍,将半碗药汤暂时搁在一边。

    “我还没问你,”林卿砚将话题从喝药这桩难事上转移开来,“你这伤是怎么回事?那贾殊道对你动手了?”

    “额……”赵攸怜似乎面对了比喝药更大的难关,她飞快地低下了头,眼珠子不安地转着,嚼开了的蜜饯仿佛也失去了甜味,“这……这伤,是……是我自己……磕的……”

    林卿砚眸色一紧,一把握住她交叠于腹前的两只手,声音幽幽的,隐隐带了些寒气:“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走路不小心摔的。”

    “我,我想着……那贾殊道不是会催,催眠吗……我就想着,如果人晕了过去,是不是,是不是就没有意识……那,他就没办法,套话了……”她愈说愈没有底气,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所以……所以,他把我带到那个地方之后,我就,就钻了个空子,撞……撞柱子上了……”

    她这一番话虽然说得小声,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卿砚的耳朵里。他又急又气,急的是她这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气的是她竟然如此不知自惜。

    女子能感觉到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握紧,男子脸上的怒意在一瞬间腾起,却又被他死死地啮合在了牙关之后。

    赵攸怜隐隐觉着自己做错了事,可仔细想想,也没做错甚么啊……难道她的方法,不管用?

    “你可记得将你从大宋皇宫里带出来的那一夜,我说了甚么?”林卿砚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她顿觉心虚,喃喃道:“记得……”

    “从今往后,无论是天南海北,我都会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受半点伤害!”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日的誓言,“是我无用,护不了你周全。守在你床边的这些个时辰里,我想了一遍又一遍,我要让敢伤你的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说说看,你打算付出甚么代价?”

    “我我……”赵攸怜想了想,觉着不大对,陡然抬起头,“这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要付出甚么代……”

    一句话没说完,便见他突然俯身上前,她尚未来得及惊恐地睁大眼睛,口中的话就被他柔软的唇瓣给严丝合缝地堵住了。

    直直地凝视着眼前放到最大的俊脸,她的视线找不到焦点、模糊一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僵硬得厉害,只觉得他温热的鼻息扫在自己的面颊上,暖暖的痒痒的。

    他的吻,含着怒,带着怜,不似暴风骤雨般的侵略,不同蜻蜓点水般的遐思。

    他只是想告诉她——她是他的,谁都不可以伤。

    末了,他直起身子,赵攸怜还没从方才的“强吻”中反应过来,手上就不由分说地多了半碗药汤。

    他侧过脸去,淡淡地说道:“喝完。”

    她讷讷地将碗送到唇边,一仰头,几大口咽了下去。

    这药,也不似方才那般苦了。

    林卿砚将蜜饯递给她吃了,抬手抚过她额上的纱布,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好似在参详纺纱织布的纹理。

    赵攸怜心慌地埋着头,默默地嚼着口中的蜜饯,却有些食不知味。

    “我说过,敢伤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慢慢地说着,“即便那个人是你,也不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她支吾道。

    他忽然轻轻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脖颈边,满是中药的药香。

    “你不知道……”她听到他在耳边喃喃着,“我有多后怕……”

    林氏武馆的弟子秦本草本是一介江湖游医,学得些武艺傍身,游历于江南各镇,行医施药,颇受赞誉。他一心扑在治病救人的事业上,对安身立命、成家立业之事不甚在意,直到而立之年遇见一乡野女子,情窦顿开,方领悟到所谓情爱为何物。

    可惜好景不长。那一日,他在镇上走着,听闻建阳城中传来些闲话,说是江南战神林仁肇的儿子回乡开武馆,传袭林家武艺。他并未当回事,回到家中却不见他婆娘,只看见一个男人森森地站在厅堂之中,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那个人叫贾殊道。他告诉他,想要他婆娘活命,就到建阳城,拜到林氏武馆门下,听凭他的差遣。

    秦本草没有法子,只得去了。

    开武馆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听说他在四里八乡的名声,遂将他招入了门下。头些日子,他跟着大伙习武练拳,仿佛自己真的属于这个地方,可是他的妻子还陷在贾殊道的手中,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他不知道贾殊道究竟想要他做甚么,他只想尽早了结这一切,一家人好好地在一处。

    终于,那一日,贾殊道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交给他一封信和一把飞刀,让他将信钉在武馆的门柱之上,还让他有事就去萍水客栈找他。

    他按穴下针多年,趁众人不备,奋力将飞刀扎入腐坏的木头柱子中的时候,手抖也没抖,看上去就像是从远处隔空投来的一般。

    武馆中的师兄弟气势汹汹地要去找踢馆之人算账,却不知道这封信原是自家人钉上的。

    后来,他练功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个年轻师父在柳树下的对话,林卿砚循着飞刀的线索想要找到贾殊道。他思前想后,还是到萍水客栈报了口信。

    当晚,贾殊道去而复返,潜入武馆找到了他,让他第二日清晨,无论如何都要将林卿砚单独引开。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满口医德仁心,有一日却要助纣为虐。

    可是他没有办法,这些日子他透过与贾殊道手下每一次联络的蛛丝马迹,偷偷找到了关押发妻之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把她救出来。

    那地方是西郊的一处破庙,鲜有人烟。庙底下的那一条挖了一半的密道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贾殊道手底下五六个青年男子日日据守那处,将挖了一半的密道,生生改造成了插翅难飞的监牢。

    林卿砚将他反剪捆了,推入堂中厉声质问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何事——师娘同他的妻子一样,都被贾殊道劫走关了起来。一切的一切在他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他像是忽然看到了破晓的晨光。他愿意说出那可能的关押之所,只求他们能一并将他的妻子也救出来。

    他被关在了柴房之中,听见彭尚佯领着武馆中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好一阵喧闹。

    “快去找大夫。”“先进屋放下。”“小心她的伤……”“清瞳,快来帮忙!”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发疯了一般地去敲柴房的门。突然,他听到门外轻声的一句探问,似水如歌,恍若经年……

    “本草,是你吗?”

    他知道,这就够了。
………………………………

第八十八章 白蜡蒙眼?怒蒙心

    赵攸怜让林卿砚将秦本草从柴房中放了出来,放他夫妻二人离开。

    秦本草跪倒在地,说他们若是离开了武馆落到贾殊道的手中,必难逃一死。他夫妻二人愿在武馆中当个下人,烧菜做饭、清扫尘秽,只求师父收留。

    林卿砚让彭尚佯同众人商量了一番,同意秦氏夫妇留下暂避风头,只是那声“师父”却不必再叫了。

    秦夫人比秦本草略小两岁,因着右脸曾有一块黑斑而耽误了嫁娶。那黑斑后来经秦本草妙手消去,二人也因此喜结连理。

    秦夫人性子爽脆,烧得一手好菜。众人皆唤她一声秦嫂子。

    秦本草的事算是暂时尘埃落定,用过早饭之后,众人便乌泱泱地挤到武馆的院子里,要探望他们师娘,被林卿砚毫不留情地撵了出去,只有三人得以幸免。

    一是姜楠,仗着自己出谋划策的救命之恩,大摇大摆地进了里屋。二是林清瞳,她作为武馆中唯一的女弟子,本就在帮着师父照顾师娘。三是杂岁,仗着自己身量小,愣是寻了个空子钻进了屋。

    赵攸怜早听见了屋外的吵嚷,支着身子坐起来,笑脸盈盈地迎接进来的三人。然而,当她看见林清瞳的手上端了一碗黑黢黢的药汤时,脸上的笑顿时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去——倒不是她真怕极了那药的苦,只是现在,这药总会让她想起一些心慌意乱的画面。

    林卿砚将其他人尽数送出院子,很快折了回来,从林清瞳手中接过药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榻前。

    “你们非要看,就看着罢。”林卿砚调了调碗里的药,微微抿了一口,温度刚好,“看看你们师娘有多怕喝药。”

    “你……胡说……”

    赵攸怜被他一激,立时夺过药碗,“咕嘟咕嘟”全灌下了喉咙,正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时,被林卿砚不动声色地往嘴里塞了两颗蜜饯。

    “好了。”林卿砚接过药碗,让向一边,“你们可以来拜见师娘了。”

    杂岁第一个扑上前去,蹲在地上扒着床沿咧嘴笑道:“师娘!你还记得我不?”

    他才第一日进武馆,就出了这等大事,杂岁生怕师父和师兄们将他当作扫把星。他本就是圆滑变通之人,立刻放下在柳绿阁中对鸨母的那股子犟劲,极尽所能地讨好起武馆中的每一个人。不过,凭他人活于世十三载的经验,说一千道一万,最该讨好的绝对是眼前这个师娘。

    于是,他上前第一句话就开始套近乎。

    他那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赵攸怜盯着他的脸好一阵端详,真个开始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师娘……”杂岁很是委屈,“你不会不记得我了罢……”

    “闪一边去。”姜楠上前两步将杂岁挤开,“你师娘日理万机,记不得你也是正常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林卿砚在旁咳嗽了一声。

    姜楠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赵攸怜,讪讪地一笑,“不是他的师娘,是我们,我们师娘。”

    赵攸怜听得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的脑子经这么一撞,很有些不好使了。

    “姜楠,你这是甚么意思?”

    见姜楠欲言又止很是赧然,林卿砚从容地截过话来,“他的意思就是,从今日起,他要拜入我们门下,当你的小徒弟。”

    “甚么?”赵攸怜惊讶之余,回过味来,问姜楠道,“你怎么想起学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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