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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逆自言自语，却又好似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定会被杨狱听到，压抑的情绪，在翻滚。
　　杨狱静静听着。
　　杨逆所说，其实不差。
　　杨逆诞生于蜃境，但归根究底，诞生于真言‘一’字，诞生于他。
　　一体两分，是在蜃境之中，在那之前，其根本就是自己，只不过，是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的自己。
　　“最初，我以为，我是心魔，诞生于你的阴暗情绪，是以，心灵扭曲，情绪暴戾，本性怨毒……”
　　“然后，我尝试着，开辟了七大恨，将自己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扭曲，所有的怨憎尽数斩了出去……”
　　杨逆的眼神中，似有血火在燃烧，他的情绪，在此刻变得浓烈起来。
　　比之外界更为浓烈的恨意，在这幻境中的山谷之中翻涌而出：“我曾恨苍天不公，你为本体，我为心魔……”
　　杨逆平静的叙述着，但他的身后却似有无尽的黑气在翻滚，随其声音的回荡而变化。
　　隐隐间，杨狱看到了那雾气之中，似有一身着黑白道衣的独眼道人若隐若现。
　　“这是……”
　　杨狱眸光不由得眯起。
　　依着弥心所说，以及杨逆的自语，他已经猜出，那若隐若现的独眼道人法相，只怕就是杨逆所开辟的七大限之一的‘裂天’！
　　“……我之恨，岂只有七？只是，斩出七大恨后，我突然觉得乏味，却也琢磨出了点东西……”
　　杨逆情绪平静下来：“持戒法，根植于道果，根植于亘古以来的仙佛大道，无人能持戒而无反噬。”
　　“你杨狱，何德何能例外？”
　　“你说的不错。”
　　虽知杨逆听不到，杨狱仍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依典籍而言，持戒之难，在于持杀戒者，杀意日增，持色戒者，色欲日隆……
　　换而言之，他持戒不法，则乱法之心，必会一日强过一日，最终百无禁忌，万法皆乱……
　　“所以，你干干净净，我则血孽缠身，你置身风波之外，我却在水火之中……”
　　这一刻，杨狱自己也察觉不到杨逆的情绪了，他无比平静地说道：“你欠了我，得还！”


第963章　何人论劫？
　　嗡—
　　山谷之内，血光翻涌，隐有佛音禅唱之音在其下回荡。
　　“涅槃寺吗？”
　　渐趋黯淡的血肉祭坛前，杨狱心中自语，梳理、分析着幻境之中杨逆的话。
　　杨逆的一反常态，当然不可能无因。
　　事实上，他怀疑，他之所以无法感知杨逆此时的状态，只怕是后者正处于生死一线间，亦或者，被人镇压在不可知之地。
　　且，必是佛门之中的大高手。
　　否则，他就不必兜兜转转小半天，最后要自己登上涅槃山……
　　但他自然不完全相信杨逆的话，毕竟，他也可能刻意引导自己踏入陷阱……
　　涅槃寺，可不是善地。
　　看了一眼不远处跌迦而坐的弥心，杨狱一伸手，山谷之内的血肉祭坛已是土崩瓦解。
　　唯有一册看似寻常的帛书被他抓在了手中。
　　“论劫！”
　　帛书首页，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是道文，而是龙泉界最为通用的文字之一。
　　两界不同，龙泉界的文字比之山海要繁复极多，但他却从中看到了熟悉的痕迹。
　　“三笑散人！”
　　杨狱眸光一紧。
　　玄功境内寒月老道的话他可没有忘记，尤其是前者那般诡异的消失与留言。
　　如果说，当时他还有些将信将疑，此刻却已是笃定，在山海界写出潮汐论的三笑散人，真个也在此界出现过！
　　“论劫……”
　　又看了一眼静坐诵经的弥心，杨狱翻开了这册杨逆刻意留给他的帛书。
　　“劫，为道限！”
　　熟悉的口吻，不以文字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三笑散人仍是言简意赅，没有半点废言：“生灵之限，在天，天之限，在道！道之限，在劫！因而，劫起劫灭，万类皆葬，寰宇同灭……”
　　杨狱咀嚼着如上字眼，若有所思。
　　“……余行走多地，追寻前人遗迹，略有心得，记录于此。”
　　“生灵之大限，因跟脚不同而不同。下等跟脚，难成十都，中等跟脚，九耀难晋，非极等跟脚，无望八极……
　　极等跟脚，寿可达九千九，几近万载……生灵之限因人而异，寰宇诸界，因天而易……
　　远古诸劫，自长短不一……”
　　“远古之前，为‘九劫’，其长或有八亿四千万，余波尽时，十劫降，天海开……”
　　杨狱看的很认真，对比于他从天海界以及一众仙魔幻境之中所得之情报，他心中很有些了然。
　　这位似能横跨两界的三笑散人，对于远古之前似乎颇有研究，对于劫、运更是十分之熟识。
　　甚至在预测九劫余波尽散，十劫何时降临！
　　同时，其中也提及到了，他迄今也未弄明白的道鬼……
　　“……余不过一老迈腐朽之人，尚知劫，道，远古、太古，乃至于更古的诸劫神人，莫非不知？”
　　“道惧消亡，生灵畏死！今人如此，古人如此，未来如此，神魔仙佛皆如此。
　　相传，九劫，甚至更为久远的岁月之前，就有无数神魔在求渡、争渡，以期渡过那不可抗拒之劫波……
　　其中最为知名者，有诸如八九玄功、洞天福地、化道……等等之类，其中唯一可印证者，为‘合道’，或者说，道鬼！”
　　“道鬼，道鬼。顾名思义，乃是以神合道果，半生半死，似人非鬼之物……
　　以道果不灭之特质，横渡劫波！因而，灵潮复起，道鬼必现！天海开启之前，寰宇诸界，必有百鬼日行……”
　　“祂们，已在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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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帛书戛然而止，后半册，被人生硬的撕了去，却不知是杨逆自己撕下来的，还是与人争夺之时，被人撕下来的……
　　“合道，道鬼……”
　　看完这半册帛书，对于杨狱而言，不过几个呼吸而已，但其中蕴含的诸般信息，却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尤其是最后一页上记载的道鬼……
　　联想到杨逆一反常态的求助，杨狱心中不由得升起那么个念头……
　　“杨逆所顾忌的，是一尊远古归来的佛门大高手！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那些大金刚、菩萨？”
　　“阿弥陀佛！”
　　血雾渐散，面有疲惫的弥心这才缓缓起身，他双手合十，行至山谷之前，看了一眼破碎的血肉祭坛：“血狱冥合道的魔头最为暴戾乖张，留下这血肉祭坛，只怕不是无因……”
　　话至此处，弥心闭口不言，他微微摇头，却是熄了试探之心，准备离去。
　　“道友且慢。”
　　但杨狱却反而开口叫住了他：“南某久居于南岭，不晓佛法，却不知涅槃山中，供奉的是那些菩萨、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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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轰！
　　犹如陨星炸碎！
　　巨大的轰鸣之声自沧江门后山之中传荡而出，瞬间惊动了整座山门，一众弟子无不骇然。
　　“南岭小儿！”
　　压抑不住的低吼自一方幽暗无光的地窟之内回荡，明暗夹杂，似一身二色的三尺道人胸膛起伏不定。
　　他心中之怒，自不完全是飞剑被人夺走，自己无法擒杀那小辈。
　　因为，近距离窥见那口神刀的刹那，他这一次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几乎已经确定，那剑仙南岭保留下了在那方玄功境内的记忆，甚至于……
　　“那人，只怕被‘纣绝阴天宫’选做了‘幻境行走’，亦或者，传承者……”
　　黑暗之中，苍老的声音似有些沙哑，又带着一丝叹息：“难怪连老祖我都缺了记忆……缺的不是记忆，而是那段岁月，被斩去了……”
　　缺失的记忆，可以找回。
　　可那段经历都被斩去的话，那什么手段，都没有可能找回那丢失的记忆了……
　　“传承者……”
　　三尺道人的面皮抽搐了一刹，哪怕早有预料，可还是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杀意。
　　那方纣绝阴天宫，可是连万仙图录都未收录的上等玄功境！
　　龙泉百万年传承，此类玄功境，都超不过十个。
　　更重要的是，他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八极所缺陷的最后一角，就在那玄功境中……
　　“你，意欲何为？”
　　黑暗中，苍老的声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姑且退回道果之内，许我三日……”
　　“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打断了三尺道人的话：“你要三日？老祖，只需一炷香！你，给是不给？”


第964章　追逐太阴的月神……
　　给，不给？
　　三尺散人连一丝犹豫也无，就退出了深层次的入定。
　　那老贼的话，他是半句话都不信的，而事实上，纵然他所说句句为真，他也绝不可能将身体交出去。
　　一炷香，是否能擒杀那南岭他不知道，但却足够他自己万劫不复了……
　　“老贼……”
　　三尺道人的眼神有些幽冷。
　　相比于那南岭小儿，那与他纠缠了千余年的老家伙，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呼！”
　　半晌沉寂后，三尺道人突然抬头，袖袍一扬间，这方封闭多年的石室，就自轰然洞开。
　　“师伯……”
　　石室之外的清酒道人先是一愣，旋即躬身行礼：“师伯，那南岭小儿……”
　　“金财城，不要再去。至于那南岭小儿……”
　　幽暗之中，三尺道人的眸光似如鬼火燃烧，复又平息：“你家师尊，可曾联系上了？”
　　“回师伯……师尊她自八十年前回返一次，之后再无踪影，只怕，真个去……”
　　清酒道人闻言不由得苦笑，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沧江门之所以能被万始天宗选中，且能够在南岭这妖族之地落脚，诸多其他原因都是表现。
　　真正的原因，就是沧江门两大巨擘，三尺道人，以及他家师尊，如花道姑。
　　只是，千年以来，三尺道人多闭死关不出，而他那师尊，则常年飘离在外，鲜少归来……
　　这也使得沧江门虽然在此落了脚，却无法扩张，且始终无法彻底压服‘沧江龙神’……
　　“自远古天崩，太阴太阳就随之消失，她一心求索太阴星，只怕不但无功，还误了自身道途……”
　　三尺道人抬头看天，大日虽未落山，他却可清晰察觉到月星之所在。
　　对于他这般修持者而言，腾云驾雾，飞天遁地已如本能一般，移山填海，追星逐月也未必不成。
　　只是……
　　月星到底不是太阴星啊！
　　“师尊她老人家素来执拗，委实是说不清楚……不过弟子已数次传书，只要她打开万仙图录，无论还在此方天地，就必可收到传讯……”
　　事关自家师尊，清酒道人也无什么话说，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金财城外的一战，他虽没有亲眼得见，可也已听说过，只是将信将疑罢了。
　　可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了……
　　可一个晋升十都未几年的小辈，居然能硬撼自家师伯的化身刺杀，这未免太过惊悚了些。
　　“那小辈……”
　　清酒道人正要询问，突觉得眼前一花，幽沉的石室之中，三尺道人的眸光如电，直射牛斗而去：“来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轰！
　　灿灿明光，自沧江门山门之内升腾而起，护宗阵法，在三尺道人的声波回荡之间，被引动了。
　　沧江门内一众弟子无不色变，只见得层层涟漪吹散的云雾之下，一金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