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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啊！怅惘之中，牧龙似乎听到源于心魂深处的异动，沉寂的黑瓦罐中，传出两个字，一个是“夜”，一个是“离”。

　　　　这一次，牧龙不再迷惘，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明白，罐子的意思大概是，要在夜晚的时候带他离开。

　　　　随后，他便在村中四处走一走。

　　　　日光并不炽烈，牧虎带着村里人练拳，练得专注。

　　　　某一瞬间，牧龙觉得若有可能，他或许可以带着牧村的人离开，但当他牧村之中转了一圈，第一次以一种旁观者的目光，看完牧村人的生活之后，他便放弃了这等想法。

　　　　有充足的食物，不用为生存发愁，村里的孩童能平安长大，年老之人能安度晚年……他们世代如此，不用想着追求更高的道，也不用想着看清道崩时代的真相……有些真相，不知即安乐！相比之下，牧龙才是个外来者，又能带他们去何处？

　　　　生灵得以修行之地，便不只是力量能够增长，那个帝释所说的极界，若能修行，必定少不得纷争，善良淳朴的牧村人，未必能适应。

　　　　道崩时代延续了太久，作为遗弃的延续，源界的生灵甚至已经习惯了荒牢……“那便希望，有朝一日，我还能回到此处，且回来时，还能看到吧，即便不是曾经的故人，也该是血脉的延续，依旧善良淳朴的牧村人……”牧龙没有告别，他只是想着，能在离开之前，为他们做些什么，能让他们在这荒牢之中，活得更好。

　　　　想了想，他找来几张兽皮，又记录了许多拳法、搏斗之术，希望能让牧村的人，从此变得更骁勇。

　　　　不知不觉，一日的光景再度过去。

　　　　夜幕降临时，灰绿色的幽雾再度笼罩夏墟，牧村的一切，再度陷入沉睡，牧龙知道，这是帝释的手笔。

　　　　他再度来到村口，踏入幽雾之中时，帝释也如昨日一般，褪去石佛之躯，显露真身。

　　　　这一次，牧龙先开口，他问帝释道：“你要离开么？

　　　　我可以和罐子说一说，它或许能带你一起离开。”

　　　　帝释听闻，用一种诚挚的目光望着牧龙，道：“谢谢。”

　　　　“不过，这终究是我的故土啊，不管它变成什么，无边荒牢，诡异横生的厄土，我都不会离弃，否则与那仙佛神魔，又有何异？”

　　　　“其实我早该化作尘埃，融于故土了，只是老师给了我悠长的寿元，或许，有朝一日，这囚笼会破，源界会如曾经一般，希望我能活到那一日，看那些犯下罪愆者，将因果奉还……”“你走吧，牧村的人，我会暗中照顾。”

　　　　或许早在许多年前，帝释的心境，便足以看破生死了。

　　　　对此，牧龙没有再劝，只是躬身一礼，道：“前辈，保重！”

　　　　下一刻，牧龙的身躯，渐渐变得虚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黑瓦罐没有食言，在这黑夜笼罩夏墟之中，带着他离开了这方囚笼。

　　　　其实离开前的那一刻，牧龙心中闪过一刹的明悟，他来这源界荒牢，并没有白来。

　　　　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心中寻到一个答案，身上多了一面残缺的镜子。

　　　　这看似短暂的岁月，让他不再因下界的过往而迷惑，也不再因将来而畏惧，他知道该去往何处，将来该做什么。

　　　　或许，这便是帝释所说的因果，前时因，今时果，今时因，后时果。

　　　　过去的岁月，他在下方界海修行，沾染的是仙佛神魔四道的因，来到源界荒牢走一遭，便是果。

　　　　在这乾坤荒牢之中，得了属于极界的镇穹境是因，前往极界亦是果，只是这个过程之中，黑瓦罐与他之间到底存在何种因果，牧龙也看不清。

　　　　似乎又是许久之后，牧龙的意识再度复苏。

　　　　这一次，他第一时间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那融入体内的尸气，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气血，依旧十分鼎盛，而且还拥有意念之力。

　　　　凭借意念之力，他发现黑瓦罐依旧沉寂在心魂深处，在其一旁，则赫然多了一样东西，正是那镇穹境。

　　　　但此时的镇穹境，残破的一面，竟已然恢复，完好无损。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极界梦寐以求

　　　　牧龙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感受到灵力的气息，以及冥冥之中的规则，那无尽的荒牢与泛着灰绿色锈迹的锁链，早已无影无踪，于是他确信，罐子带着他离开了源界。

　　　　“这里，应当是极界了……”牧龙不断打量着四周，他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闭关之地。

　　　　随即，他目光一震，因为他赫然看见，一块蒲团之上，竟盘坐着一道身影，背对他而坐。

　　　　牧龙见此，暗自叫苦。

　　　　闭关修行，最忌讳被惊扰，更何况是直接闯入人家的闭关之处。

　　　　罐子还能再放肆一些么？

　　　　非被活活弄死不可！牧龙定了定神，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谨慎打量着那蒲团上的身影，发现他气息内敛，没有丝毫的泄露，如同一尊雕像，虽是一个背影，却也显得深不可测。

　　　　在他身旁的石案上，则是摆着许多古籍，卷轴，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样子许久不曾翻阅过了。

　　　　绝世强者嘛，闭一次关，千八百年，再寻常不过。

　　　　这般想着，牧龙打算去正面看看，如若被发现，便编个玄乎其玄的理由，蒙混过去。

　　　　虽然如今实力没有多少，但过往数万年的修行，眼界与见识不差，唬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再不济，先保住性命再说。

　　　　随即，牧龙便走到这“绝世强者”面前，结果却令他有些愕然。

　　　　活人和死人他还是分得清的，这“绝世强者”显然已经陨落不知多少年了，难怪“气息内敛，不泄分毫”，死人能有什么气息。

　　　　不过，此人即便陨落多年，依旧尸身不腐，栩栩如生，可见生前境界不弱。

　　　　在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柄剑，正好刺在心脏的位置，刺得极深，只剩一个剑柄露在外，这大概便是此人的死因了。

　　　　即便过去多年，剑柄依旧鲜亮如初，牧龙觉得人都已经死了，还留一柄兵凶之物在体内，未免不成体统，于是向此人拱手，道：“得罪。”

　　　　而后，牧龙手握剑柄，往外一拔！嗡！一柄利剑，脱体而出，宛如出鞘一般，当即散发出惊人的剑气，席卷四方，其中不仅挟杂着恐怖的威压，还有阵阵骇人的力量。

　　　　这一瞬间，牧龙甚至生出一种错觉，紧握这一柄剑时，便掌控着无穷巨岳之伟力，无尽涛澜之肆虐，总之，此剑绝非凡物。

　　　　但随即，牧龙便再度发现惊人一幕。

　　　　就在他拔出此剑的片刻，这人的尸身，竟然如泥沙一般，寸寸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眨眼之间，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兵解？”

　　　　“不对，这是以身铸剑，耗尽毕生之修为，铸成这一柄剑，而后以身祭剑，成其锋芒！”

　　　　明悟这一点时，牧龙心中有些震撼，却也疑惑。

　　　　他深知黑瓦罐高深莫测，它带自己来到此处，必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此人是谁，为何如此疯狂，要以身铸剑？”

　　　　“这里，又是何处？”

　　　　诸多疑惑之下，牧龙的目光顿时落在石案上的古籍与卷轴之上。

　　　　他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宝剑放在一旁，翻阅之下，才发现自己的确已经来到极界，而且这里是极界一个名为“山海宗”的地方，位于人皇域。

　　　　这铸剑之人，临终前在卷轴之中写下遗愿“此生不足恤，惟愿山海平，残躯养一剑，斩出大清宁！”

　　　　此外，卷轴之中，还有载录铸剑者生平，其名“李太玄”，多年以前，曾叱咤人皇域，踏平半座无量山，镇退半片混沌海，后以半座山，半片海为基，开创山海宗，横于山海之间。

　　　　“听起来，倒是个风华惊世的大人物，只是如今许多岁月过去，风云变化，世事如何，尚未可知……”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兴替，万年可观斗转星移。

　　　　牧龙是亲眼见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人，见过界海宇宙成灰，也看过源界化为囚笼，故而一声叹息。

　　　　其中还有一本古籍，则是让牧龙对“极界”有了大概的认知。

　　　　正如帝释的那位老师，也就是镇穹境的上一代主人拥有超出仙佛神魔四道的力量一样，极界之中，是不存在仙佛神魔四道的。

　　　　虽然极界的生灵也修道，但所修皆是自身之道。

　　　　比如这以身铸剑的李太玄，他是在当年踏无量山，镇混沌海之后，明悟山海道，并据此创立山海宗。

　　　　后来，那一身山海道，尽数融入一剑之中。

　　　　仙佛神魔四道，是要生灵不断修行，最终成为某一种生灵，承载某一种道果，壮大其道统，增长其气运，在界海之中传下道统，也是为此故。

　　　　而极界的生灵，则是通过不断的修行，去寻找适合自己的道，并用一生去将自身的道修炼到极致，追求一种极尽！在极界生灵的眼中，道无高下强弱之分，有人毕生痴迷于剑，一剑划破万古光阴，有人痴迷于刀，挥刀斩尽当世之敌，武者一拳碎日月，文人肝胆照乾坤……存在即合理，合理便是道，这无尽极界，从来都是万类霜天竞自由！“好一方波澜壮阔的世界……”一本古籍，寥寥无多言语，竟勾起牧龙心中沉寂已久的豪情。

　　　　于界海无敌时，谁人可知无敌的寂寞？

　　　　前道断灭，谁人可懂迷惘的苦涩？

　　　　源界荒牢，万灵囚徒，其中绝望，又有几人感同身受？

　　　　身为一个求道者，牧龙做梦都想身处一个更强的大世之中，看那强者叱咤乾坤，看那群雄并起，才情绝世，即便他置身其中，微末如蝼蚁，需要去仰望，那也无憾！因为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希望。

　　　　他可以仰望，但不会永远微末！终有一日，他会崛起，能与天地对话，同日月并肩，世间群雄，依旧会被拜伏于足下，这便是一个求道者的傲骨雄心！极界，显然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世，寥寥数语，令他热血澎湃。

　　　　这等经历过绝望，看过荒凉之后，重见希望的欣慰，少有人懂。

　　　　这方世界，没有仙佛神魔的操控，没有谁是它的主人，也便无人能将它遗弃，镇封。

　　　　大哉极界，才情惊世者，皆为其主！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山海宗剧变

　　　　看完这一切之后，当牧龙再度紧握着李太玄以身铸成的剑时，心中对于极界，便充满期待与渴望。

　　　　这闭关之地，已经尘封许多岁月，李太玄开创的山海宗是否存在都尚未可知，牧龙想先离开此处，去外面闯荡。

　　　　奈何周围禁制如铜墙铁壁一般，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踏出。

　　　　黑瓦罐连源界的乾坤囚笼都能任意出入，悄无声息进入此地，自然也非难事，能进来便能出去。

　　　　于是，牧龙便只能厚着脸皮道：“罐子，能否劳驾，送我出去？”

　　　　接连数个呼吸过去，黑瓦罐沉寂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鉴于黑瓦罐的高冷，牧龙只能将希望放在镇穹境上。

　　　　“镜子，你也是能跨越两界的宝物，如今复原，送我出去应当不难吧？”

　　　　镇穹境同样沉寂，没有半点反应。

　　　　这哪里像是两件宝物，分明是两个大爷，一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