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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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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犹未了,只见山门下走出一个长者来。好个尊者,连忙的走近前去,打个问讯,说道:“师父,告稽首了。”那长老也连忙的还个问讯,说道:“老师是哪里来的?”尊者道:“贫僧就是本处地方上人。”长老道:“甚么释名?敢先请教?”尊者道:“贫僧不足,叫做个佗罗尊者。”长老道:“来此何干?”尊者道:“特求布施些斋粮。敢问长老尊名?”长老道:“贫僧贱名叫做云谷。”尊者道:“国师老爷是哪个?”云谷道:“是贫僧师祖。尊者怎么得知家师祖的名字?”尊者道:“适来看见粉牌上写着『国师行台』,故此得知。”云谷道:“你怎么不到地方上化缘,寻到船上来?”尊者就扯个谎,说道:“地方上事熟、人顽,化不出甚么来。老师父宝船上南朝来的,想必好善,故此斗胆上来。”云谷道:“既如此,待我禀过师祖来,即当奉承。”
尊者站在山门外,云谷跑进去,一直跑到千叶莲台上,禀说道:“启师祖得知,山门外有一个僧家,名字叫做佗罗尊者,就是本国地方上人,特来船上化缘。”国师听知道本国地方上僧家化缘,心上就有些疑惑,叫云谷:“你领他进来见我见儿,我自有个布施到他。”云谷得了师祖的慈旨,怎敢有违?实时跑出门外来,领这尊者进去。尊者心里想道:“我正要见他见儿,他恰好就来请我,却不是有些夙缘?”
道犹未了,已自到了千叶莲台之上,见了国师,行一个相见之礼。国师高张慧眼,就晓得这个尊者来意不良,问说道:“你是本国地方上的僧家,叫做佗罗尊者可是么?”尊者道:“便是。”国师道:“你到我们船上来化缘,可是么?”尊者道:“便是。”国师先前听见夜不收说道,有个佗罗尊者,能通神做鬼。及至相见之时,又看见他颜色不善,言语不正,心上越发明白。却就有个妙用到他,说道:“阿弥陀佛!也是你到我船上来一番,本当厚布施些,争奈我们来路远,日子长,却没有些甚么好对象。正是前日吸葛刺国国王布施得有几个银钱,我如今把一个布施你罢。”道犹未了,一手摸出一个银钱来,递与尊者。
不知这个银钱是个甚么妙用?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佗罗尊者求师父 铙钹长老下云山
诗曰:
楼船金鼓宿都蛮,鱼丽群舟夜上滩。
月绕旌旗千障静,风传铃柝九溪寒。
荒夷未必先声服,神武由来不杀难。
想见虞廷新气象,两阶干羽五云端。
却说国师老爷一手摸出一个银钱来,递与尊者,说道:“我这个银钱布施于你,若是你真心化缘,你拿我这个银钱,一生受用不尽;你若是假意化缘,我这个银钱,却不轻放于你。”佗罗尊者接过钱来,心里想道:“这个和尚也有些伤简哩!只这等一个银钱,怎么有这些说话?我便是假意化缘,谅他不为大害。”接了银钱,打个问讯,说道:“多谢布施了。”扭转身子来,一篷风,早已到了飞龙寺,坐在方丈里面。只见总兵官云幕口车来了,进门就问:“连日打探的事体何如?”尊者道:“还是那个牛鼻子道土,有些厉害。若论那个和尚,站着一千,只当得五百双,哪里放他在心上。”云幕口车道:“怎么就不放他在心上?”尊者道:“我看他满面慈悲,一团方便。他看见我去化缘之时,只说我们真正是个化缘的,拿出一个银钱来送我,又说上许多的唠叨。似这等的和尚,放他在心上,我怎么又做得个护国真人?”云幕口车道:“他说些甚么唠叨来?”尊者道:“他说是我若真心化缘,这个银钱,一生受用他不尽;我若假意化缘,这个银钱,半刻儿不肯轻放于我。跳起来只是一个银钱,怎说得不肯轻放于我的话?”云幕口车道:“那银钱在哪里?”尊者道:“在我钵盂里的。”云幕口车道:“你借来我看一看儿。”尊者一手取过钵盂,一手拿着银钱,递与云幕口车手里。云幕口车接过来,左看右看,看之不尽,说道:“你不可轻看了这个银钱。你看它光芒闪闪,瑞气氤氤,这一定是个甚么宝贝。”尊者道:“饶它是个甚么宝贝,落在我手里,也得凭我来发遣它。”
道犹未了,只见那个银钱划喇一声响,一跳跳起来,竟套在尊者的颈颡脖子上,就像一块白玉石做成的一道枷。套在颈颡脖之上还不至紧,一会儿重有三五百斤,怎么带得起?压得尊者扑冬的一跤,跌翻在地下,要起来起不得,要转身转不得。没奈何,只得满口吆喝道:“佛爷爷救命哩!佛爷爷救命哩!”云幕口车站在一边,吓得魂不附体,口里也在念佛,心里想道:“原来南朝人,事事俱能如此。喜得我还是个知进知退,不曾触犯于他。”尊者道:“总兵官,你救我救儿。”云幕口车道:“我怎么救得你哩?你只是自家虔诚忏悔一番就是了。”尊者果真发起虔心忏悔,说道:“佛爷爷,弟子今后再不敢装神做鬼,妄生是非。乞求赦除已往之愆,解脱这个枷纽之罪罢。”尊者自家口里忏悔,云幕口车也又站在一边替他忏悔。一连忏悔了五七遍,只见那个玉石枷又是划喇一声响,早已掉将下来,依然还是一个银钱。
尊者看见,心里又好笑,嗄嗄的大笑了三声,说道:“天下有这等的异事!”刚说得“异事”两个字,还不曾住口,只见那个银钱又是划喇一声响,又是一道枷枷在尊者的颈颡脖子上,又是重有三五百斤。起来起不得,转身转不得,又是跌在地上,吆喝了半边天。云幕口车道:“国师,本然是你的不是。为人在世上乐然后笑,你有要没紧的笑些甚么?这如今还只自家忏悔就是。”尊者没奈何,只得口口声声忏悔自家罪恶。云幕口车也又替他忏悔一番。这一遭忏悔比不得先前,也论不得遍数,一直有两个多时辰。尊者念得没了气,只在喘息之间,却才听见划喇一声响,还是一个银钱,掉在地上。
云幕口车又没纥…达起来,走近前去,看着个银钱,把个头来点上两点,心里想道:“你也只是这等一个银钱,怎么有这许大的神通?”又点两点头。这个云幕口车,莫非是个摇头不语?哪晓得那银钱就是个明人,点头即知,一声响,早已一个玉石枷枷在云幕口车的颈颡脖子上。云幕啐慌了事,满口吆喝道:“佛爷爷!与弟子何干,加罪在弟子身上?望乞恕饶这一遭罢!”连吆喝,递吆喝,这个枷再不见松。只见越加重得来,渐渐的站不住的样子。没奈何,叫声道:“国师,国师!你也替我忏悔一忏悔。”叫一声不见答应,叫两声不见答应。叫上三五声,只见方丈里走出一个阁黎来,看见是个总兵官带着一个枷在这里,连忙问道:“总兵老爷,你为何在这里?带着的是个甚么东西?”云幕口车道:“我这个事,一言难尽。你只替我叫过住持来。”阁黎道:“却不见个住持在这里。”云幕口车道:“方才在这里,怎么就不见他?”阁黎道:“老爷,你岂可不知,这如今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他看见你带了这个东西,生怕要贻累到他身上,却不先自溜了边。”云幕口车道:“既如此,且不要讲他。你去取过香烛纸马之类来。”阁黎道:“要它何用?”云幕口车道:“这个枷是我孽障所致。你去取过香烛纸马,到佛爷爷位下,和我忏悔一番,我自然得脱。”
阁黎看见他是个总兵官,不敢怠慢。实时会集大小和尚,实时取过香烛纸马,一边职事,一边乐器,细细的和他忏悔一周。忏悔已毕,轻轻的一声响,又是一个银钱,掉在地上。众和尚都来请问这个缘故,云幕口车道:“你们有所不知,不消问他。只寻出你的住持来,我与他讲话。”内中有一个和尚,口快嘴快,说道:“住持老爷不在禅堂上打坐么?”云幕口车谢了众和尚,拿了个银钱,一径走到禅堂上,只见佗罗尊者合掌,闭着眼,公然在那里打座哩!云幕口车叫声道:“好国师,你便打得好座,叫我替你带枷。”尊者撑开个眼来,说道:“是你自取之也,与我何干!我如今只是修心炼性,再不管人间的是与非。”云幕口车道:“这个银钱放在哪里?”尊者道:“昨日那位老禅师已经说过了,我若真心化缘,一生受用它不尽;我若假意化缘,半刻儿它不轻放于我。我如今甚么要紧,不去受用它,反去受它的气恼?你把银钱来,交付与我就是。”云幕口车没奈何,只得交付了银钱,回到朝里。
只见满朝大小番官,都会集在那里。番王接着就问道:“你们连日出去,打探事体何如?”云幕口车先把自家打探的始末,细说了一遍。落后又把佗罗尊者打探的始末,细说了一遍。番王道:“有这等异事?这银钱如今在哪里?”云幕口车道:“如今在国师身上。”番王道:“你还去请过国师来才好。”云幕口车道:“他如今修心炼性,不管人间是与非。”番王道:“他要我推了病,他却修心炼性!明日南船上归罪于我,我如之何?”云幕口车道:“果是那个银钱难得脱哩!”番王道:“我这如今是个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国师怎么去得手?”云幕口车道:“若要国师,除非还是我自己到南船上,鬼推一番,得他收了银钱去才好。”番王道:“都在你身上,再莫推辞。”云幕口车没奈何,只得找到国师行台的船上,来求见金碧峰老爷。老爷听知道是个番总兵求见,却先晓得是那银钱的事发了。叫他进来,问他道:“你是个甚么人?”云幕口车道:“小的叫做个云幕口车。”老爷道:“你到这里做甚么?”云幕口车道:“小的奉国王差遣,特来问候老爷。”老爷道:“也不是自来问候于我,决有个缘故。”云幕口车就使出一个就里奸诈来,说道:“实不相瞒,只为昨日化缘的和尚,是小的本国的护国真人。蒙老爷赏他一个银钱,那银钱却有些发圣。真人埋怨道:『只因国王卧病,有慢老爷,致使贻害于彼。』国王道:『我并不知怎么叫做贻害。』因而彼此失和。故此国王特差小的,禀过老爷。望乞大发慈悲,赦除罪过!收回了银钱,照旧君臣和睦,庶几便于投降。”
原来老爷是个慈悲方寸,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听知道他们君臣失和,心肠就软将来了,说道:“阿弥陀佛!有个甚么失和?我收他回来就是。”道犹未了,扑的一声响,一个银钱,早已掉在老爷面前。老爷道:“可是这个银钱么?”云幕口车近前去看一看,看得真,却说道:“正是它了。”老爷叫云谷拾起来,穿到串上去。哪里是个银钱,原来就是一个莹白的数珠儿,就是向日借与天师拿王神姑的。云幕口车看见又是个数珠儿,越发晓得这个变化不测,心上着实害怕。磕上两个头,谢了老爷,回到飞龙寺里。
只见佗罗尊者正在那里打座,还不曾晓得收去了银钱。云幕口车耍他耍儿,问说道:“主上特着我来相请,望真人千万莫吝此行。”尊者道:“我说了不管人间是与非,你又来歪事缠做甚的?”云幕口车道:“不是我们歪事缠,只因主上取出你的银钱去了,故此特来相请。”尊者还不准信,说道:“我只是个不管是和非。”云幕口车道:“委果是银钱去了,我怎么又来吊谎?”尊者却把手摩一摩,摩得不见个银钱,却才睁开个眼来看一看,看不见个银钱。你看他解脱了这场冤孽,就是开笼放鹊,脱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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