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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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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于明早,先下战书,两军对列于旷野之中,各成阵势。南军阵上,旌旗摆列,队伍森严。三通鼓罢,张先锋乘马而出,只见:

凤翅盔缨一撇,鱼鳞甲锁连环。镶金嵌玉带狮蛮,兽面吞头双结。大杆钢刀摇拽,龙驹战马往还。将来头骨任饥餐,一点寒心似铁。

张先锋在中,上手是左哨千户黄全彦,下手是右哨千户许以诚。两个千户押住阵脚,探子马跑出军前,请对阵主番将答话。只见番阵上门旗开处,两员番将分左右而出,各持兵器,立于两傍。次后将一对对分列在门旗影里,中央拥出一员主将。只见:

胡帽连檐带日看,扎袖貂裘挡雪寒。画杆方天戟,诈输人不识。金龙九口刀,慢说小儿曹。头大浑如斗,逢人开大口。

却说番将拥出中央。对南阵问道:“来将何人?”张先锋勒马近前,应声道:“吾乃南膳部洲大明国朱皇帝驾下,钦差抚夷取宝征西大将军左先锋西塘张计的便是。你是何人?”番将道:“俺是西牛贺洲金莲宝象国占巴的赖御前官封刺仪王姜老星忽刺的便是。”张先锋道:“我太祖高皇帝奉天承运,迅扫胡元,定鼎金陵,华夏一统,所有元顺帝白象驼玺入于西番,我们奉今万岁爷钦旨,宝船千号,名将千员,雄兵百万,二位元帅,一位天师,一位国师,远下西洋,一则安抚夷邦,二则探问玉玺,你们奉上通关牒文,献上玉玺,万事皆休。何故兴师动众,敢阻我们去路么?”老星忽刺道:“俺和你地分夷夏,天各一方,两不相干,焉得领兵犯我境界?你这都是生事四夷,非帝王远驭之术。岂不闻汉光武闭关谢西域乎!”张西塘道:“谈甚么今,博甚么古?奉上通关牒文,献上玉玺,万事皆休。若是半声不肯,却教你受我的大杆雁翎刀一场亏苦也。”姜老星道:“你休开这大口,说这大话,.只说是偶然间从此经过,借几担粮食,求几担柴草,我这里便把三五担来赏你。若说甚么通关牒文,便要俺主御名签押,便是俺主降书降表一般。俺这国是西洋第一国,岂可无故投降于人?你说你的大杆雁翎刀,你还不认得俺的画杆方天戟。”张西塘道:“你有画杆方天戟,你敢来和我比个手么?”姜老星道:“呆者不来,来者不呆。岂怕个『比手』二字。”好番将,实时挺起画戟,直撞而来。张西塘举起雁翎刀,直奔而去。两马相交,两器并举,戟来刀去,刀往戟还,一上手就是五六十回,不分胜负。

只见南阵上鼓响三通,东南角上跑出一员大将来,全装擐甲,勒马相迎,高声叫道:“番狗羯,敢如此无礼么?”抡起一张宣花铜斧,直取番将的六阳狗头。只见番阵上也跑出一个番将来,青年大胆,手舞双刀,叫声道:“抢阵者何人?你岂不认得我姜二公子在这里么?”南将道:“我黄全彦的眼睛大些,哪认得你甚么姜二公子!”两个人两骑马,两般武艺,抵手相交。

只见南阵上又是鼓响三通,西南角上又跑出一员大将来,全装擐甲,勒马相迎,高声叫道:“番奴,敢无礼!”掣出一条丈八神枪,直取番官首级。只见番阵上又跑出一个番将来,人强马壮,手架铁鞭,叫声道:“何人敢来抢阵?敢抢我姜三公子么?”南将道:“你是甚么姜三公子,你且来认一认我许以诚来。”两个人两骑马,两般武艺,抵手相交。

这一阵三员南将,三个番将,混杀一场。果是一场好杀也!只见:

人人凶暴,个个粗顽。凶暴的是九里山横死强徒,粗顽的是三天门遭刑恶党。枪如急雨,刀似秋霜,刀林里猛然间风生虎啸。戟断残虹,戈横落日,戈戟中忽听得雾涌龙行。斜刺的不离喉管,竖砍的长依颈项,一冲一撞,浑如四鬼争环。这壁厢怒冲斗牛,那壁厢气满胸膛,一架一迎,俨似双龙戏宝。南阵上耀武扬威,依行逐队,单的单,对的对,居然孙子兵机。番伙里张牙弄爪,缩颈伸头,后的后,前的前,管甚么穰苴纪律。鼓声震地,炮响连天,阴阴沉沉,枉教他天空绝塞闻边雁。白日昏霾,黄云惨淡,闹闹嚷嚷,直杀得水尽孤村见夜灯。一任的乱军中没头神,催命鬼,提刀仗剑,杀人放火,江豚吹浪夜还风。两家的门旗下斜地煞,直天罡,关星步斗,吸雾吞云,石燕拂衣晴欲雨。正是:城边人倚夕阳楼,城上云凝万古愁。山色不知秦苑废,水声空傍汉宫流。

却说南阵上三员南将,番阵上三个番将,混杀了几百合,不分胜负。斜日渐西,两家子各自鸣金收阵。张先锋道:“莫说此人全没用,也有三分鬼画符。明日须则设个计策儿去拿他。”只见明日之间,两军对阵,姜老星出马。张西塘道:“为将之道,智力二字。有智斗智,有力斗力。昨日连战百十余回,量汝之力不足为也。汝既无力可施,必定有智足恃。我布下一个阵势,你可识得么?”

却不知张西塘布下的是个甚么阵势,又不知姜老星看见这个阵还认得是个甚么来回,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小王良单战番将 姜老星九口飞刀

诗曰:

大将原从将种生,英雄勇略镇边城。

阵师颇牧机尤密,法授孙吴智更精。

色动风云驱虎旅,声先雷电拥天兵。

西洋一扫天山定,百万军中显姓名。

却说张西塘擂鼓摇旗,布成阵势,问声番将道:“你可认得我的阵么?”姜老星道:“俺夷人不认得甚么阵,全凭着画杆方天戟,杀得你血涌蓝关马不前。”张先锋道:“即是如此,你敢杀进来么?”姜老星掣过方天戟,一直杀过阵来。三公子姜尽牙说道:“杀过阵去,可曾预备着宝贝儿么?”姜老星一边厮杀,一边答应道:“齐整,齐整!”须臾之间,南阵上…旗一展,单摆开两声,只见黑雾障天,狂风大作,对面不见人,伸手不见掌。张先锋传下将令,活捉姜老星。姜老星左冲右突,不得脱身,却被南兵活活的捉将来了。捉了姜老星,天清气朗。姜老星把个斗大的头来摇了两摇,只见肩膊子上喀嚓一声响,响里掉出九口飞刀,一齐奔着南军的身上。这些南军看见个事势不谐,各人奔命,各自逃生,哪里又管个甚么老星忽刺。恰好的猫儿踏破油瓶盖,一场快活一场空。张先锋听知道走了番将,恨了几声,问众军道:“他的飞刀从何而来?”众军道:“只看见他斗大的头摆了两摆,却就肩膊子上喀嚓一声响,响里掉出这九口飞刀来,竟奔到小的们身上。”先锋道:“甚么还不曾伤人?”众军人道:“是小的们舍命而跑,跑得快些,故此不曾受他的亏苦。”张先锋道:“怪道临阵之时,他儿子说要预备宝贝,原来就是九口飞刀的宝贝。自今以后,我与他交战,只看见他头摇脖子动,许多鸟铳手、火箭手一齐奔他。他说道是个宝贝,我们偏要坏他的宝贝。”

道犹未了,只见姜老星又来讨战。张先锋勒马相迎,两军对阵,射住阵脚。张先锋道:“为人在世上,既叫做个总兵官,怎么又抱头鼠窜而走?”姜老星道:“今后只是将对将,兵对兵,枪对枪,剑对剑,再不和你打甚么阵势,你看我再走也不走?”张先锋道:“口说无凭,做出便见。”说得个番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条画杆方天戟,杀将过来。张先锋一把大杆雁翎刀,杀将过去。战到四十余合,不分胜败。姜老星心生一计,拨转马头,落坡而走,口里说道:“张先锋,我且让你这一阵罢。”放开马径跑。张先锋心里想道:“要追将下去,怕他九口飞刀;若不追将下去,又不得成功。”为人都是贪名逐利的心胜,顾不得甚么刀,竟自追将下去。这一追,好似三星月下追韩信,九里山前捉霸王。那番将听得后面马铃儿渐渐的响,料是追我者近也,把个头儿摇了一摇。喜的是张先锋眼儿溜煞,看见他的头摇,拨转马头便走。及至九口飞刀迸将出来,张先锋连人连马,不知走到了哪里,那里却又是鸟铳、火箭一齐而发。番官叹上一口气,叫一声天,竟自回去。几番讨战,几番诈败,几番飞刀,只是不奈张先锋何。却是张先锋也不及奈何得他哩。一连数日,迄无成功,张先锋道:“似此难嬴,怎么下得番,取得宝?不免去见元帅,别选良将,别出奇兵,才是个道理。”张先锋回船,一面留下将令,不许诸将擅自离营厮杀,如违军令施行。

先锋才去,番将就来讨战,营里虚张旗鼓,并没有个将官出来。姜老星说道:“你们怕厮杀,不如安稳在南朝罢,却又到俺西番来寻个甚么死哩!”他就来来往往,絮絮叨叨。营里却有一班招募的子弟兵,人人雄壮,个个英明,听不得他的琐碎,大家说道:“似此番狗奴,敢说这等大话!自古道:『三拳不敌四手,四手不敌人多。』我和你拚命杀他一场。”说起一个“杀”字儿来,正叫做是出兵不由将,一拥而出。人多马众,将勇兵强,黄草坡前摇旗吶喊,把那老星忽刺一裹,裹在垓心里面。就是众虎攒羊,哪消个张牙露爪;飞虫触火,不过是损灭其身。倒是亏了这个姜老星,困在垓心里面,一匹马横冲四下,一杆戟混战八方。正在危急之时,只听得西南角上一彪人马杀将进来,当先一员番将口里说道:“休得伤俺父亲,还有俺姜尽牙在这里。”道犹未了,东南角上一彪人马杀将进来,当先一员番将,口里说道:“休得伤俺父亲,还有俺姜代牙在这里。”三员番将内外夹攻,方才救得个姜老星出去。

姜老星得了命,出了重围,放开马,望坡下只是一个跑。这些子弟兵却又不肯放他,你也指望拿了姜老星,你是头功,我也指望拿了姜老星,我是头功。哪晓得姜老星是个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他算计着这些追俺的将次近身,就口里念动真言,宣动密咒,把个头儿略节的摇了一下,只见明晃晃九口飞刀望空而起。这些子弟兵看见九口飞刀望空而起,唬得心旌摇拽,意树昏迷。心旌摇拽随风荡,意树昏迷带雨沉。拨回马便走。一时间哪里走得这许多?及到了本营,原是十六个子弟兵赶将去,就只有七个子弟兵没伤,这九个也有砍了盔的,也有砍了甲的,也有伤了指头的,也有伤了膀子的,也有伤了耳朵的,也有伤了鼻子的,也有伤了枪杆的,也有伤了刀鞘的。这叫做是个有兴而去,没兴而回。

坐犹未定,只见姜老星又在阵前讨战,口里不干不净,就短道长。这十六个子弟兵你也说道去,我也说道去,身子儿却是你也懒丝丝,我也懒丝丝。早已激发了一个金吾前卫指挥王明,他听不过姜老星的闲言碎语,激得他就暴跳如雷。他一条枪,一匹马,竟奔阵外杀去。那姜老星飕地来迎。两个人不通名姓,不叙闲话,只是厮杀。杀到五十合,姜老星力气不加,画戟乱戮。王明越加精神,越加细密,那一条枪像是个银龙护体,玉蟒遮身,实指望一枪戳透了番奴的肋。哪晓得姜老星不是个对头,拨马便走。王明促马相追。走的走得紧,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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