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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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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百发百中的,他曾在金钱眼里翻筋斗,也曾把半风道士穿胸走,也曾把百步垂杨开大口,也曾把红心队里阴阳剖,何愁有个不中的。方才放马过来,欲待枭了番官的首级,只见番官把那一枝箭捻着在手里看哩,唐英大惊失色,心里想道:“岂有我的箭绰在他手里之理?”连忙的取下第二枝箭,只听着声响,早已射将过来。番官把个马往右夹一夹,右手又绰住了这一枝箭。唐状元大怒,说道:“好番奴,敢两手绰住了我两枝箭。”喝一声“看箭”,早已锁喉一箭飞来。原来这个番官又巧显他一个手段,卖弄他一个聪明,也不用左手,也不用右手,尽着那个斗大的头,张开那个狮子口,一口就绰住了那一枝箭。这一枝箭射成一个麋鹿衔花的故事,把个唐状元见之,又恼又好笑。
却说那个番官绰了三枝箭,拿在手里,轻轻的拗做六枝。唐英见之,越加大怒,骂说道:“番贱奴!敢折我宝贝。不斩此贼,誓不回船。”捻过枪来,直取番官首级。番官挺戟相迎,两家又战了三四十合,不分胜负。番官却又来费手,把个戟虚晃了一晃,竟败阵而走。唐状元心里想道:“这番奴诈败假输,奉承我九口飞刀的术法,这吕太后的筵席好狠哩!只一件来,我不赶他下去,我反不如他了。”好个唐状元,放开马赶他下去。姜老星看见唐状元赶下来,心中暗算,连忙的口里念动真言,讽动密语,把个头儿摇了一摇,那九口飞刀望空而起。唐状元正然追下阵来,只听得半空中呼呼呼的响,料应是九口飞刀下来,实时取弓在手,搭箭当弦。却好的就是第一口刀,他照着那口刀,砰的一响,射落在地。番官看见唐状元射落了他的飞刀,心里想道:“我这飞刀自祖宗以来,传流了七八十代,并没有个脱白的,今番却不济事了。连日之间,不曾伤得南朝一个将官。昨日被那小将军打了一枪,今日又被这状元射了一箭,你这飞刀虽有若无了。正是夷狄之有刀,不如诸夏之无也。”眉头一蹙,恨上心来。正待把戟分开,哪晓得唐状元猛空一箭。好番官,急忙里闪个空,高声叫道:“似此暗箭伤人,不为高手。”唐状元道:“就凭你说个高手来。”番官道:“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这才是个高手。”唐状元道:“悉凭你说来便是。”番官道:“若依俺说来,两家对面相迎,约去百步之远,勒住马,拽满弓,一递三箭。”唐状元道:“就是对面相迎,就是百步之远,就勒住马,就拽满弓,你就射我三箭起。”番官道:“还不是这等射。”唐英道:“你还要怎么射哩?”番官道:“一不许枪拨,二不许刀拦,三不许剑遮,四不许弓打。正是生铁补锅,看各人的手段。”唐状元道:“你若是输了之时,却不要反悔。”番官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理。”唐状元道:“我做个靶子,你射来。”番官道:“就俺做个靶子,你射来。”
这一番对面比射,却不知谁先谁后,又不知谁胜谁输,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唐状元射杀老星 姜金定囤淹四将
诗曰:
君子雍容揖逊行,射将观德便多争。
一枝贯虱诸人羡,百步穿杨众口称。
后羿仰天乌殒落,薛仁交阵马飞腾。
边城今见胡尘静,多感将军手段精。
却说一个唐状元,一个姜老星,两家对阵,取弓在手,搭箭当弦。唐英道:“我做个靶子,你射来。”番将道:“俺做个靶子,你射来。”唐状元道:“恭敬不如从命,恕僭了。”取弓搭箭,对着番官口扑咚一箭过去。番官把个左眼瞪了一瞪,那枝箭望左边地下去了。唐英道:“好跷蹊,我的箭焉得偏左?”急忙的射过第二箭去。那番官把个右眼眨了一眨,那枝箭右边地下去了。唐状元道:“好古怪,怎么我的箭会偏右?”第三箭看得清,去得轻,多管是结果了番官也。哪晓得番官把两只眼齐瞪了一瞪,那枝箭儿竟望马前地下去了。唐英心里想道:“这冤家不是头了。”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只见番官道:“今番该俺射你了。”唐英道:“且慢。”番官道:“你射了俺三箭,应该俺射你三箭,怎么说道且慢?”唐英道:“我南朝人不进军门便罢,若进了军门,从三岁五岁就学个复箭法。”番官道:“怎么叫做个复箭法?”唐英道:“是你方才眼瞪左,箭落左;眼瞪右,箭落右;眼双瞪,箭落马前。这却不是个复箭之法?”番官道:“原来你也晓得些。”唐英道:“此等何足为奇。”番官道:“还有甚么奇的?”唐英道:“我南朝还有三枝箭,莫说是你眼不曾见,就是你耳也不曾闻。”番官道:“好胡诌哩!有个甚么三枝箭,眼不曾见,耳不曾闻?”唐英道:“我南朝这三箭,非是我夸口所说,头一箭射天,就射得天叫;第二箭射山,就射得山崩;第三箭射石头,就射得石头粉烂。”番官听知,大笑了一声,说道:“好胡诌!自古到今,哪里有个天会射得叫哩?”唐英道:“口说无凭,做出来便见。”番官道:“既是做出来便见,俺也不要你射山,俺也不要你射石头,你只把个天射得叫来与俺听着。若是射得天叫,俺实时下马投降,举国降书降表,送上宝船,不费你丝毫之力。若是射不得天叫,你却下马投降于我。军中却无戏言。”唐英道:“你不要走,待我射来与你看看。”番将道:“怎么我走?正要看你射天。只怕你射天天不叫,教你入地地无门。”原来军伍中随身有三绷箭,第一绷是狼牙枣子箭,第二绷是一寸二分阔的铲马箭,第三绷是响扑头箭。唐状元心聪计巧,叫一声:“我射的天叫,你看来。”此时正是西南风,他却把马勒在东北上,望空着力一射。扑头箭原是响的,迎着风越加声响,只听得半空中呼呼的好响哩。那姜老星到底是个番国里的人,有三分稚气,听得声响,只说真个射得天叫,抬起头来瞧着上面。哪晓得唐状元闹中夺趣,暗里偷情,急忙的取出第二绷一寸二分阔的铲马箭,照着番官锁喉一箭,把个斗大的头就是切葫芦的样子,一铲铲将下去。唐状元绰了这个番头,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早已有个蓝旗官报与宝船上总兵官知道。唐状元算下西洋第一功,喜酒彩旗,金花色缎,南船上欢声动地。却可怜小西番报上番王说道:“祸事临门,一来不小。”番王唬得魂不附体,问道:“怎么祸来不小?”小番道:“剌仪王出马,却被南朝一个甚么唐状元砍了头去,五千名番兵尽为齑粉。”左丞相孛镇龙笑了一笑,说道:“砍了姜老星,今番又多个大头鬼了。”番王道:“好丞相,国事通不知,只晓得鬼打钹。俺如今江山不稳,社稷不牢,早知有此灾祸,当初只是写一道降书降表,万事皆休。”却又是三太子在傍说道:“胜败兵家之常。伯王百战百胜,一败而失天下;汉王百战百败,一胜而得天下。岂可以此小挫,顿失大事?伏乞父王宽解。”番王道:“既如此,作急传下旨意,责令各总兵官,谁领兵前去与朕分忧?”道犹未了,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位青年小将,年方二十,约长八尺,眼横秋水,头戴金盔,身着…袍,腰垂玉带,啼啼哭哭,跪伏金阶奏道:“俺王在上,末将不才,愿领一支番兵,前退南朝人马,活捉唐英,碎尸万段,以报父仇。”番王起头看来,乃姜老星忽刺二公子姜尽牙。番王素知他父子们本领高强,心中大喜,递酒三杯,少壮行色。临行又叮嘱道:“南人文武全才,智勇双备,你务必小心。”姜尽牙道:“不斩南将,誓不回朝。”
实时点齐军马,奔出关来,黄草坡前摆开阵势,高叫道:“你们巡船小校,探事儿郎,早早报与总兵官知道,教那甚么唐状元出来受死。”唐英知道,一马一枪,离船相敌。姜尽牙道:“来将何人?通名与俺。”唐英道:“你岂不知我唐状元的大名,如雷灌耳。你这黄口稚子,从何而来?”番将道:“俺是姜总兵二公子姜尽牙的便是。甘罗十二为丞相,岂不是稚子乎?”唐英道:“稚子乳臭,来此何干?”姜尽牙道:“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声犹未绝,一张金湛斧飞来,直奔唐英。好唐状元,掣枪急架,两下交锋三十余合,不分胜负,番将心生毒计,把个金湛斧晃了一晃,败阵而去。唐英仗了破竹之威,英追他下阵,心中暗喜,连忙的褪了头上金盔,抖乱了青丝细发,念动真言,宣动密语,喝声道:“疾风不到,等待何时!”只见西南上狂风大作,四面八方飞砂走石,乱打将来。起初只有石子儿大,次后就有鸡卵般粗,就把个唐状元披头散发,甲卸盔歪,竟投宝船而去。
坐犹未稳,小番将又来讨战。中军帐传出将令:“谁领兵出战?”只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大将,原来是征西副将军右先锋刘荫,挎刀上马;只见班部中又闪出一员大将,原来是征西中营大都督王堂,绰枪上马:
两员将将似金刚,两顶盔盔攒凤翅,两领甲甲挂龙鳞,两件袍袍腥血染,两条带带束玲珑,两张弓弓弯秋月,两绷箭箭插流星,两匹马翻江搅海,两般兵器取命摄魂。
那番将须则是小小的年纪,仗了些妖兵,倚着些邪术,哪怕甚么南朝的将军。正叫是初生兔儿不识虎。看见两个将官下来,他便举斧相迎,口里说道:“适来唐状元且大败而去,何惧于汝乎!”刘荫道:“这等一个小番,胡敢放开这大口,敢说这大话?”王堂道:“秤锤虽小压千斤,我和你也要提防他些。”刘荫道:“甚么提防?只是蛮杀他下去。”那一个小番胡,怎么当得这两个大将,一上手就是走。二将赶下去,他便褪下了金箍,抖散了头发,念动真言,讽动密咒,喝声“风”,就是风,果然的就是飞砂走石,劈面抓头。
却说这两个将军又比唐状元不同,偏不怕风,偏不怕砂灰,偏不怕石子儿,迎着风,顶着砂灰、石子儿,只是一个杀,把个姜尽牙直杀得没有个存身之地,只得望前而走。走了这等一会儿,风清气朗,两员大将却又一并砍杀将去。姜尽牙杀慌了,却又褪下金箍,抖散头发,念动真言,宣动密咒,喝声“风”,又是一阵风,飞砂走石,劈面抓头。这两个将军又迎着风,又顶着砂灰、石子儿厮杀,杀得个姜尽牙没有存身之地,又只得望前而走。三回四转,杀的杀得转精转神,只是金箍褪得烦琐了,头发抖得烦琐了,咒语念得烦琐了,神通都不灵验,口嘴都不准信。姜尽牙慌了,落草而走。
这两位将军尽力赶将前去,看看的赶上,约有一跃之地,王堂伸长了手,狠着还他一枪,实指望结果了小番胡。哪晓得斜刺里又有一个小番胡横刀跃马而出,举刀架住长枪,王堂道:“来者何人?”小番道:“俺乃姜总兵三公子姜代牙的便是。你南朝人好心歹哩!前日既伤俺父,今日又欲伤俺兄,这冤家不可结尽罢!”王堂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我天兵西下,你何敢谋动干戈,挡吾去路!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刘荫道:“哪听他的胡言,我和你只晓得杀。”一枪一刀,这个姜代牙也不挡手,连战了两回,拨转马便走。赶上去一枪,姜代牙把个旗儿望左闪,一枪戮一个空。赶上去一刀,姜代牙把个旗儿望右闪,一刀砍一个空。刘荫道:“小番奴,你既是这等会撮空,你站着不走,我就说你是个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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