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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足狂奔。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能就此抛在脑后，成为记忆中永远触摸不到的一幕幻象。

　　　　那是莉莉不算长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后悔得无以复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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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眠眠是在一种极为阴冷的气息中醒过来的。

　　　　□在空气中的手臂被湿滑黏糊又冰冷的触感激得汗毛倒竖，少女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见一条猩红色的信子在她眼球表面不足一毫米的地方滑过，像是死神的镰刀堪堪擦过她此刻尤其空虚冷漠的灵魂。

　　　　“嘶——”

　　　　一条成年人手臂般粗壮的银白蛇类在阮眠眠的身体上缓慢地游动着，蛇头上镶嵌的眼睛闪烁着意味明显的光——那是专属于捕猎者的光芒，只要它的猎物胆敢有丝毫的动作，裂开的兽嘴就会毫不犹豫地喷出最为凶险的毒液。

　　　　阮眠眠就这样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巨蛇。她的目光貌似专注，实质上因为滥用魔眼而被魔力搅浑的脑髓已经失去了让她恢复知觉的功能。

　　　　她能够看见、听见、闻到、感觉到……但拒绝思考。

　　　　谁能指望一个世界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孩子，还能热切地分析眼前的一切？

　　　　尽管在现实世界的时候，阮眠眠在柳桃的帮助下看完了《哈利波特》全集，现在的她也已经没有去辨认眼前的这条熟悉的爬行类究竟代表着什么的心思了。

　　　　“钻心剜骨。”

　　　　嗓音略微沙哑的男声漫不经心地念出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以此作为招待这位特殊的“客人”的开场白——不能说名字的这位巫师，理所当然地习惯这样的待客之道。

　　　　一道隐含着邪恶的光芒朝着瞪着眼一言不发的阮眠眠处射去。少女身体的战斗本能启动，一个小幅度的翻滚，手臂压制了暴起的巨蛇的同时，不怀好意的咒语打在了地板上，巨大的魔力生生在大理石上剜出了一个洞。

　　　　“不错。”

　　　　眉目锐利的男人端坐在大厅中央，像个旁观者一样发出一声冷淡的赞叹，似乎忘记了刚才将魔咒毫不犹豫地打出去的就是自己。

　　　　而侍立在他身旁的男巫，则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大厅里一瞬间变得紧绷的气氛似的，微微地垂下高贵的头颅，闭着嘴一言不语，代表着血缘的铂金色长发散落在脸侧，恰好遮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而恭敬地站在大厅两侧的巫师们，或垂目不语，或眼神狂热，或表情轻蔑。躺在大厅中央、浑身血迹斑斑的阮眠眠，活像被奇怪的邪教组织献祭的东西，而缠绕的白蛇，更像是神话中献祭的神祗在人间的使者。

　　　　“我听说，你杀死了我的几个仆人。”

　　　　居高临下的男人有一双血色的眼睛。他的名字让魔法界的许多人莫名狂热，但更多的是让人胆寒。白色的巨蛇似乎放弃了恐吓少女的兴趣，懒洋洋地游动着回到了主人的身上，盘成一团一动不动，闪烁着和男人一致的凶光的眼睛，以相似的眼神打量着，有史以来出现在这个大厅里的第一个麻瓜。

　　　　一个，用蕴含着某种暴力美学的手法，残忍地杀死三个精英食死徒，却没有被黑魔王立刻撕成碎片的，麻瓜。

　　　　“听不懂英语吗。”黑魔王不悦地皱了眉。他倾身向前，似乎想要看清楚那个居然敢无视他的问话的俘虏。

　　　　食死徒们都不敢作声，眼前的情景实在过于怪诞——谁能想到这次紧急召集，竟然是大家围在一起审问一个麻瓜？食死徒中最不缺的就是纯血主义者，对于麻瓜的轻视已经根深蒂固，他们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黑魔王殿下居然将麻瓜带到食死徒的总部来了！

　　　　不管心下多么不满，这些巫师依然保持沉默。最近，因为邓布利多的打压，黑魔王申请霍格沃兹教授职位的诉求再一次被驳回，据闻，得到消息的那一天，这位魔法界大部分纯血家族的领袖勃然大怒，已经连续制造了十几宗针对凤凰社成员的袭击，至少造成了三个巫师家庭的家破人亡……

　　　　倒霉事那是一件接一件。心情本来就不爽利的黑魔王，又接到了自己失去了三个优秀仆人的消息。让他感到特别蛋疼的是，那三位战斗力优秀的食死徒，不是死于与凤凰社的激斗中，也不是为了伟大的纯血事业牺牲，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寻找魔药家族后人的小任务，在麻瓜界被一个麻瓜给宰了！

　　　　像猪一样宰了！宰得七零八落！连尸体都凑不全！

　　　　想到这，某些心思比较游离的食死徒们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装聋作哑了起来。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那么……”男人眼神一扫。

　　　　食死徒们心领神会，祭出魔杖。

　　　　阮眠眠慢吞吞地爬起来，像一根被风吹折了的幼苗，勉勉强强地立在那里，没有焦距，缺少坚强，似乎随时都会折倒。她抬了抬眼皮，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勉强压抑着剧烈的头痛，思考的结果却只是加深了眉间的皱褶。

　　　　——这个人……

　　　　——很吵。

　　　　少女摸了摸糊了血痂的眼角，无视脑袋深处被电钻持续攻击般的疼痛，破罐子破摔地发动魔眼！只见无数隐藏着死亡的黑线像炸裂的烟花，刹那间将整个大厅切割得四分五裂！

　　　　同一时间，食死徒们的咒语已经完成，十多道颜色不一的光芒朝着少女所站的位置激射而去！本来动作迟钝的人身影一闪，在魔咒砸在空处炸裂的烟雾中，五指并拢，朝着视野中、横贯在血色眼眸前的黑线直直地刺去！
………………………………

第70章



　　　　阮眠眠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疲倦不堪的身体放松每一根神经。那些围攻她的食死徒们被她干掉了好几个，剩余的用魔杖遥遥地指着她，戒备的姿态紧绷得如同面对一头巨龙。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食死徒的主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分明是阴鸷和震惊。

　　　　但是；阮眠眠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处的环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身上。

　　　　竭尽最后的力量，无视脑袋尖锐的疼痛强行使用魔眼的结果；就是两分钟后的现在；被“神锋无影”击中倒下。因为情绪混乱而导致的魔力暴走让她已经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强弓之末，勉强击倒了前锋的几个巫师后；阮眠眠很理所当然地失去了战斗力。

　　　　在一群有着暴力倾向和强大力量的种族主义者包围下失去战斗力会发生什么？

　　　　阮眠眠有点遗憾。她本来以为，凭借着自己最后的爆发，至少也能够干掉坐在上位的那个眼神讨厌的家伙的。

　　　　——过于低估了这些巫师们的战斗力。

　　　　这样想着的少女，出奇地感到了一阵平静。

　　　　即使是在千钧一发的刹那，一个她从来不敢奢想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在致命的攻击下保护了她那条脆弱不堪的性命后，阮眠眠的情绪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认为自己已经开始出现死亡前的幻觉了。

　　　　因为，眼前这个用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无坚不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的，不就是她那位已经失踪多年的母亲吗？

　　　　那是连梦里不曾出现过的、如此清晰的存在啊……

　　　　“哟！好久不见。小眠你长高了好多。”娃娃脸的女人身上是方便战斗的软甲，表情却一点都没有独闯敌人大本营救女儿的紧张感，那语气听起来像是遇到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家的小孩似的，不知情人士听了，还以为这个货真价实的亲妈说不定压根就是个后妈。

　　　　如果李可可在的话，肯定一口血呕到那老妖怪的脸上。

　　　　但现场认识林栎的只有阮眠眠，而阮眠眠的瞳眸里，现在连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就这样淡淡地，空洞地盯着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出现的不合时宜的人，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层蛋壳包裹在寂静一片的世界里，连呼吸都变得极其缓慢。

　　　　——为什么？

　　　　她想发问。

　　　　但喉咙干涩，灵魂在多次的次元穿越中已经被死亡和离别萃磨得冷硬。怪异的时，现在浮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小时候和父母相处间的温馨，也不是在发觉自己失去了母亲后的伤心的自己，不是在异世界经历的波折与起伏，更不是察觉父亲可能的背叛时的空白，而是仅仅几天前，在学校的运动场上，与那些穿着设计丑陋的青绿色校服的少年少女纵情赛跑，在欢呼与掌声中跟无忧无虑的他们拥抱在一起时的场景。

　　　　那么平凡，那么热烈。

　　　　她理所当然应该拥有，却莫名其妙总是失去了的，日常。

　　　　——为什么？

　　　　她很想问。

　　　　为什么阮眠眠不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或许会成为歌唱家，体育很棒，擅长数学，文科苦手，在学校打打闹闹，回家偶尔撒娇，有些任性，有些骄傲……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她不可以仅仅成为这样的一个孩子？

　　　　“……小眠，不要哭。”

　　　　娃娃脸的女人收起嬉笑的表情，似乎察觉了女儿情绪不太正常，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阮眠眠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她只是觉得眼皮很沉，在林栎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放弃了一般任由疼痛袭遍全身，甚至对食死徒和黑魔王肆无忌惮的审视都视若无睹，很快，就直接在这个大厅中央，放纵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想要在一片黑暗中压抑内心升腾而起的，可怕的杀意……针对母亲的杀意。

　　　　阮眠眠终于发现自己自从转移到这个异世界后哪里不对劲了——她体内所有属于积极一面的情绪好像全部都被吸光了，剩下的一点正义感，也在蜘蛛尾巷的搏斗中，在救下两个只给她留下了背影的孩子后消磨殆尽了。

　　　　耳边响起战斗的击打声。阮眠眠安然地在地板上陷入沉眠，甚至在睡着之前，还扭曲地期待着也许自己能够就这样永远不醒来了。

　　　　“……小眠，别睡，看看我，好吗？”

　　　　“……”

　　　　林栎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少女从地上抱了起来，无视周围持续不断的攻击，一闪身就离开了这个巫师界纯血势力的总部，只剩下食死徒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底细不明的女人，把黑魔王殿下的庄园当做了来去自如的旅馆，一下子把上座的主人气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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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眠眠一路上都没有失去意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已然陌生的怀抱搂了起来。但很快，怀抱以及怀抱的主人都沉默地离去，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对不起。”

　　　　温暖像潮水般退走，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那句话抽走了阮眠眠全部的力气。那种感觉，跟当初她眼睛出问题时，在电影院门口与阮诞走散了，独自一人被人流冲向未知的黑暗时的感觉极像。

　　　　恶心、恐怖、令人作呕。

　　　　少女睁开眼睛，在阴暗的巷子的深处，缓缓地爬坐起来。这个角落光线暗淡，如果不注意看，她几乎和旁边的垃圾融为一体。

　　　　阮眠眠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抓紧手里的长刀，朝着巷子的出口随意地扫了一眼——来往的巫师、古怪而热闹的商店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