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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墟西南，月光映雪。

　　　　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步履蹒跚的走在雪地上，每每听到什么异响，此人都会立刻趴在地上，探出头来仔细观瞧，确认安全之后才会起来继续前进。

　　　　呼……呼……

　　　　许是走的太累了，此人找了块雪少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块粟米饼，然后把围在头上的破布扒开，露出了半张被毛发遮挡的脸，和一张喷吐着白气有些干裂的嘴巴。

　　　　吃光了手里的干粮，此人又抓了一小把看似干净的雪含在口中，好半天才咽了下去。

　　　　此人歇够了便爬起来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前行，可是没走多远就噗通一声卧倒在地，本不敢乱动的身体却抖得厉害。

　　　　此时，一队巡逻的楚军士兵停了下来。

　　　　“伍长，刚才那边好像有个人。”有个眼尖的新兵报告说。

　　　　“没事，别管他，将军说了，盟军围攻殷墟用的计策叫围三缺一，而咱们这边刚好就是缺的那个一，少于百人随便出入。”伍长也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要是多于百人呢？”新兵接口道。

　　　　“多于百人就赶快回去报告将军啊，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拦得住吗？走了，继续巡逻。”伍长说罢带着手下继续前行，几个军兵再也不看那个方向一眼。

　　　　……

　　　　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才站起身来，继续向着殷墟城的方向前进。

　　　　……

　　　　天光放亮，章邯一如既往的早起巡视城防，从东边走起，然后是北、西和南，而每次转到西南方向的时候，他都会放慢速度遥望城外。

　　　　“兄……大将军你看！那边有个人过来了！”章邯身旁的将领指着城外一个像极了乞丐的身影说道。

　　　　此人便是章邯的弟弟章平，也是章邯新提拔起来的将领，他早先被章邯留在了殷墟，并没有跟随前往巨鹿。

　　　　“看到了，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章邯强压心中的激动，会是他么。

　　　　“喏！”

　　　　片刻之后，那个乞丐打扮的男子终于来到了殷墟城下。

　　　　“城上可是章邯将军？司马欣回来了！”

　　　　此人正是昔日与章邯在白马津分别，前往咸阳去求救兵的长史司马欣。

　　　　去咸阳的时候还好，司马欣顶多就是有些担心咸阳不发救兵，但是回来的时候司马欣可就惨了，那可真是一路逃亡回来的。

　　　　讲真，若不是他在咸阳预见了陈平，想活着离开咸阳都难，章邯叛秦证据确凿，司马欣不认都不行，哪怕帮章邯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当成同党。

　　　　好不容易逃到了河内郡，司马欣又遇到了楚军龙且、钟离昧的军队搞什么乡村包围县城的战术，河内郡各城都已经被孤立了，道路也不通畅。

　　　　司马欣没办法，只能从太行山脉绕行，结果路上又遇到两次劫匪，随从全死光了，他也混成了个乞丐，更赶上了天降大雪，饥寒交迫好不凄惨。

　　　　章邯大喜过望，“快！快把篮子放下去，让司马长史上来！”

　　　　很快，司马欣被拉上了城池，二人一阵寒暄回到了章邯居住的府邸。

　　　　在侍女的帮助下，司马欣洗漱一番换了衣服终于变回了原来那个睿智形象的司马长史。

　　　　“司马贤弟，饭菜已经备好，你我边吃边谈吧。”章邯其实刚见到司马欣的时候就想问咸阳的事了，但是他看司马欣太辛苦模样也够惨，就强忍到现在。

　　　　而司马欣也不想在路上说些机密的事，另外他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把殷墟的情况问明白才好。

　　　　“大将军，此去咸阳，司马欣有负重托！”司马欣说罢躬身一拜。

　　　　章邯屏退了左右，“哎，能回来就好，其实你走后我就想明白了，咸阳哪来的兵给咱们，就算从各郡抽调也需要时间啊，而且那刘季的兵马已经奔着武关去了。”

　　　　“大将军，若只是没求到援兵倒也罢了，未曾想咸阳那边已经决定要治罪于你啊，满咸阳都是你背叛大秦帝国意图自立为王的流言，说白马津水师和王离九原军覆灭都是你害的啊！”司马欣越说越激动，然后把他在咸阳的所见所闻通通讲给了章邯听。

　　　　章邯面色大变，“不，不会的，老夫对大秦忠心耿耿，皇帝陛下不会听信流言的。”

　　　　“大将军！你可听过三人成虎和指鹿为马的故事？胡亥信不信都不重要，丞相赵高已经信了啊！而且还有水师大将商蜃和王离被围之前揭发你的亲笔信为证！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

　　　　大将军，咸阳那边已经决定要治罪于你了，使者现在就在路上，到这之后便会撤了你的大将军之职，由他人代之啊。还望大将军速速决断！”司马欣扶住章邯的肩膀晃了晃。

　　　　章邯从震惊中缓醒过来，“决断？决断什么？”

　　　　“当然是后路啊，关乎你我乃至殷墟十余万将士的生路！你若被押解回咸阳治罪，必定死路一条，这官司你打不赢的。因为你弃了楚国攻打赵国并且在邯郸一战歼灭四十万赵军，赵高丞相已经记恨于你了，因为他原本就是赵国人啊。”

　　　　司马欣有种不祥的预感，章邯的性格太倔强，而且还有些愚忠，万一他宁可被押回咸阳审判也不愿意投降项羽该怎么办？

　　　　章邯眯了眯眼睛，“到底是何人告诉你这些话的，赵高岂能因为赵国之事就罢免我这个大将军？”

　　　　“那人没透露姓名，我以前也没见过，但却是个有大才的人，而且消息十分灵通，我正是听了他的提醒才从咸阳逃出来的。”司马欣回忆道。

　　　　章邯笑了笑，“咸阳城内有大才且消息灵通者却不愿意透露姓名，而且你连见都没见过，这种人的话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白马水师的事大部分责任还是那商蜃指挥不利，而王离的事也不难解释，因为王离没死，他被项羽俘获之后，很可能是被逼迫才写了那封信的。

　　　　大秦帝国即将倾覆，陛下和赵高岂能自毁长城？老夫所犯之罪无外乎打了败仗，倘若陛下和丞相真要因此治我的死罪，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项羽竟然调头去攻打齐国田荣了，正是我军有所斩获的大好机会，若是咱们能在殷墟得到一场大胜，你觉得陛下和丞相还会治我的罪吗？”14


………………………………

第340章：游说章邯

　　　　司马欣闻言一滞，项羽调头去攻打齐国了？那围攻殷墟的诸侯联军还有多少？不对，这不对啊，项羽怎么会如此糊涂？

　　　　“大将军，项羽岂会犯下此种错误，咱们可别中了项羽的奸计啊！”

　　　　章邯皱了皱眉头，他又何尝不担心这一点呢，不然的话他早就出兵攻打殷墟wài　wéi的诸侯联军了。

　　　　不等章邯回答，司马欣接着说道，“大将军，且不提项羽是否想用奸计引诱我军出城作战，你真的觉得咱们在殷墟打一场胜仗之后，胡亥和赵高就能放过咱们吗？

　　　　需知咸阳来的使者不仅是要押你回去治罪，而且还找好了替代者啊，有了他们信任的替代者，你觉得他们还会怕大秦倾覆吗？

　　　　更何况项羽如今已经调头去攻打齐国了，短时间内无论换了谁都能守得住！并不是非你章邯不可啊！”

　　　　“这……”章邯面色狂变，他知道司马欣说的不错，此时再出兵攻打诸侯联军已经晚了，无论胜败都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还要承担中计的风险，到时候连和项羽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咸阳那边更不可能因为他打了一场胜仗是在表露忠心，甚至会认为两个反贼狗咬狗。

　　　　必定还是要将他押解回咸阳处置，继任者无论是董翳还是军中其他将领，又或是司马欣，坚守到咸阳那边处死他都是没有问题的，届时就算项羽再打过来，秦军大败之后，胡亥和赵高后悔也晚了，可偏偏打仗这种事没打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还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大将军！胡亥和赵高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看不透吗？他们会因为你是忠臣，或者是你有能力就网开一面吗？想想蒙恬，想想白起都是何下场！”司马欣并不觉得那夜见到的人是在欺骗他，就算现在战局发生了变化，但生死攸关的本质却没变，这个大秦不值得效忠！

　　　　章邯强打精神，“司马贤弟，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司马欣竖起三根手指，“你我若想活命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天下之大自有你我容身之地。”

　　　　章邯苦笑，“你是叫我临阵脱逃吗？你我跑了，家人和将士们谁管？”

　　　　司马欣也不认为章邯会选第一个，“其二，自立为王，咱们手中现有十万兵马，殷墟太小难以立足，咱们可向西过太行山，占据上党和太原，以此为根基……”

　　　　“其三呢？”章邯不等司马欣说完就打断了他，自立为王实在是不妥啊，且不说会不会背负骂名，突围之后兵马还能剩多少，又能否顺利占据上党和太原，甚至是项羽那边打完齐国会不会进攻上党都不好说啊。

　　　　“其三就是投靠项羽，咱们手握重兵，而且在秦地素有威望，可以和他好好的谈一谈条件。

　　　　项羽曾当众说出灭暴秦安天下之言论，既然要安天下，就需要有人来管理秦国安抚百姓，大将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举不单保全了你我，而且对秦国百姓也有很大的好处，若是咱们和项羽继续对抗下去，受苦的只能是秦国的百姓，战火马上就要烧到秦地了啊。

　　　　大将军，实不相瞒，三条路中我觉得投靠项羽更合适一些。”司马欣直接摊牌了，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啊，投靠项羽说起来容易，但实际要考虑和确定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要项羽同意纳降，然后还要谈判，谈好之后军中的将士也需要统一意见，接下来才是开城投降。

　　　　别的不说，想和项羽见面都不太容易，要知道项羽现在可是在和齐国打仗，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而章邯和他最紧张的就是时间。

　　　　咸阳使团一到，他们就再无退路了，项羽若是不接受投降或者是条件谈不拢，他们就只能自立为王以图自保了。

　　　　章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听闻项梁和项羽亲如父子，可项梁却在与我交战中阵亡……”

　　　　“大将军既然担心此事，何不当面问问项羽呢？若这项羽真是做大事的人，应该能顾全大局放弃个人恩怨的，再说两国交兵有所牺牲都是很正常的事，项羽不也杀了千千万万的秦人吗？他若不放过你，秦人又岂会原谅他？”

　　　　司马欣可不认为这个凭借巨鹿之战一举成为天下盟主的项羽会把章邯和十万秦军拒之门外。

　　　　章邯想了想，“既如此，那便先见一见项羽吧，若是他肯一个人来殷墟见我，就说明他有容人之量，投靠他又有何不可。”

　　　　司马欣松了口气，“大将军，今日之决定他日定不会后悔，咱们虽然负了胡亥和赵高，但却对得起秦国百姓。”

　　　　章邯颔首微笑道，“但愿如此吧，走，先去用饭，然后再安排见面之事吧。”

　　　　“大将军这么一说，末将还真饿了，哈哈。”司马欣笑道。

　　　　二人携手而行，章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项羽真的敢一个人来见他，若是趁机擒了项羽又会如何呢？

　　　　……

　　　　吃过了饭，司马欣休息片刻就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