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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第7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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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阀真的打算把老百姓们从最好养的猪,变成最好杀的羊。
  在大明,最愚昧无知、对朝政漠不关心的那一群人,大约就是乡村户里的失地佃户,他们总是在为生计奔波,甚至无法思考国是什么,家是什么,因为他们连双鞋都没有。
  地方缙绅只需要稍微给这些佃户一口吃的,这些一无所有的佃户,就会对宗族、乡贤的感恩戴德,形成了一种自上而下的组织。
  这种组织性是去中心化的,而且会对中心,也就是大明的核心利益造成伤害。
  甚至可以说,学阀才是中原王朝历代头顶上的另一片天。
  陆来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臣悔不当初,有侥幸之心,还请陛下恕罪。”
  事实很清楚,陆来宣也知道陛下为何要抓他,索性直接认罪,请求宽恕。
  “悔不当初?”朱祁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临死了要改悔,要是改悔有用,朕这江西不是白来了?”
  “朕可是坐船来的!”
  “你们让朕很失望啊,你们并没有像表面那样强大,甚至没有表现出你们的影响力来。”
  “朕以为还要跟你们好好作法一场,结果刚刚查抄了十八家,这还没牵连广众,就纷纷投献了。”
  杨翰是人,缇骑也是人,杨翰到了江西,也就是把这所谓的十八大宗族查了个底儿掉,还没有查其他的二百余家书院,剩下的书院闻讯,就开始主动找朝廷推行农庄法了。
  非暴力不合作,一暴力就合作。
  暴力就是火药、钢铁、银币、理论和最重要的人心,朱祁钰这几样都不缺。
  江西十八宗族成了代价。
  朱祁钰看着陆来宣苍白的脸色说道:“安心,你的家人,朕都会安排到了鸡笼岛去伐木,而不是徒增杀孽,朕这趟江西之行,也就杀十八人而已。”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宽仁。”
  陆来宣嘴角抽动了下,反而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凶狠的说道:“陛下,草民有话要说。”
  朱祁钰无所谓的说道:“说。”
  陆来宣用力的梗着脖子,眼睛通红的说道:“陛下是不世明君,那也是拗不过人性的!”
  “陛下即便是英明一世,又能如何?”
  “到头来!”
  “陛下讲武堂、讲义堂培养的庶弁将、掌令官,不过是刺向百姓的一把另外一把刀!”
  “陛下安知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那些卫所的庶弁将们,不如今日庶弁将忠诚?!”
  “这些庶弁将、掌令官,无论是真积极,假积极,一年积极,两年积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可是五十年后呢?”
  “军卫法在洪武末年,军户大量逃离,那也是我们这些缙绅们逼迫的吗?”
  “陛下的计省、官厂、市舶司,到最后不过是另外一个新的名利场罢了!”
  “昔日大明水师,七下西洋,礼乐文明赫昭异域,使光天之下,无不沾德化!至今日,水师安在?其利之厚,无人能忍!”
  “什么万夫一力,什么天下无敌,什么大同世界,什么大道之世,都是糊弄人的屁话!”
  “陛下!拗不过人性的。”
  陆来宣这段话很长很长,说的很有力度,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开始诘问陛下。
  他这番话的背后意思是,无论陛下如何英明,人性使然之下,天下者是他们的天下,家国者,是他们的家国。
  做再多也是徒劳。
  朱祁钰倒是颇为意外的看着陆来宣说道:“这可能就是陆山长的肺腑之言啊,你说的很好。”
  “陆山长啊,你打算长生不老吗?”
  陆来宣一愣立刻摇头说道:“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长生之道,虚无缥缈。”
  朱祁钰点头说道:“一万年太久了,只争朝夕,朕又没打算长生不老,难道指望咱大明万世不移?连皇叔都说大明总有一天会亡的,还是说陆山长想着世袭罔替?”
  “抛开立场不谈,朕给你讲个小故事。”
  朱祁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这几年,松江府种棉不种粮,大部分粮食都来自交趾占城,交趾占城的米,到港价为两钱银一石,最近终于降到了一钱半银一石。”
  “松江府各大米行,为了垄断松江府的米粱买卖,就不停的抬价,米都堆到苏州去了,也要抬价。”
  “占城米贱,松江府亟需米粱,这多好的买卖,几个米行居然干赔钱了。”
  “就为了把这米粱垄断在手里,日后好躺着收租子。”
  “你知道怎么降价的吗?”
  “朕得派缇骑看着他们,不许他们内讧,但凡是谁内讧,就把他的招牌给摘了,这才算是把粮价打下来。”
  “好嘛,这前脚打的头破血流的米行,后脚就都赚麻了,只要大明还在开海,他们就能一直麻下去。”
  “这类的例子很多,比如来明的香料、银料、硫磺,去倭茶行、瓷行、棉行等等数不胜数,都是如此。”
  “陆山长,你看,这除了收租子,不也是有另外一种赚大钱的法子吗?”
  “你说是不是?”
  朱祁钰这个故事理解起来并不复杂,就是个内卷和反内卷的故事。
  已经做了山长的陆来宣,又不是蠢货,他愣愣的说道:“是。”
  朱祁钰满是笑意的说道:“诶,这就对了嘛。”
  “朕日后入了土,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的,急什么呢。”
  “朕试着走出另外一条路,如果走对了,赚的更多了,你们是不是会选这条路继续走呢?”
  “若是肯,即便是不完全照着朕的路子走下去,那也是足够了。”
  朱祁钰让陆来宣好好理解消化了他讲的道理,看着他若有所悟的表情,才说道:“好了,卢忠,将陆山长带下去,择日问斩。”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
  陆来宣被缇骑押着,面色剧变,比来时更加惶恐的大声的喊道:“陛下,草民知错了,草民真的知错了!草民知道改悔了,陛下饶命啊!”
  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而觉得自己是错的,自己该死,那就是一件更让人绝望的事儿了。
  此时的陆来宣真切的知道改悔了。
  晚了。
  朱祁钰为什么跟陆来宣饶舌?因为他是个俗人,他想看到陆来宣那种真心实意,悔不当初的痛苦模样。
  俗不可耐。


第七百一十九章 再见铁锁横江
  陆来宣,金溪陆氏,包括整个江西地面上十八显赫之家,高赀著姓,他们的抵抗,可谓是疲软无比。
  朱祁钰站起身来,对着于谦说道:“于少保,陪朕去看个热闹?”
  于谦心头一惊,陛下每次看热闹,都要杀的尸山血海不罢休。
  这次到江西来,就杀了十八个人,他还以为是劝仁恕大成功,结果在这等着呢。
  “臣正好闲来无事。”于谦俯首说道,他很忙,但是陛下让他瞧的热闹,显然不是小热闹。
  “叫上姚龙、杨翰,去看看。”朱祁钰向着御书房外走去。
  姚龙和杨翰来的很快,他们来到了九江港,看着面前的两桅商船,紧随陛下登船。
  朱祁钰站在了甲板上,用力的跺了跺脚,他还是不习惯船上的感觉,但是这次的热闹,还是得坐船去看。
  显然能让大明皇帝登船的热闹,非同小可。
  “姚布政,那个从白鹿洞书院贯道溪旁带回来的大壮,安排到了养济院了吗?”朱祁钰一看到姚龙就想起杨翰所说的那个名叫大壮的孩子。
  姚龙稍微犹豫了下说道:“没有,白鹿洞书院的陈先生收监之后,大壮的母亲被送去了九江府织造局做织娘,大壮就吵着闹着要他娘,就给送去了。”
  “大壮姓什么?”朱祁钰忽然眉头一皱的问道。
  姚龙赶忙说道:“昨日大壮才办了户制,民籍,姓刘,随了她娘的姓。”
  朱祁钰看着姚龙,等待着姚龙的解释,大壮的故事,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详情。
  姚龙斟酌了下说道:“大壮的父亲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之后,家里仅有的茅房两间,被吃了绝户,大壮不肯随父姓,他们那庄子都是一个姓。”
  “嗯,朕知道了。”朱祁钰继续问道:“农庄法推行的如何了?”
  于谦负责农庄法,对江西农庄法推行了如于心,禀报道:“江西十三府七十八县,已经有二百三十四个乡,五千多个农庄设立,有三十五万三千两百余户参加了农庄,大约占了江西地面六成左右。”
  “每五十户设社学一所,共计设社学七千六十四所。”
  “从卫所儒学堂抽调文义通晓,行宜谨厚军生充补,仍不够,就由掌令官充任。”
  “陛下……仍缺很多。”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于少保是盯上了那剩余书院的教习先生了吗?”
  “是。”于谦倒是没有掩饰。
  陛下只是把十八家给查抄了,并没有把整个江西的所有的书院给拆了,所以仍然有二百多书院在平静的运营者。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准了,姚布政,张黄榜,愿意在社学任教,朕可以给他们禀米七斗,不愿意就算了。”
  不愿意去的,强摁着牛喝水,牛就要糟践秧苗了,到了社学里,这些个教习们,也是教坏学生。
  于谦忍了这么久,终于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陆来宣说得不对,人性本私并没有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极度自私,也是有人愿意去的。”
  这陆来宣那一顿犬吠,把所有人拉到和他一个道德水平,代表了大明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他那个调性。
  若是陛下轻信了,他这个实际上的宰执,还怎么劝仁恕呢?
  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的争论,自古就有。
  朱祁钰抓住了凭栏,这二桅平地商船已经拔锚开船了,还算平稳,他笑着说道:“于少保,朕明白你的意思,他一顿号丧,并不能动摇朕之本心,何须听信他一个败犬狂吠?”
  “从古至今,就有义不苟合之人,有位不苟尊之人,有持节守正之人,有卑身贱体之人,有夙兴夜寐之人。”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这是当初《帝姬怨》里的唱词,朱祁钰记得很清楚。
  社会形形色色的人很多,社会也很复杂,千人千面,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和陆来宣这类的人一样。
  若是见了孔府、渠家三兄弟、劣绅恶商、贪官污吏等等人物,就觉得大明该亡,进而得出大明人本就如此恶劣的谬论来,那才是失了智。
  毕竟就连造反大头目会昌伯孙忠都说过,撑着江山的脊梁是忠良,而不是他们那群趴在大明这颗大树上的蛀虫。
  “陛下英明。”于谦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陛下,此行咱们去哪儿啊?”于谦看着船头划开了水面,满是疑惑的问道。
  朱祁钰笑着说道:“到了地方,于少保就知道了。”
  即便是已经十月下旬了,但是长江水面上,依旧是百舸争流、千帆竟发,往来商舶在船上向着湖口县而去。
  朱祁钰看着水势变得湍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说道:“徐有贞上了道奏疏,说疏浚长江事,他可以做得到,但是有些事,他做不到,他上奏讲了一些事,朕让卢忠调查了一番,真是确有其事。”
  水势突然变得湍急,是长江上有一沙洲,将长江一分为二,船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朱祁钰握紧了凭栏,指着面前水中沙洲说道:“此处就是江洲镇,将大江一分为二,西汉时称之为桑落乡,永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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