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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第8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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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来到了大红门前,看着砖石城墙和城门,继续说道:“永乐九年这里开始修南土城,和德胜门外的北土城,西直门外的西土城一样,为四红门,自此之后这里就变成了皇庄,乃是永乐年间行猎和操兵习武的围场,京师人称南苑。”
“自洪熙年间起开始废置,后来就被朕哪来安置墩台远侯的家眷们了。”
亡国之君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做信王的最后一天,就曾经在这里待着,等待着朝中折腾,等朝里折腾清楚了,由礼部尚书出城来,迎接朱由检入京登基为帝。
“看到那边的那群野孩子了吗?那就是畸零户,整数之外的零头。”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一个围场之外,那边是一群孩子在疯跑。
他们的脸脏兮兮的,脸上的脏结痂开裂,再一冻,红里透着黑,黑里还有些皲裂,而衣服上更是污秽不堪,黑到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
“朱愈若不是被朕收养,今日今时,也是这般模样。”朱祁钰看着那些孩子疯跑,感触极多。
他是皇帝,他经常来南海子,最近几个月,每次他来,都能看到这些吃百家饭的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些孩子可以吃百家饭,可是谁来管束他们,让他们茁壮的成长呢?
冉思娘惊骇无比的说道:“墩台远侯的子嗣,居然这般模样?”
朝廷谁人不知道陛下对墩台远侯的看重?那讲武堂御书房一抬头的地方,就挂着墩台远侯的出征的画像。
“能吃饱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朱祁钰面色略显痛苦的说道:“朕之前按照惯例,把抚恤发给了墩台远侯的家眷,可是这家眷有些会再嫁人,那这些孩子,就成了拖油瓶。”
“抚恤变成嫁妆,娘亲嫁了人,这孩子没了爹,没了妈,就成了这般模样。”
冉思娘更是困惑眉头紧蹙的问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朱祁钰点头说道:“有,这南土城养济院已经建好了,这些孩子过了年,就可以搬新家了。”
一个现象归纳成为问题,探寻这个问题的原因,以稽为决,拿出一套解决方案,那仅仅是过了论证,到了具体实施的时候,又要一道关一道关的过。
一个政令都是有延迟的,显然是滞后的。
第八百五十章 当皇帝,天分重要还是教育重要?
“大明有丧夫守孝的惯例,即便是夜不收的亲眷,大明也只能管这些个娘亲三年。三年之后,即便是公序良俗也无法约束这些娘亲们了。”朱祁钰看着这些没爹没妈的畸零户,再看看那边有娘亲疼的孩子,个个都是新袄,脸蛋通红,这种差别非常大。
也就是最近几年,夜不收的家眷才有了一些嫁人,这才出现了这等满脸冻疮的娃。
冉思娘打了个哆嗦,她终于知道为何陛下在车驾上会问,她之前在绣花楼有没有相好的,在感情上,冉思娘终究是幼稚了些,她不仅是朱祁钰的亲眷,更是孩子的母亲。
朱祁钰继续说道:“户部说要把抚恤按月或者按年,亦或者将这笔抚恤投入养济院里,朕都给否了。”
冉思娘略有些费解,户部的主意相当的不错,她疑惑的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既然改嫁,这抚恤她们凭什么当做嫁妆带走呢?”
朱祁钰看着冉思娘不解的表情,解释道:“那是墩台远侯的买命钱,这买命钱,每过一个人的手,就沾一层的油,这再按月给予,最后的结果这抚恤落不到这孩子手里,也落不到娘亲手里。”
“而且,选择改嫁的,是少数,不是多数。”
这世间很多事儿都是如此,明明道理如此,可是这事实就是违背了道理,如此景象,屡见不鲜,明明按月给予会避免这种情况,但是朱祁钰却不肯,这是因为这钱要立刻给,马上给,一旦拖下去,这钱就真的发不下去了。
“夫君思虑更加周全一些。”冉思娘这才知道陛下的思虑重点,冉思娘懂女人,可她不懂官僚的劣根性。
“你知道一个夜不收的买命钱,才多少吗?”朱祁钰看着那些个孩子,叹息的问道。
“多少?一百银币?”冉思娘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她按着自己的心里的价格报了一个数字。
“七十二银币。”朱祁钰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冉思娘。
一个夜不收的抚恤一共就七十二枚银币。
这个钱只够养于少保的九重堂二十九天时间。
冉思娘的私账上,大约有七十二万银币,能够买一万个墩台远侯的命,当然冉思娘想用七十二万银币养一万个夜不收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朱祁钰面色沉重的说道:“年前处斩了一个民妇,事情的根由就是有塞外的探子,打探夜不收的消息,这命妇为了抚恤,将自己夫君的消息告诉了这塞外的探子,这个夜不收永远倒在了草原上。”
夜不收的活动是非常危险的,他们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是却脆弱无比,当后方有人为了些许抚恤出卖他的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是该死!”冉思娘恶狠狠的说道,同为女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了抚恤出卖丈夫是何等卑劣的行径。
朱祁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件事是和萧晅的案子一起查出来的,年前就斩了。”
萧晅的案子是大案重案,萧晅虽然死了,可是他暴露出来的问题,襄王朱瞻墡也在一点一点的查补,绝不会姑息萧晅背后的那些豪户们。
“来过来。”朱祁钰对着孩子们大声的喊道。
他来南苑看望夜不收的家眷们,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给孩子们的是饴糖,就是和给稽王朱见深的那个饴糖是同款,只是他只给朱见深五颗,不多不少,当年随手给的饴糖,现在成了圣眷的象征。
而这些孩子们则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在孩子这里,饴糖就只是饴糖。
给家眷们带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生活上用的米面油粮。
说来也是奇怪,朱祁钰一直没什么孩子缘,可是那时候刚到膝盖高的朱见深,就从来没怕过他。
一直待到了日暮时分,朱祁钰才回了车驾,向着城中而去。
“夫君还能多待一会儿,都怪臣妾贪欢。”冉思娘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车辆缓缓向前,颇有些歉意的说道。
冉思娘看得出来,她的夫君很喜欢待在南苑,和那些孩子们玩的也很开心,虽然孩子们都很怕他,那是朱祁钰少有的放松的时候。
平日里朱祁钰出行都是骑马,若不是冉思娘胡闹,这不就能多待一会儿?
朱祁钰初听闻也是愣了神,思虑了片刻,才知道冉思娘的歉意来自何处,他笑着说道:“傻姑娘,不怪你,朕现在冬天已经不骑马出行了。”
朱祁钰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必须要承认,和刚登基的时候相比,他已经从青年变成了中年人,骑马是个技术活,冬天路滑,他骑马出行,摔倒了要掉多少脑袋?
回到京师的时候,朱祁钰收到了一份讣告,大明遣康使、前文渊阁首辅陈循,去年十月十五日,病逝在了撒马尔罕的大学堂内。
“让礼部拟谥号赠官,官葬吧。”朱祁钰听闻这个消息愣了许久,那个他登基之初,反复在他耳边念五常大伦,主持编纂《景泰寰宇通志》而后为了儒学士的利益,选择儒袍上殿的陈循,病逝了。
朱祁钰没有苛责陈循的想法,陈循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夫子的模样,他选择儒袍上殿,是他真的那么想的,觉得那样,才对大明有益。
都是和皇帝对着干,陈循身故有谥号有赠官,萧晅却被拿去了脑袋,身首异处暴尸三日,家眷流放爪哇,两人有什么差别呢?
陈循做的事,大抵都不算出格,儒袍上殿,也遭到了惩戒,被罢了官赋闲在家,而后起复也是去了康国。
萧晅则是做的太出格了,若非朱祁钰念在朝廷脸面二字,给了他斩立决,他少说也得去解刳院里走一遭。
“陛下,陈循的家眷以从龙之功乞陈循葬金山陵园,这也是陈循遗书中的遗愿。”兴安犹豫了片刻,说出了陈循家人的请求,并且摆出了当年从龙之功来乞求完成陈循最后的遗愿。
生没拿到奇功牌,死不能配享皇陵,大抵是陈循景泰朝为官的一些未完的夙愿。
当初朱祁钰登基,陈循作为文渊阁大学士,那自然是同意的,而且也需要从文渊阁出诏,而后在废朱见深太子位上,陈循也是摁着王直的手签的字。
陈循的家眷是在用从龙之功威胁吗?
陈循的家眷在乞求。
因为想要埋在金山陵园里,不是陈循生前上奏请恩,若是如此才是以从龙之功胁迫皇帝,而陈循是死后才由家眷转述,能不能埋进去,全看陛下的圣意独断。
“准了。”朱祁钰思忖了片刻,准了这个乞求,朱祁钰看在陈循为国奔波一生的份上,给了这份殊荣。
朱祁钰的敕谕到了礼部,礼部很快就把拟好的谥号和赠官递到了文渊阁,陈循这死后殊荣,在天明节过去之前,就落到了实处。
这死后的赠官,儿子可以领一个不视事儿的恩荫官,这官不世袭,但是可以领一份俸禄。
这谥号、赠官和金山陵园的待遇,很快就传遍了京师,京师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有些古板的老夫子。
王直记得,这天他钓鱼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官邸,王直还挂着当朝太子少师的官身,这官邸,自然可以进。
“来都来呗,还提着东西作甚?”胡濙拿到了王直的拜帖,直接到了门口相迎,一见面胡濙就打趣的说着话。
王直提了几条鱼,最大的一条有三尺长,王直自己提不动,让家里的门房提着。
“我这刚钓的鱼,这还没进我家门,到你嘴里就成了送你的了?我这一年还钓不到这么大的巨物呢,胡尚书这张嘴啊,一如既往的刁钻。”王直乐呵呵的说着话,让门房把鱼交给了胡濙的家人。
二人来到了小阁楼里,王直和胡濙绕了几句白话。
“陈循居然也能入金山陵园,那我也就不怕了,陈循能入,我就更能入了。”王直和胡濙说到了今日来访的目的,王直可不像陈循,搞出了儒袍上殿的大事来,他没犯什么错,死后埋在金山陵园也是陛下许过诺的。
胡濙倒是笑着说道:“陛下说一不二,当初你和琅琊王氏一刀两断,不能落叶归根,陛下就给你许了诺,陈循入得,你自然也入得。”
“还有,看看你说什么胡话?我可比你大四岁,我都不说死呢。”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生死的确是有些看淡了,生死变成了一个可以谈的话题。
“我本来以为我过不了这个冬天,陈循这个老倌,到底是走到了我前面。”王直还记得当年文华殿廷议,陈循摁着他的手签字废朱见深太子位的事儿。
王直和陈循一直不大对付,到底还是陈循先走了。
一死百了,当年那些恩呀,怨啊,都随着陈循身故,烟消云散了。
“到底陈老倌是对的。”王直感慨万千的说了一句莫名所以的话。
“那是陛下干得好,哪里是陈老倌料事如神。”胡濙知道王直和陈循之间的因果,提了一个不同的看法。
王直当初为何不肯在废除朱见深的廷推上签字?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太愿意失去制衡皇帝的手段,臣权和皇权斗了那么多年,这朱见深的太子位,本身就是一道保险,若是这个郕王殿下登基之后,跟海昏侯一样胡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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