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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第8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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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于谦此刻就得避让,若是不避着点,他于谦可不就真成权臣了?当年行废立事,那是基于现实的无奈,不行废立,大明都保不住了,大明都不在了,皇位便不重要了。
  但是事后,于谦总是在避嫌,很少提及。
  朱祁钰其实觉得于谦没必要避着,他这个宝座上的皇帝都不在意,于谦没必要如此谨小慎微。
  他也不勉强,合上了稽戾王实录说道:“那朕就让胡尚书参谋一二,这老倌自从致仕,朕叫他上朝议事,就推却人老了,糊涂了,听不清可看不清了,可是朕看他在教皇嗣的时候,那模样,吓得太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哪里有一点糊涂样儿?透着呢。”
  “就是偷闲。”
  朱祁钰唤来了胡濙,胡濙晃晃悠悠一直到了半晌午才到了讲武堂,朱祁钰放下了奏疏,和胡濙讨论关于这本《稽戾王实录》上他圈出来的一些事儿。
  “这正统三年,稽戾王才十二岁,他就弄了四百宫女入宫,这是他要的,还是太皇太后要的?”朱祁钰觉得商辂记录正统三年皇帝招揽三百宫女的事儿着实有些离谱了。
  才十二岁,稽王、崇王也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还是孩子。
  胡濙则摇头说道:“陛下……十五就成丁了,该成家了,这十二岁很早吗?的确是稽戾王自己要的,当年督办此事的花鸟使就是王振,臣记得很清楚,不是太皇太后也不是太后要,就是稽戾王自己要的。”
  兴安在一旁重重的叹息,都是花鸟使,看看人家王振这花鸟使当的,一次就是三百人!
  兴安在景泰年间当花鸟使,真的是在养花遛鸟,美人那是一个都没成功送进宫来,倒是襄王府高丽姬、海拉尔、交趾女送了一堆过去。
  朱祁钰沉默了,大抵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他摇头说道:“那朕也没看到濡儿要宫女,这条遮掩下?十二岁,实在是有些太早了。”
  濡儿是朱见深的乳名,朱祁钰打一开始就这么唤朱见深,这么些年,除了在公开场合叫朱见深为稽王之外,其他的时候,朱祁钰都这么叫,叫顺嘴了,便懒得改了。
  朱见深和那个混账老爹相比,就是情种一个,一生对大自己十七岁的万氏,那是一往情深。
  子不类父。
  胡濙右手连连摆动,左手摁在了书卷上说道:“臣以为遮掩不得,这一条遮掩,后面所有类似的事,都得遮掩,这牵一发动全身,这要遮掩的事儿,那便海了去了,只言片语也就罢了,这种事遮掩,这稽戾王实录一百八十六卷,还剩几卷?”
  “陛下,商学士已经很克制了,陛下圈的这些,商学士落笔之前,都问过臣,陛下要问臣的态度,臣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改。”
  胡濙这个意思很明确,他已经在最大程度的维护皇室的脸面了,能遮掩的地方,胡濙早就让商辂遮掩了,剩下这些,动一点,都得重修。
  “这也太荒唐了吧!”朱祁钰当然明白胡濙的意思,只能看着自己圈的地方,感慨万千的说道。
  朱祁钰敲着实录说道:“那会儿王师父和陈师父整日里在朕的耳边念叨,君有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朕不喜欢这些经文,都记住了,可见他们念叨的次数多到朕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管中窥豹,稽戾王如此荒唐,这朝野内外得荒唐成什么样儿。”
  胡濙和兴安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彼此的心情。
  尼古劳兹至大明之后做出了很多对大明朝的评论,其中有几条,胡濙以为说的很对,比如尼古劳兹说大明皇帝就像是苦行僧、清教徒一般,明明是万万人之上,日子却过得太节俭了。
  园子不修可以,不广纳宫人也说得过去,可是这常服一年不过八套,冕服就那一套,这说得过去吗?
  说不过去!
  胡濙放开了自己的手,满是感慨的说道:“若是稽戾王不够荒唐,大明能折腾到虏入京师,而京师无兵可用,大明深陷,君出、虏入、播迁、党锢四祸,四者旦夕之势,存亡之判的境遇?”
  这可是刚刚建立不到八十年的大明,若是大明已经垂垂老矣,行将朽木落得如此境遇也情有可原,说一句天下糜烂已久,非人力可改天命。
  可刚刚八十年的大明,那会儿可是春秋鼎盛的时候。
  “若是濡儿看到了还以为朕在污蔑他的父亲,天下都说朕这皇位是窜来的,郕王谦恭未篡时,朕认了,但是让子侄如此误会,非朕所愿也。”朱祁钰确实不在乎面子,更不在乎坟头的垃圾。
  但是被自己看重的人扔垃圾,多少有些难以接受了。
  胡濙却颇为确切的说道:“那倒不会,稽王殿下明事理,当年事他也会自己去问,到底孰是孰非,稽王殿下自己会明白的。”
  若是朱见深是个糊涂虫,胡濙不会为朱见深说情,但胡濙知道,朱见深明事理。
  明事理这三个字,知易行难。
  朱祁钰还是差人把稽戾王实录送到了稽王府,毕竟修的是稽戾王的实录,这后人仍在,自然要让稽王府上下的态度。
  朱见深熬了两个夜,看完了这一百九十六卷长文,人都麻了,他呆滞的说道:“我要见母亲。”
  万氏领着有些走神的朱见深来到了钱氏,不领着万氏怕朱见深摔了,实在是看完了实录之后,朱见深有些魂不守舍。
  “母亲看过这实录吗?”朱见深见礼之后,颇为急切的问道。
  “修的时候,商学士就多次问过我,我是看过的。”钱氏点头,大明修史的规矩很多,有当事人,自然要问当事人当初的情况,多方了解之后,才会落笔。
  钱氏不看也知道这书里写的什么,况且她真的看过了。
  “书里说的都是真的?”朱见深不确信的说道。
  钱氏慢慢的站了起来,面色略微有些痛苦的说道:“陛下到底是给你父亲留了情面,有些牵连不深的事儿,问过,但是没有落笔记下。”
  胡濙是陛下的人,那些曲笔的事儿,显然是陛下的旨意。
  “这也太荒唐了!太荒唐!”朱见深虽然逐渐接受事实,但感情上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钱氏伸出手,摸了摸朱见深的头发,这朱见深已经快要比钱氏还要高了。
  钱氏这才郑重的说道:“景泰初年,你叔父忙的昏头转向,你那会儿也记事儿了,若是不乱,你叔父也不至于如此辛苦了,你不信他人言,自己看到的,也能分清楚真伪善恶。”
  “啊!”朱见深拳头紧握,吼叫了一声,他恨,但是又不知道该恨些什么。
  “孩子,都过去了,过去了。”钱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孩子。
  对大明而言,稽戾王的时代随着稽戾王实录修成,终于画上了句号,但是对朱见深而言,这些事儿将会伴随他一生一世,因为那是他的父亲。


第八百六十章 给朱见深另请封号
  稽戾王一百九十六卷,卷卷都离谱。
  这里面的内容,让朱见深无法接受,但是钱氏是清楚的,有些事儿,因为和别的牵连不深,太常寺卿商辂来问过,但也就是问了问。
  比如当年的杨禅师,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的走上了国师的位置;又比如一些宫里的进项,来历不明;又比如自正统三年起广纳宫嫔,最终导致朝野内外,连南衙的寡妇们都争相嫁人;终究为尊者讳的惯例仍在,这稽戾王实录已经是遮掩了许多许多,但只要细心,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就是修史的功底,看似没说,看似遮掩,其实该说的都说了,该讲的都讲了,细细品读,都能找到春秋笔法的地方,找到真相。
  “叔父还要替他遮掩,既然已经遮掩过了,就如此吧。”朱见深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父亲荒唐的一生,就是如此这般模样,叔父在这一百九十六卷之中,圈出了一些要继续遮掩,在朱见深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就这样吧,已经修的很好了。”钱氏也认同了朱见深的说法,她很庆幸,这十一年来,她对朱见深的看护,并没有让朱见深走上歧路,也没有让朱见深在皇帝太庙杀人这件事上心怀怨怼。
  能把人拉到太庙去把人杀了,这就是当今陛下的光明磊落,做就是做了,没有悬案,没有争议,就是陛下亲自动的手。
  稽戾王实录,在贡院开门结束春闱的那一刻,在三经厂的雕印之下,刊行天下,在京的读书人,几乎都入手了一套。
  很多当年的人还在,他们买这稽戾王实录,其实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们也想知道,当年的大明到底是怎么了。
  很显然,都可以在这书中,大抵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翰林院开始阅卷,朱祁钰要钦定进士及第自然也要看翰林院遴选上来的考卷,正卷、附卷,陛下钦定的附卷显然权重更高一些。
  朱祁钰在忙着搜集反战意见的时候,萧镃来到了刑部大牢看自己的门生故吏钱溥。
  萧镃督办自己门生故吏,天下等待春闱揭榜的士子们,都在等着结果。
  到底是陛下让天下士林失望,还是萧镃让天下士林失望,所有人都在等着。
  显而易见,两难自解之法,还是周全之法,终究是陛下和萧镃都不会让天下士林失望。
  那就只能让钱溥失望了。
  “师父救我。”钱溥看到了萧镃来看他,猛地扑了过去,便跪在了萧镃的面前,要抓着萧镃的裤管满是哀求。
  萧镃默默的退后了一步,躲开了钱溥的手,他看着钱溥的眼神带着往日不曾有的凌厉,他身后跟着两个狱卒,拿的不是酒菜,而是卷宗。
  到底这件案子还是和礼部尚书萧晅的案子牵扯在一起,是萧晅案的延续,萧晅案由襄王朱瞻墡督办、崇王朱见济、稽王朱见深协理,三位亲王自然也要在这钱溥案露个面。
  朱见济负手而立似乎不咸不淡的提及了最近京师大家都议论的事儿,他疑惑的说道:“五爷爷,这实录我看了,但是里面的事儿,是不是太刻意了些?”
  朱见济此言,看似在略微怀疑自己亲爹为了自己帝位的正义,在刻意抹黑稽戾王,这个疑惑他不好问旁人,只有自己亲近的人才好问出口,其实这也是京师广大吃瓜群众们内心的疑虑。
  那菜市口的说书人看完都得沉默,都不知道该怎么编段子了。
  朱瞻墡看了朱见济一眼,这孩子心思通透灵敏,实在是招人喜欢。
  天下之至毒莫过于谗。
  谗犹利器,一言之巧,犹胜万马千军,谗者,小人之故伎,口变淄素,权移马鹿。
  逞口舌之利剑,毁万世之基业。
  间隙间隙,间者隙也,有间则隙生,有隙则明示之,令其谗不得入;大用而谕之小用,令其毁无以生。
  这一段话的意思是谗言是天下至毒,这稽戾王实录到底是大明宗室们的一道坎儿,这有间隙时候则说开了去,则谗言才能不趁机挑唆。
  若是郑王朱瞻埈懂这个道理,心中有怨怼的时候,对襄王发脾气,哪怕大闹一场,陛下也只会当家务事处理,谁家还不吵个架?
  可是郑王走了另外一条歧路,背地里被小人离间,落到眼下这等下场。
  所以,朱瞻墡才觉得朱见济招人喜欢,这个时候四下无人,爷孙三人在场,把事情挑开了,讲明了,反而日后少许多许多的麻烦。
  朱瞻墡作为五爷爷,正打算开口解释一番,陛下光明磊落,不需要去抹黑稽戾王去论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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