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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义：“？？？”
　　　　肥义有些愣住了。
　　　　过了好几息时间后，肥义才反应过来，道：“大王莫非是嫌弃老臣口才不行？请大王放心，老臣纵然一死，也不会辱了大王和赵国的威名！”
　　　　赵何摇头道：“肥相乃是大赵之肱骨，若是离开了邯郸的话，很多国事谁来帮寡人和主父处理？不必多说了，肥相只需留在邯郸便是。”
　　　　肥义还待要说，这个时候主父也开口了：“王儿说的对，肥相不能去。”
　　　　在这件事情上，主父的想法无疑和赵何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其他赵国大臣们听了，纷纷向肥义投来羡慕的眼神。
　　　　当一件事情由大王和主父同时开口的时候，这件事情显然就成为了定局。
　　　　大王和主父，是真的够爱护这个老肥义的。
　　　　肥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老脸神情复杂，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声，道：“老臣若是不去，又有谁能去呢？”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突然，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主父、大王，老臣可往！”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是赵国大将军牛翦。
　　　　主父：“……”
　　　　赵何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大将军，不是寡人说你。行军打仗你肯定是在行的，这出使他国合纵连横……大将军还是请坐吧。”
　　　　牛翦有些讪讪，看了主父一眼，发现主父朝着自己点头，于是就坐了下来。
　　　　其实牛翦也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但是……也不能让主父这么冷场不是？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想不想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态度很重要。
　　　　等到牛翦坐下之后，赵何也懒得再等了，直接就看了一旁的繆贤一眼。
　　　　作为宦者令，繆贤虽然因为年纪太轻不能列席，但是站着旁听的资格还是有的。
　　　　繆贤头皮微微一麻，想到赵何刚刚吩咐自己的话，虽然稍有些踌躇，但还是开口道：“主父，那个……臣倒是有一个人选。”
　　　　主父眉头一挑，看了繆贤一眼，又看了看赵何，神情玩味：“说来听听。”
　　　　繆贤道：“臣举荐中府丞蔺相如出使秦国。”
　　　　繆贤话音落下，大殿之中不少人的脸色就产生了变化。
　　　　蔺相如这个名字，前阵子可是吸引了一波关注呢。
　　　　毕竟，仅仅在见到大王一面之后就被直接提拔到中府丞这个位置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果放在后世，那就是某个刚刚毕业进社会的大学生蔺相如被任命为央行行长，绝对是火箭般的速度。
　　　　不过说实话，这个时代像蔺相如这样的人其实也不算少，每隔一些年总会冒出那么几个。
　　　　大争之世嘛，跟和平年代还是不一样的。
　　　　主父听了繆贤的话之后也是一愣。
　　　　虽然说主父这段时间都在陪着太后，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外部的事情就全然一无所知。
　　　　主父道：“蔺相如乃是中府丞，真能做这使者？”
　　　　主父的问题是冲着繆贤问的，但说话的时候却是看着赵何。
　　　　赵何笑道：“主父为何不当面召见蔺相如来问一问呢？”
　　　　主父点头道：“有理，来人啊，召蔺相如入宫！”
　　　　蔺相如入宫了。
　　　　虽然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蔺相如整个人看上去显然精神了不少，朝着主父和赵何行礼：“臣蔺相如见过主父、大王。”
　　　　蔺相如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足见心情激动。
　　　　赵何看着蔺相如，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不必多礼，赐坐。”
　　　　中府丞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毕竟掌管着赵国公族内库，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接触，考虑。
　　　　一开始赵何多少还有点担心，这个年轻的蔺相如会不会还没有成长到足以让自己信赖的地步。
　　　　但很快赵何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赵国内库那边的盘子就彻底的被蔺相如稳定下来，整个内库如今十分有序的运转着，甚至比起前任中府丞还在的时候要更加的良好。
　　　　有些人仿佛就真的具备与生俱来的能力，只需要你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就行了。
　　　　蔺相如谢过赵何，在一旁新增的坐席上坐下。
　　　　一旁，御史信期轻轻撇了撇嘴，脸上多少带着几分不屑。
　　　　主父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何，转头对着蔺相如道：“蔺大夫，秦王如今准备用十五座城池来换大赵的和氏璧，此事你如何看待？”
　　　　蔺相如十分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才正色答道：“主父、大王，臣以为其中必然有诈。区区一块玉璧，如何能够值得十五座城池？”
　　　　主父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大赵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蔺相如道：“秦赵之间乃是盟友，若秦王索玉而大赵不给，便是坏了秦赵之盟。况且若秦王所言属实，用一块和氏璧便可换来十五座城池，于大赵乃是有百益而无一害，所以臣认为可以给。”
　　　　主父道：“若是秦王拿了玉之后不交付城池，大赵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块宝玉？”
　　　　蔺相如道：“若秦求玉而赵不予，则天下诸侯便会看轻赵国。但若赵给玉而秦不交城，则天下诸侯看轻的便是秦国。孰轻孰重，想必主父心中有数。”
　　　　主父笑了起来：“不错。那么，依你之见，谁可为大赵使者，替寡父和大王出使秦国？”
　　　　蔺相如站了起来，正色道：“臣蔺相如不才，愿为大赵出使秦国。若秦王交城，臣便将和氏璧留在咸阳，如若不然，臣便完璧归赵。”
　　　　主父放声大笑，伸手一指蔺相如：“好，便是你了！”

第151章　狡兔三窟
　　　　会议既毕。
　　　　大殿之下，众臣各自登上马车。
　　　　“御史，这边！”楼缓坐在马车之上，朝着尚未上车的信期发出呼唤。
　　　　信期略一犹豫，上了楼缓马车。
　　　　车轮骨碌碌的转动声传入寂静的车厢，多少有些沉闷。
　　　　信期闷声道：“楼卿唤我何事？”
　　　　楼缓沉默片刻，道：“御史，如今你我的日子，是越发的难过了。”
　　　　信期没有开口说话。
　　　　楼缓顿了一顿，道：“你以为，大王此次让蔺相如出使秦国，结果如何？”
　　　　信期看了楼缓一眼，似笑非笑：“想必，楼卿是很不希望看到蔺相如成功吧？”
　　　　楼缓一声冷笑：“那蔺相如，我也不否认其确实有一定才能，但中府丞和谒者两者之间毫不相干，他此次只能是自取其辱！”
　　　　信期将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么楼卿找我又是为了何事呢？”
　　　　马车之中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马车在一座府邸之前停下，信期的家到了。
　　　　就在信期准备下车的时候，楼缓突然一下子伸手抓住了信期的手。
　　　　“御史应当知晓，老夫曾在秦国为相。”
　　　　信期先是一愣，虽然身体一震：“楼卿的意思是……”
　　　　楼缓注视着信期，沉声道：“或许，这便是一个向秦王示好的机会！”
　　　　信期大惊，道：“若如此，又怎对得起主父？”
　　　　楼缓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主父虽会保住吾等，但等主父大去之后，吾等又该如何自处？狡兔亦有三窟，吾言尽于此，御史归家请三思之！”
　　　　信期下车的时候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龙台偏殿之中，赵何看着面前的蔺相如。
　　　　“蔺相如，寡人问你，此去可有把握？”
　　　　蔺相如年轻的脸上十分平静，说话之时带着一股极大的自信。
　　　　“大王放心，相如此去，必不会让大王失望。”
　　　　赵何沉默半晌，拍了拍蔺相如的肩膀。
　　　　“你记住寡人的话，若事有不逮，以保命为上。对于寡人来说，你比和氏璧更重要。”
　　　　蔺相如笑了笑，后退两步，轻轻的甩了一下袖子，正色，弯腰及地。
　　　　“有大王此言，臣虽死，可矣！”
　　　　赵何站在那里，看着蔺相如年轻的身影远去，突然长叹一口气。
　　　　“繆贤啊，你说说，这改变，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繆贤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十分肯定的说道：“大王说得对。”
　　　　赵何沉默片刻，道：“繆贤哪，你是该多读点书了。”
　　　　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从天而降，被车轮碾过，没入泥土之中，只剩小半截还露在大地之上，随风抖动。
　　　　蔺相如的马车沿着大路向西而去，在他的身边是两百名全副武装的赵国精锐。
　　　　马车之中并不只有蔺相如，还有赵国小行人苏代。
　　　　苏代是蔺相如的副使。
　　　　“中府丞，还请多多关照。”苏代脸上的笑容虚假得无可挑剔。
　　　　作为一名专业的纵横家，苏代的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府丞，真的能够担此大任吗？
　　　　蔺相如微笑还礼：“相如不过一小城鄙人，此次还要请苏行人多多指教。”
　　　　听了蔺相如的话，苏代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
　　　　至少，这并不是一个恃才傲物之人。
　　　　马车之中，慢慢传出笑声。
　　　　咸阳宫中，秦王脸上笑意满满。
　　　　“哦，所以说，赵王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官员，前来出使大秦？”
　　　　魏冉点头，脸上也同样露出笑容：“大王，看来赵王并没有察觉形势。”
　　　　什么是形势？
　　　　形势就是原本臣服在赵国麾下的韩魏两国国君前几天才刚刚像两条哈巴狗一样的前来咸阳之中朝贡。
　　　　形势就是周天子急急忙忙的派人过来给大王送上祭祀之肉。
　　　　形势就是现在的大秦，就是要比赵国更强！
　　　　魏冉和秦王之间或许会因为权力而产生矛盾，但总体而言，在秦国对外扩张的大方向上两人是有着共同利益的。
　　　　秦国更强，秦王和魏冉也就随之变得更强！
　　　　秦王点头，道：“这一次，寡人就不打算把和氏璧还给赵王了。”
　　　　魏冉眨了眨眼睛，道：“那十五座城邑……”
　　　　秦王微微一笑，道：“大秦，岂有不战而割地之事！”
　　　　魏冉同样露出笑容：“大王所言极是，臣佩服、佩服。”
　　　　秦王咳嗽一声，道：“这一次，确实要好好的杀一下赵国的威风，要让赵王明白，这秦赵之盟若是想要继续下去的话，盟主之位确实是要变上一变了。”
　　　　一块很有名气，但实际上却又无关痛痒的和氏璧，用来教训赵王最好不过，又不会真正伤了秦赵和气。
　　　　等到魏冉离开之后，候的身影从宫殿的角落出现。
　　　　“臣见过大王。”
　　　　“何事？”
　　　　“邯郸有密信至。”
　　　　“何人所写？”
　　　　“前大秦相邦楼缓。”
　　　　“……拿来给寡人一观。”
　　　　一个小小的竹筒被放在秦王的桌上，秦王除去一侧火漆，从竹筒之中抽出一场被卷得细长的帛书，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
　　　　秦王看着看着，嘴唇露出一丝笑意。
　　　　“有趣。”
　　　　秦王抬起手来，一盏油灯立刻被端到了桌案之上。
　　　　帛纸投入油灯之中，迅速燃尽。
　　　　“候，你可还记得，赵王去年暗中搞的动作？”
　　　　“臣不敢忘。”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赵王能利用寡人这个不成器的舅舅，那么寡人自然也要回赠一些东西给他才是。你走一趟邯郸吧。”
　　　　“唯。”
　　　　“义渠的那些棋子，能不用便先不要用。让赵国人自相残杀，越乱越好。”
　　　　“唯。”
　　　　“此事……要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