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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酒馆:判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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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警方在拦下第一辆车之后看了一眼,就大开方便之门放行,而且敬礼目送,完全没有对后面的车再逐一检查的意思。

    现在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就算追,也很难追得上了。

    加雷斯立刻就炸了,被一天的匪夷所思折磨到现在,就连惯常不动如山的他都接近了情绪失控的崩溃状态。

    他冲过去对警卫咆哮,愤怒得像祭坛上忽然复活的魔神。

    “为什么不检查那些车?”

    警卫不认识他,却完全被他冒着火焰的眼神给镇住了,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汇报:“那是摩洛哥公主的车队。有皇家贵宾特别通行证,公主陛下就在第一辆车上。”

    “摩洛哥公主?”

    越来越多的人牵涉进去了,事情当然也就越来越复杂。

    但对涂根这种天生就是警探的人来说,这一切似乎开始真正好玩起来了。

    他完全被激活了,如果l城的警察局同事这会儿看到他,可能会不敢相认。

    “为什么摩洛哥公主会突然在这个地区出现?”

    宾格的功课做得很好:“她不是突然在这里出现,摩洛哥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到阿姆斯特丹度假。”

    涂根毫不动摇:“这么巧?奇武会每年这个时候开董事会,摩洛哥公主就每年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

    宾格一怔。他的反应落在了涂根眼里,就像敏锐的猫抓住了毛衣上一个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线头。

    要把毛衣复原成一个线团,就从这么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开始。

    “谁在幕后推动你们调查奇武会?又是谁给你们钱投入这些围捕和行动中的?”

    他沉思了大约十秒钟,然后问宾格,盯紧了后者的眼睛,问得轻描淡写,但又不容置疑。

    加雷斯在一旁站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之色。宾格咳嗽了两声使自己保持镇定,刻意从容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涂根耸耸肩:“基本的逻辑。”

    他指指加雷斯:“欧洲最高级的安保公司。”

    手指移向宾格:“国际刑警组织的特别行动组。”

    “十年前我为国际刑警组织工作的时候,你们的经费就紧张得捉襟见肘,这几年经济衰退,各国预算都在大幅度下降,b组不管怎么特别,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么多钱找加雷斯这样的专家来为自己充当顾问。”

    他扬扬手里的平板电脑:“更不可能一次雇佣这么大规模的精英雇佣军团展开行动。”

    这时候宾格才算是真正承认,为什么他的上级说涂根也许是唯一能够帮他们忙的人。

    他外表土里土气,平凡无奇,但他能看到事情的实质,一针见血,毫不被纷繁的现象扰乱视线。

    “所以,谁是金主?”

    宾格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其中有一叠以传统手法冲洗的照片。

    涂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宾格明知故问:“那么,您认识他们?”

    “只要跟现代的传媒有任何一点接触,恐怕都很难不认识他们。”

    涂根没有半点夸大。

    照片上的人来自各个人种,年龄迥异,外貌美丑参差,神态各有特点。涂根就地盘腿坐下,一次次翻看那些照片,然后递给加雷斯:“你认识他们吗?”

    加雷斯显然以前看过很多次了,所以他接都不打算接,只是说:“很熟。”

    “我的安保公司,很大一部分业务就是保护真正的有钱人,这些人很多都是我的客户,或者是客户的朋友、亲戚、生意伙伴,他们全都是商业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亨。北美、欧洲、日本、中国,能源、重工业、金融、传媒、互联网、地产。

    “将这些人的资产加在一起,沉重得可以撬起半个地球。”

    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会跟奇武会杠上?

    宾格犹豫了一下,他自己说的话,他其实也有点不相信:“我所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将这个作为一种特别的公共服务投入,希望能够遏止奇武会的大规模追杀。”

    “bullshit!”

    加雷斯忍不住跳出来,第一个嘲笑他,他显然向来都没有信过这个论调:“你信吗?”

    宾格天人交战了一把,然后承认:“我不信。”

    固然有钱人经常都吃饱了没事干,但他们最多就是多花点时间折腾一下自己,或者折腾一下别人。

    而追查奇武会,显然跟赏花赏月赏秋香不是一码事儿。

    如果给后者知道他们大把撒钱就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

    那可是活生生有生命危险的啊!

    既然如此,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必然是:他们已经非常有生命危险了。

    十八 变成受害人

    这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有一只小鸟,停在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呆的。

    一只鸟也会有心事,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人觉得困扰。

    我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于是习惯性地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直接蹦下床穿鞋,结果我的腰椎和腿骨争先恐后咯吱咯吱地连续不断尖叫,像在说“操你大爷的,你悠着点儿不行吗”。

    我疼得死去活来,瘫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折腾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这回我学乖了,一手撑着腰,一手赶紧摸过床头柜上靠着的两根拐杖,就这么一瘸一拐地下了地。

    这间公寓不错,本来设计是进门一条走廊下去,两边分别是洗手间、厨房、卧室、起居室什么的,我住进来之前,一整支效率超级高的装修队在这儿捣鼓了一星期,把全部非承重墙都给拆了,装成各种玻璃和镜子。

    人一进门,在客厅的玄关脱鞋,通过各种镜像转折,可以成功地看到卧室洗手间的实况——约伯,真是一个纯流氓。

    我颤颤巍巍地走进洗手间,把拐杖放好,开始刷牙洗脸,所有动作感觉上都像视频在慢放一样。伸手拿个香皂,时间久得我以为自己不但已经拿到,而且已经用完又放回去了,正眼一看,你娘啊,手还在半空中费劲地蹭啊蹭啊,还抖啊,抖个什么劲啊这是!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拼命低头,既不敢去看面前的小镜子,也不敢去看身后的大镜子,问题是偏偏这个浴室里面到处都是镜子。约伯和咪咪就好像自家开了镜子店要洗货一样,逮着个什么地儿就往上镶。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穿衣服的时候我正视着衣帽间偌大的落地镜,深深地叹了口气。

    里面有一个弯腰驼背的死老头子,脸上身上的皮皱得起厚褶子,腿脚不方便,所以得用拐杖,四肢皮肤上的斑点比烂透了的香蕉还多。

    死老头子就算了,偏偏还爱俏,看我现在往身上穿的、衣橱里挂的,都是顶级的名牌,金色、大红色、糖果色,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我又深深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把自己打扮成一看就是从文莱或者摩洛哥来的死阔佬,抓起电话说:“行了,可以出门了。”

    十五分钟之后,我在家门口上了一辆闪亮的奔驰,向咪咪的诊所疾驰而去。

    话说一个礼拜之前,我被咪咪和摩根抓到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通,折腾得一条命只剩半条之后,图穷匕首见:“丁通,跟你说个事儿。”

    来说话的是摩根,我没见过他跟谁用这么商量的口气说话。十号酒馆酒客们平时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晃晃悠悠刚要走,他突然冒出来一声不吭,按住人家就开始缝针,麻药都不带打的,就算他技术格外好,也缝得人家鬼哭狼嚎,不知道的以为这儿三天两头出一桩血案。

    我当然格外警惕:“你要干什么?”

    他手心里明晃晃的,亮出了一个药瓶子,棕色,拇指大小,很精细地封了口,但外观没有任何包装或说明。

    他说的话非常形而上,跟他手里的东西又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对衰老这个现象是怎么看的?”

    我想了想:“破产和早泄?”

    他有时候半点幽默感都没有:“都不见得必然会发生。尤其是后者,有的阿伯很强的呢。”

    “操!老子不想知道这个,谢谢。”

    摩根继续晃着那瓶药,另一只手不知为什么还来捏我的后脑勺:“所谓的衰老,就是你的身体渐渐陷入一种抑郁的状态,各种活动都慢了下来,尤其以细胞的分裂和新陈代谢为代表。后来它们就不只是抑郁了,干脆开始绝望,估计它们想的就是,操,老子们不想干了,就这么着吧。于是一切更新都停止,只有最后一班工作人员站岗站到死。”

    老实说,我现在的心境非常苍凉,而且还伴随着一阵不祥的恶寒:“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摩根望了一眼咪咪,后者抄着手站在窗户旁边,眼睛亮得跟两个灯泡似的,他的风格更加直接:“我们要把你变成受害人。”

    他走过来接过摩根手里那瓶药:“这个,是我跟摩根联手研发了差不多三年才几乎成功的一种新药,没有任何药物检查机构会批准它上市,也没可能大规模生产。”

    “那你们俩研究这个是想要身残志坚、老有所为吗?”

    咪咪眼都不眨:“不,我们纯粹是为了帮人作奸犯科。”

    真是诚实得令人发指。

    他承认:“否则我们上哪儿拿到那么多钱开发新药?这玩意儿花钱的速度比你清明烧纸还快。”

    这种药的原理、成因、测试过程,诸如此类的专业术语,老子一句没听懂,唯一听懂的是它的作用。因为摩根特意用了我绝对可以明白的大白话加以解释:

    “摄入这个药两个疗程之后,你的整个身体机能会全面进入老龄化状态,但这种状态是可逆的,不像真正的衰老是细胞本身停止分裂和更新,而是像科幻小说中所说的冬眠一样,身体的大部分机能被暂时冻结了,唯独剩下站最后一班岗的哨兵还保持着活跃状态。”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药怎么作奸犯科?新型的杀人手法?让人家两个礼拜就活活老死的话,法医能验出来吗?”

    他们俩异口同声:“法医懂个屁!”然后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好像被我提醒了什么事儿,那火花四射的感觉真是邪恶得没法儿说。

    摩根接着说:“这点我倒是没想到,可以考虑加重px13的剂量直接致命,你觉得呢?”

    咪咪点点头,做了一个待会儿再说的手势,然后转回我这儿:“我们的客户主要是用这种药代替整容和易容,成本更低,效果更好。”

    原来是为跑路开发的。

    “那我现在呢?”我恍然一悟,心情立刻就激动了,“二位兄弟实在是义薄云天,这是要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逃脱奇武会的魔掌吗?如此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他们俩看我的眼神跟看唐氏综合征成年患者一样。

    “哪有,明明说了,我们要把你变成受害人啊!”

    变成空旷林地上赤裸裸平放着的一块鲜肉,等待森林里的狼闻到血腥后,寻迹前来。

    于是,老年男人,独居,身体有轻微残疾,性情孤僻,中产,生活质量上乘,就是现在的我。

    吃药那一礼拜的心路历程我完全不想回顾,肉体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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