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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面相上看，这个老板好像要和蔼一点，他走过去，装着十分镇定但眼神依然有些闪烁地问道：

　　　　“老板，要人吗？”

　　　　老板看了看章嘉泽，本能地点点头：

　　　　“要啊，你有多少人？”

　　　　章嘉泽一愣，问道：

　　　　“什么？”

　　　　老板继续说道：

　　　　“我是问你有多少人？你下面有多少人？”

　　　　听到这里，章嘉泽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个老板误会了，这个老板误以为章嘉泽也是个老板，误认为章嘉泽下面有很多人，误认为章嘉泽是代表他下面的人来求职的。

　　　　章嘉泽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下面没人，就我一人。”

　　　　老板一愣：

　　　　“你来找工作？”

　　　　章嘉泽点点头：

　　　　“是啊。”

　　　　老板不由得认真将章嘉泽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会干啥？”

　　　　章嘉泽一愣，心想这个问题倒把自己给难住了。难道要给这个老板说自己会写作？但是那也是以前的事儿了啊，现在自己把电脑都摔了，还写什么作？

　　　　而除了写作，他好像的确什么都不会啊。

　　　　章嘉泽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来就是为了找口饭吃……你看你那有啥合适的工作不？”

　　　　老板说道：

　　　　“你以前不是干这些活儿的吧？看你斯斯文文，就是个文化人。”

　　　　章嘉泽羞愧地笑了笑：

　　　　“什么文化不文化的，文化人也得吃饭不是？”

　　　　老板点点头：

　　　　“这倒也是。我这里倒有一个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章嘉泽连忙问道：

　　　　“什么工作？”
………………………………

第265章　掉进宝库

这个老板回答道：

　　　　“墩子。”

　　　　章嘉泽一愣，这可是他第一次听说过这个词语：

　　　　“墩子？墩子是干什么的？”

　　　　老板笑了。

　　　　不过这种笑与刚才那个老板恣意的笑是两回事。

　　　　老板解释说道：

　　　　“厨师你总知道吧？”

　　　　章嘉泽点点头：

　　　　“厨师我知道。”

　　　　老板：

　　　　“墩子就是给厨师打杂的，比如切菜、洗菜之类的。”

　　　　章嘉泽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

　　　　“哦，我明白了……”

　　　　老板接着说道：

　　　　“你不要认为这个工作简单，一道菜好吃不好吃，除了厨师之外，墩子切菜的手艺也很考究的。”

　　　　章嘉泽没料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学问。

　　　　随后，两人谈好了条件：老板包吃包住，工资1500元，每天从开门到关门，大概要上12个小时的班。

　　　　尽管工资很低，但章嘉泽已经很满足了。好歹，总算把肚皮的问题给解决了。

　　　　接下来，章嘉泽在这个小饭馆过起了炼狱一般的生活。

　　　　饭馆的生意不错，每个员工都累得要死。一天下来，章嘉泽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第二天早上，章嘉泽被一阵愤怒的喊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老板正怒发冲冠，责骂他为何还没起床，吃早餐的人都排队了。

　　　　由于头天太累，章嘉泽很久都没有这样睡过觉了。从梦中被老板叫醒，他赶紧翻身起床。

　　　　在饭馆的这段时间，章嘉泽的饭量大增，体力倍增，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太累。

　　　　累得他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人生，没有时间想念妻子和女儿，没有时间想念即将出生的二胎。

　　　　他大隐隐于市，与世隔绝。

　　　　中途他曾无数次想放弃，但一想到放弃之后自己做什么呢？而且这里的工资都是月结，如果中途放弃，老板不给工资怎么办？

　　　　在这段时间里，下午3点到5点是比较空闲的时候，在这段时间里，老板打麻将去了，店里剩下几个员工，大家在一起闲聊。从聊天中，章嘉泽认识了只有14岁小学毕业了就出来打工的贫穷少年小蒋，他虽然贫穷，他却十分乐观，对每个月能有几百块钱的收入已经很满足了。他每个月把工资都全部打给了老家，供父亲治病和妹妹读书；

　　　　他认识了同样30多岁但却与老公离婚的女子小惠。小惠沉默寡言，很少跟人说话，看得出来，小惠依然念念不舍他的老公。对于未来的路，小惠依然很迷茫；

　　　　他认识了60多岁的周阿婆，周阿婆在城里来带孙子，却因为与儿媳妇不和，她一气之下出来打工了；

　　　　……

　　　　小饭馆为章嘉泽打开了另外一扇窗。

　　　　以前，他只知道在家里闭门造车，他所有的写作素材都来源于自己的想象，或者从网上搜集一些创作素材，他认为，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没有他搜集不到的创作素材。正是在这样的想法之下，多年以来，他一直坚持自己“网上搜集素材＋想象”的创作路线；

　　　　然而，小饭馆的经历让他有了另外一种体验。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在他最需要帮助、最需要生存下去的时候，这个小饭馆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张可以遮风避雨不用交房租的床，给了他一日三餐，给了他一点微薄的薪水，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丰富的创作素材。

　　　　小饭馆的老板、在小饭馆打工的员工、前来就餐的客人……章嘉泽从每个人的表情、谈话上，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路历程，能了解到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声音。

　　　　几乎每一个来吃饭的人，都是一个绝佳的故事。

　　　　听听那些食客们聊些什么，就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来历和故事。哪怕是单独前来吃饭的一个人，从他们接电话、打电话的内容，也能有不少收获。

　　　　章嘉泽突然意识到，他掉进了一座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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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无法自拔

这座宝库，就是创作素材的宝库。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章嘉泽几乎激动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原本以为，自己摔掉电脑，就能忘了写作；烧毁书稿，就能忘了写作，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写作了。

　　　　写作，已经融进了他的血液。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一直不停地写下去。

　　　　就像是一个瘾君子，他已经戒不掉了。

　　　　明白了这一点，章嘉泽整个人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而是活着再也没有了闯劲。

　　　　明白了这一点，章嘉泽趁空闲时间，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找到卖文具的地方，给自己挑选了两支最廉价的签字笔和一个小巧厚实的笔记本。

　　　　电脑摔没了，买不起电脑，就用最廉价、最原始的写作方式吧。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开始创作了，但是章嘉泽并不急着创作，他深深地明白，现在，是他积累素材的阶段。

　　　　每天，他的口袋里都揣着一个笔记本，把他听到的各种故事、对话记录下来，把他想到的各种灵感记录下来。

　　　　虽然名为墩子，但实际上，端菜送菜、擦桌子洗盘子等等这些事情，他都需要做。

　　　　有一次，两个顾客点了几个菜，章嘉泽随手将顾客点菜记录下的单子递给厨师，不一会，厨师手里拿着一张纸走出来，找到章嘉泽，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这尼玛到底是写的啥？你给老子念念——一个风骚的女顾客和一个秃顶的男人眉来眼去？你给老子念念，这尼玛到底写的啥？还有那个女顾客的裙子实在是太短了，他们开着车来，秃顶男人还在大肆谈论着刚才的车震……你上辈子是写小说的吧？”

　　　　章嘉泽大惊，急忙奔过去，一把夺过厨师手里的纸，急切地说道：

　　　　“我的祖师爷，你小声点，小声点——”

　　　　章嘉泽偷偷瞄了一眼顾客，发现顾客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他记录太过“走火入魔”，误将顾自己记录的顾客讲话的单子当成顾客点菜的单子，递给了厨师，难怪厨师接过去看了之后一脸懵逼。

　　　　下午没顾客的时候，章嘉泽就会坐在小饭馆里，在他的笔记本上唰唰地记录着；晚上，躺在床上，别人都进入了梦想，而他还在黑夜中睁大眼睛，构思自己的作品。只要灵感来了，他马上摸过手机，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并保存下来。

　　　　——自从进了小饭馆，他就把手机卡掏出来扔了，他不希望别人的打扰。

　　　　5个月下来，他已经记录了厚厚的25大本日记，写完了40支签字笔。

　　　　写作让他内心宁静。

　　　　从此，他不在关心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不再关心自己是否有家可归，不再关心自己的衣着外貌，不再关心别人一年四季和春夏秋冬。

　　　　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而无法自拔。

　　　　他跟随主人公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哭，一起笑，他不再孤单，因为小说中有一大群人物活灵活现地在他的周围。

　　　　尽管每天很疲惫，尽管每天很贫穷，尽管每天很清苦，但他却过得很快乐。

　　　　这是一种与物质无关的快乐。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快乐。

　　　　他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在5个多月的时间里，写出了10万多字的内容，而且，他有一种源源不断写下去的欲望，一种意犹未尽的欲望。

　　　　在小饭馆工作的这5个多月时间里，他已经忘了外面的世界，把自己彻底弄成了一个小饭馆的服务员。

　　　　他不再关心成功还是失败，他只管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写作。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从时间的洪流中惊醒过来：他的二胎诞生了！

　　　　屈指一算，二胎应该已出生一个多月了。

　　　　在小饭馆工作了5个多月后，他终于决定走出这个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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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偷心大盗

走出小饭馆的那一天，天气阴沉着。

　　　　不过这已无所谓，章嘉泽觉得，天气已经很难影响到他的心情了。

　　　　和小饭馆的每一个人真诚地道别，章嘉泽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老板对他这几个月的工作比较赞赏，还承诺从下个月起给加工资；伙伴们都很舍不得他走，小惠拉着他的衣角，红着眼睛说能不能带她一起走。章嘉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这么穷你还愿意跟着我？小惠很认真地点点头说你到哪里我就愿意到哪里。章嘉泽笑着说承蒙小惠姐抬爱了，其实我是有老婆的人，现在，我就要回去看我的老婆了，我老婆应该生二胎了，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个带把的。

　　　　小惠瞪着章嘉泽，说你简直就是个禽兽，自己有老婆了还要出去当小偷。章嘉泽一脸懵逼，说我咋就成小偷了？小惠红着眼眶，拍着自己傲然挺立的胸脯，说你就偷了就偷了。

　　　　章嘉泽不敢再接话，生怕再接话下去，会让小惠痛苦地尾随而来，只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小饭馆。

　　　　即使离开得太久，即使离开的路途太遥远，回家的路还是记得的。

　　　　我们童年时代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家乡，越远越好；

　　　　我们成年后所作的很多努力，都只为了离家近一点，再近一点。

　　　　只是，今天，怀揣着这5个多月来积攒下来的5000块钱，和一大袋厚厚的手稿，坐在长途汽车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农田、远处的炊烟和稻田，章嘉泽的内心已如禅一般入定。

　　　　那个他曾经依赖的家，他曾经以为离了妻子和孩子就不能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