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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他听到王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冯凯下意识地低下头。
　　　　“王导，有，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吗？”冯凯握着拳头，整个人的精神紧绷，心跳疯狂加速。
　　　　“小冯，还是不行啊！”王帅看着冯凯的模样，摇摇头。
　　　　“……”冯凯头低得更厉害了，他看到王帅将稿子递给他，眼神充满着失望。
　　　　冯凯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你难道没一点长进？或者说，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王帅审视着冯凯。
　　　　“王导，我……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只知道不管我写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们，或者整个剧组都不满意，我像一个另类一样，你们一直看不起我……”冯凯的眼圈泛红，但又咬着牙齿，他终于说出了这些天的所有委屈，说完以后，他看着王帅。
　　　　他真的很不懂！
　　　　难道他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我燕影毕业，我在各大剧组都实习过，各方面的专业水准我自信比任何人都强，拍摄大纲我写了不知道多少个，我为什么当不了副导演，是你，你们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的吧？既然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留我在这里，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周洋都说了我在《矿底》有很大的功劳，《矿底》我是副导演，我是认真在拍的，虽然我没有出现在柏林，但是，柏林证明我拍的内容不差的！”
　　　　看到王帅沉默以后，冯凯终于点燃了内心深处的火焰，他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什么京圈，什么实力导演，什么电影圈……
　　　　他大不了不玩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帮人就是在针对他……
　　　　“没了？”王帅看到他咆哮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随后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没，没了……”愤怒的咆哮在面对王帅那平静的目光以后，顿时又熄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很委屈。
　　　　“能发泄出来是好事，走吧，带你去看看小周现在在做什么吧，你有没有发现，伱差不多有五天没看到小周了？”
　　　　“啊”听到王帅的声音以后，冯凯愣住，随后想到什么一般突然瞪大了眼睛。
　　　　自从那天的欢迎宴以后，他确实发现自己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周洋了……
　　　　明明，周洋跟他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但似乎……
　　　　没有任何存在感！
　　　　…………………………
　　　　三月份，正是种植玉米的时候。
　　　　冯凯跟着王帅来到一片片新开垦的土地上，看着一个个正在劳作的人……
　　　　王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冯凯看着这帮人，看了许久以后，他依旧在茫然。
　　　　周洋呢？
　　　　周洋在哪里？
　　　　他找了半天以后，终于在一块荒地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个身影戴着斗笠，在朝阳下，锄地，播撒种子，弯腰、埋种，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得像一个老农民……
　　　　他愣住，下意识地朝着那边靠了靠，他发现那个身影衣服穿得破烂，整个人非常的邋遢，全身上下散发着一丝汗臭味。
　　　　“周导？”
　　　　“周导？”
　　　　冯凯下意识地叫了几声，那个身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周导？”
　　　　他走下去，来到荒地边上，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回过头……
　　　　冯凯一愣，他突然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他先是一阵脸红，随后一阵尴尬。
　　　　“对不起，认错人了。”
　　　　上头的王帅看着冯凯，表情非常精彩。
　　　　看到冯凯尴尬地走回来以后，他摇了摇头。
　　　　“没找到小周？”
　　　　“没找到……”
　　　　“小周现在走了。”
　　　　“啊？”
　　　　冯凯顺着王帅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里，三五个中年人正扛着柴火，正巴拉巴拉地一边聊天，一边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王帅瞪大了眼睛，盯了许久，终于发现扛得最多的那个中年人，似乎就是周洋……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冯凯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当追上周洋的时候，他看到周洋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冯凯表情看起来讶然。
　　　　周洋竟说着一口冯凯能听懂，但却非常别扭的普通话！
　　　　“周导，你……”
　　　　“……”周洋并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冯凯，眼神充满着羡慕与向往，同时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嫉妒与莫名的愤怒，甚至紧握着柴刀，死死盯着冯凯，充满着警惕，仿佛在看一个外来者与陌生人。
　　　　冯凯吓了一跳！
　　　　随后，他又看到周洋背着柴火，一步步地转身朝着上方走了过去，跟上了那群中年人……
　　　　“是不是觉得小周被鬼附身了？”王帅看着周洋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是。”冯凯突然想到周洋在拍摄《矿底》时候的情景，如果说《矿底》是周洋的本色演出的话，那么这一次，周洋完全是沉浸式的。
　　　　“小周他对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有一套深入人心的分析，你在想着怎么应付我，怎么写出来让我满意，而小周，他想的永远是怎么将自己变成角色，以角色本色演出的方式，沉浸在里面，你所谓的柏林奖，你甚至能看到的一切荣誉，在小周眼里，根本不不值一提…他是我这些年在电影圈里见过最可怕，最敬业的演员，没有之一！”王帅继续带着冯凯一步步跟在周洋的后面。
　　　　“这……”
　　　　“你能想象得到吗？小周的身份只有村长和我们剧组知道，欢迎宴以后，小周被当成是村长远方表亲过来暂住个村子里，但是直到现在，村民们除了觉得他稍微白净了一点以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甚至根本都没有将小周和我们剧组联系在一起……”
　　　　“……”
　　　　“你只是体验他们的生活，而小周，他是彻底将自己变成他们的人了，而且，他有惊人的模仿力，你去看看他种的玉米地，你就知道了……”
　　　　“……”
　　　　“现在你知道你写得为什么不行了吧？”王帅看着冯凯，叹了一口气。
　　　　冯凯低下头。
　　　　这一刻，他有些恍然。
　　　　但同时有些担忧。
　　　　“周导这样的行为，他不会精神分裂？”
　　　　“不知道……”王帅摇了摇头“走吧，再带你去看看下周住的地方吧，你看完以后，你可能会更有感触…”


第94章　骇然
　　　　白炽灯的光芒昏暗。
　　　　低矮的屋子里头，充满着阴沉与杂乱……
　　　　周洋低着头，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劈着柴。
　　　　或许是因为感觉天气太热的关系，他脱掉了上衣，他的身体挺白净，但看起来非常健硕，入目可见就是一道比较狰狞的伤疤；他拿起斧头劈柴的时候非常用力，娴熟得不像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周洋沉浸在一个说不出来的状态里！
　　　　他的名字叫黄德贵，是黄家村本土的人员，他现在年纪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三十五岁的大龄光棍。
　　　　他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不会电脑，更没有读过什么书，字都不识几个。
　　　　在黄家村里；他是一个大龄的光棍的一员，他上面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老母亲整天记挂着的内容只有让他买一個媳妇，然后生个男孩能够让家里的香火继续传下去。
　　　　是的，买一个媳妇，在黄德贵的世界观里，并没有娶媳妇这个概念。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钱攒够了，就会有人带着女人上来，然后他再挑一个稍微合适一点的，最好是屁股大一点的媳妇。
　　　　这样能多生几个男孩，多生个男孩，家里就会多个人帮忙干活，多个人帮忙干活；自己在村子里就有面子。
　　　　当然；在周洋的设定中，黄德贵有一套自己的法律……
　　　　他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外人的时候；他会觉得很警惕与紧张。
　　　　此外，他又是一个矛盾体，他既羡慕那些有钱人穿得衣衫华丽，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又觉得警惕，觉得这样人走进村子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会让整个村子变得一团糟。
　　　　刚才在面对冯凯的时候，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别扭情绪，这种情绪甚至催动着他，将冯凯身上的衣服给扒拉下来，自己穿上，甚至想抢光冯凯身上的所有钱。
　　　　他不是周洋，他是黄德贵！
　　　　他现在的努力，就是在赚钱，然后买媳妇……
　　　　劈完柴以后，他默默地走到了屋子里，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烧火做饭。
　　　　“妈；咱家现在有多少钱了？”
　　　　“……”
　　　　“哦。”
　　　　“……”
　　　　“那快了；快了！”
　　　　“……”
　　　　“上一次被抢走了，这一次俺会和村长提前打招呼，让村长帮帮忙，给俺挑一个好的！”
　　　　“……”
　　　　屋子里。
　　　　空荡荡的，一边做着午饭，一边对着空荡荡空间说着话。
　　　　仿佛那里，有一个低着头，正慈祥笑着的老母亲。
　　　　说着说着，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
　　　　不远处。
　　　　透过屋子的窗户看屋子里的周洋，冯凯看得很害怕。
　　　　山风一吹，他感觉到自己脊背发凉，不自觉地盯着空荡荡的虚空看了一眼。
　　　　没有人！
　　　　虚空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这家伙是在跟什么东西在说话？
　　　　他寒毛直竖，甚至都有些腿软。
　　　　随后，他看到正在烧火做饭的周洋猛地朝他那边瞪了一眼，紧接着，拿着柴刀就冲了出来。
　　　　卧槽！
　　　　这家伙想干嘛！
　　　　要杀我？
　　　　冯凯惊得退后几步，一个不稳，紧接着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紧接着！
　　　　他发现周洋并没有提着柴刀来砍自己，反而跑到院子里，抓住了一只鸡，扭了扭鸡翅膀，随后非常娴熟地用稻草将鸡的翅膀给绑上……
　　　　“阿姆，我等会将这只鸡送给村长，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下一批人什么时候过来……”
　　　　绑完以后，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他继续看着周洋走回了屋子里。
　　　　他觉得周洋好像是疯了！
　　　　但是……
　　　　“你敢不敢进去吃顿午饭？”王帅突然拍了拍冯凯的肩膀。
　　　　“我……王导，你吓死我了！”冯凯吓得一哆嗦，随后连忙摇摇头“我，还是算了吧，周导现在给人的样子很可怕，特别是他握着柴刀的样子，我觉得他像个凶狠的杀人犯……”
　　　　“在你心中，黄德贵这个角色到底是什么样的？”
　　　　“愚昧，看起来虽然老实巴交，但有一种极强的占有欲……”
　　　　“那你觉得小周现在呢？”
　　　　“他……我不知道，我无法形同，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人很危险，不像是正常人，甚至我觉得跟他都无法沟通……”
　　　　“真的无法沟通吗？”
　　　　“就是那种感觉，潜意识就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我怕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他会宰了我……”
　　　　“进去吧，大着胆子进去吧！”王帅突然笑了起来，有一种恶趣味。
　　　　“算了吧！”看着烧好火，做完饭的周洋，王帅终于是退缩了：“我还是去写剧本大纲吧，我觉得，我会写了……”
　　　　“用心去写，真正沉浸在这个故事里，记住，你拍的并不是电影，而是一种思想，一个故事……”
　　　　“我明白了！”
　　　　周洋给冯凯莫大的触动。
　　　　当天回去，他就做噩梦了。
　　　　他梦到周洋提着柴刀，摸到了他的床上，然后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