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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不软，比我都硬！”江山接口道。
　　　　刘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小屁孩一个，身体都没长开，讲真，比江山的球硬，真没什么好骄傲的……
　　　　武力在狂奔，救了一个又一个球。
　　　　第一局的时候，他就是靠这种完全被动的相持防御，最终耗死了王超。
　　　　曾经，他虽不能得势，却可以得分。
　　　　但这次不一样了，王超的力量明显比第一局大得多，速度也快得多，尤其是球上附带的旋转，更是千变万化，可以想象，王超那每一个看似顺手挥洒的抽球，都在最后关头有着极其细小的腕部动作，用来改变球的旋转细节和落点细节。
　　　　他又一次打穿了武力的防线。
　　　　2：0。
　　　　武力捡回球，站在台前，将小球一次次落在台面上，感觉到汗水正从额头慢慢蜿蜒而下。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应该发个什么球。
　　　　“当你不知道发什么球的时候，那就发短下旋吧，先看看对手的反应……”他想起了罗志红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有时候，比赛场上，当你慌得一比的时候，其实对手比你更慌，说不定你再稍稍坚持一下他就崩了。”
　　　　小球旋转着飞过球网，落在距离球网很近的地方。
　　　　“这个球绝对没法抢攻，我确定……”武力用力吐出一口气，向前一步，做好了迎接一个摆短球。
　　　　然后他就看到王超将球拍插入小球底部，做了个很难看的动作。
　　　　不算陌生，因为上次见过。
　　　　这是一个兜拐。
　　　　别忘了，兜拐正是处理台内短球的一种手段。
　　　　更别忘了，理论上说，兜拐本来就更适应横板选手，因为前世发明这一技术的那位岛国选手，本就是用的横板。
　　　　这个球突兀的变了方向，远远的落到了正手大角度底线。
　　　　武力飞奔过去接球，等球一触拍，他忽的心中一惊，随后便是一叹。
　　　　这球接过去并没有意义，因为又落入对方的进攻节奏了。
　　　　果不其然，王超又是一轮左右开弓，硬生生将武力抽死在第七板。
　　　　事实上，在王超彻底发动后，还能坚持到第七板，已经足够证明武力的坚韧了。
　　　　3：0。
　　　　三个球一过，何敬平明显不正常了。
　　　　“何指导，你没事吧？”罗志红有些担心，他感觉得到，身边的国字号教练在发抖。
　　　　“我没事。”何敬平用力吸气，用力咬牙，从牙缝里一个个字蹦出来：“先看……看完再说。”
　　　　何敬平比其他人看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刚刚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恍惚。
　　　　他依稀看到了七年前国家队双向选择时那个站在球台边带着些青涩的十九岁少年。
　　　　那是罗九。
　　　　罗九的双面弧圈球打法，正是他这个师傅一砖一瓦、一手一脚打造出来的。
　　　　他定义了罗九的整个技战术体系，逼着罗九练习这套体系中所有需要掌握的技术细节，带着罗九去打世界各地的巡回赛，去打世界杯、世乒赛，乃至奥运会，他现场指挥了一场又一场战斗，总觉得罗九打出来的东西跟他理想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但即便如此，罗九在那些年依然被国际乒联赞誉为“双面弧圈球最先进技术的掌控者”。
　　　　只有何敬平自己知道，这个赞誉名不副实，罗九不配。
　　　　罗九的打法里有致命的问题。
　　　　罗九什么技术都是一学就会，但当他把这些技术融会贯通的时候，却总有一丝丝隐藏极深的僵硬，让他不够流畅。
　　　　正是这一丝丝僵硬，让罗九在面对孙天龙这类基本无弱点的顶级对手时，会死在相持上。
　　　　通常大家认为相持代表的是基本功，但何敬平知道，罗九问题的根本是流畅度，或者更明确点说，是“衔接”。
　　　　“师傅，我真的觉得这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还有比我衔接更快的了。”
　　　　罗九曾经这样跟他建议：“我是不是应该找到一种替代技术，能在衔接不畅的地方做一下过渡？”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何敬平当时极其愤怒：“你知不知道，唯有真正无缝衔接的正反手连续拉球才能打出无人可挡的攻势啊！你加入一种替代技术，固然更流畅了，但是对手却也有了喘息之机，你进攻的节奏也就丧失了啊！”
　　　　他逼着罗九就这么练，苦练，死练，一直练了七年，到最后罗九变成了五大主力中世界排名最低的一人。
　　　　何敬平在罗九某一次输球后崩溃了，他用一辈子的时间辛苦构筑的乒乓球世界观轰然崩塌，他怀疑是自己的理念出了问题，或许他想象中的那套体系根本就不存在，他愧对罗九，愧对华乒，于是他选择辞职，远走江城。


第52章　尘埃落定
　　　　“7：0，武力发球！”球场上，计分教练的声音已经有些破音。
　　　　他眼睁睁看着王超在换拍换手之后忽然化身战神，将原本不可战胜的武力打的全场乱窜，到现在为止，武力居然一分都没拿下。
　　　　计分教练的三观有些崩塌了。
　　　　他不明白，为啥有人可以用从不练习的一只手，打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比赛。
　　　　事实上，三观崩塌的不仅是他，还有罗志红。
　　　　“何指导，你见多识广，你教教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罗志红额头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如果不能解决这个疑惑，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拔队员了。
　　　　他执着了五十年的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快塌完了。
　　　　何敬平声音有些变形，却还硬撑着，低声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不合理，这完全不合理，但是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啊，这一点都不重要啊，他确实打出来了呀……”
　　　　罗志红不敢再问了。
　　　　他听得出来，何敬平现在根本就是碎碎念的魔怔状态，比自己还不靠谱。
　　　　“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天才啊……或许，当天才到一定的程度，就是能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呢？谁知道呢？”
　　　　何敬平这一刻很孤独，他急需有人倾吐，可惜他最想倾吐的对象罗九却不在现场，于是他只能紧紧抓住罗志红的一只手，用更热切的声音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打出来的东西，这种如此流畅、毫无停顿、全台无死角进攻的双面弧圈，就是我一直想看到的东西，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啊……”
　　　　第二局比分最终定格在堪称血腥的11：0上。
　　　　王超没有留手，因为昨天武力诚心诚意的拜托过他了，希望他用全力，而他也大发慈悲的答应了。
　　　　昨晚食堂里众目睽睽之下的中二承诺，虽然羞耻，却还是要兑现的。
　　　　所以，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他认真起来后的样子。
　　　　极其残忍！
　　　　“王超！”何敬平在场边大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超笑了起来，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当然不是故意欺骗教练，也不是故意藏了个大招，因为在如今的和平年代里，有能力的人只管将能力表现出来，就能得到机会，并不需要藏拙。
　　　　这一切都只是始于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前世的他，其实是左撇子。
　　　　做选手的时候，他就是左手横板，因为在“直横之争”中，他本就是横板的支持者。
　　　　后来因为一场意外，他左手腕永久性损伤，无法再打球，才做了教练。
　　　　即便如此，生活中他依然是个左撇子，用了四十年的左手，从未改变过。
　　　　而在穿越之后，他发现这具身体用的是正手直板。
　　　　在明月球馆第一次触球时，他曾经将小伙伴韩风的球拍拿在两只手里试过手感，当时就明显感觉左手更顺畅。
　　　　他继承了前世的习惯，依然是个左撇子。
　　　　只是怕让小伙伴们感到好奇，也担心自己无法解释，他才一直在使用右手直板。
　　　　却没想到，打着打着，就一路打到了今天，事态发展过快，竟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换手机会。
　　　　他身上有很多的不合理与不科学，但其实，归根结底，最后都归结于同一个最大的不合理：穿越。
　　　　正是穿越，让他这具业余素质的身体有了顶级职业选手的思维和技巧。
　　　　正是穿越，让他在从未动用左手打球的前提下，还有着如此高的左手熟练度。
　　　　别人以为他没有练过左手，但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他已经用了足足四十年的左手，又怎么会不熟练呢？
　　　　即便在最近这半个月里，他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锻炼左手。
　　　　比如吃饭，比如洗澡，再比如凌晨五点和李少钦一起练球。
　　　　如果是在家，王梅可能会立刻发现他的不正常。
　　　　但在球队里，谁也不熟悉他，又怎么可能发现如此细微的差别？
　　　　更何况，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左手在短期内细腻到那种地步。
　　　　因为他的左手横拍有着太强大的攻击力，只需原地站桩输出就把武力打爆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碾压、降维打击。
　　　　现阶段，他左手自然有破绽，而且还不少，但问题是，这些破绽并不是武力这个档次的球员抓得住的。
　　　　而当他未来对上那些能抓住他破绽的真正强者时，或许他的破绽已经被修复了。
　　　　他内心有明确的规划，他会一天一天变强，一步一步打上去，一路打败挡在面前的每一个人，并且绝不会再输给任何一个人，当他打败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那个人之后，他自然而然就站到了世界的巅峰。
　　　　所以武力大概会成为唯一一个在正式比赛中击败过他的人。
　　　　这是他给予武力的尊重，用来纪念自己穿越之后遇到的第一只精英怪。
　　　　只是现在的武力还不知道。
　　　　蒋龙却已经认命了。
　　　　他眼光不算好，但绝对不是瞎子。
　　　　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压肯定是压不住了。
　　　　这个王超，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是鄂北省今年最好的苗子，甚至是进国家队的苗子。
　　　　没看何敬平那边已经激动得开始喘气了吗？
　　　　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想办法再搞个名额给王超。
　　　　蒋龙已经不期待武力创造奇迹了，心情反而沉静下来，默默盘算其他哪些教练手里还有名额，哪些队员可以暂时挤下去，让王超先上。
　　　　冬季特训名额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今天晚上必须要通宵忙碌打电话，务必腾出一个名额来，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接下来的十八分钟乏善可陈。
　　　　永不气馁的武力表现出了机器人一般的顽强斗志，然而接下来的三局加起来依然只得了五分，一场11：2，一场11：3，一场11：0。
　　　　最终王超以大比分4：1获胜。
　　　　王超是真的一点情面没留，第五局硬是又给武力剃了个光头。
　　　　等到比赛打完，所有人看王超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队员们，竟然隐隐有些陌生。
　　　　就像是你忽然发现你身边那个天天一起吃路边摊烧烤夜宵的邋遢朋友，其实是个超级富二代，他早就玩腻了的某个女人还是你现在的梦中女神……
　　　　王超并不在意，因为这种事情，只需要他表现得一如往常，过几天大家就习惯了。
　　　　但有些真相却是真的藏不住了。
　　　　比如说……他绝不是市队级别的选手。
　　　　从打武力的情况来看，他甚至应该是国家队选手。
　　　　因为几年前国家队五大主力拜访江城市队，顺便暴打武力时的血腥程度，似乎跟今天没多大区别。
　　　　“王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