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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的位置很清楚——太昊须弥天。
　　但巨人望台一战后，特处局权势更重，将折、杨、应这些一等世家压得喘不过气。
　　云家光靠自己，根本撼动不了史安国这棵参天大树。
　　几个月来，天下水神族内权利层早有公论——除非有执火者擎住半边天，否则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欠奉。
　　时局轮转，年初还恨旅者恨得要死的云从龙，现在竟巴不得自己给他匀几年人寿。
　　短暂沉默后，云从龙调整心情，接过话题。
　　“各位阁下，我的礼物同样与神目之王相关。”
　　他说话之前，主动垂首行礼，作风一丝不苟。
　　“我私下获知，下个月中旬，东华与蔚蓝的联合舰队将会在辛梅里亚海举行秘密联合军演。”
　　这个消息让宙斯与库库尔坎的轻松容色略微紧绷。
　　自古以来，军演必然是有假想敌的，只不过未必公开罢了。
　　但远远拉开第三位的世界第一与第二强国搞联合军演，又有哪个国家配当假想敌呢？
　　至少宙斯清楚南乌盟是绝对不配的。
　　“据说，在这次军演中，特处局与x局都会深度参与，并携带弑王者卡西乌斯、梦境沙盒、神枪布里欧纳克（brionac）等等s级遗物。”
　　云从龙继续说道。
　　布里欧纳克是传说中光之神鲁格击倒邪眼魔王巴罗尔时使用的武器，只需要使用者以目光锁定，长枪便会化作五道光芒飞驰，直到命中目标才会返还。
　　是故布里欧纳克又名轰击五星。
　　“弑王者增幅，梦境沙盒隔离，布里欧纳克必中……”
　　库库尔坎吐着舌头，阴阳怪气道。
　　“这个配置所针对的敌人，还真是一目了然呢。”
　　“是的，这次联合军演的假想敌应该就是旅者以及其背后的执火者。”
　　云从龙坦诚道。
　　从古至今，既有意愿又有能力在临命终时自我终结的战争级使徒，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那些“麻烦”，大部分都被历代夫子率领的噬神者解决。
　　但上代夫子金扶摇突兀战死，弑王者、万木之芯，以及阿斯塔罗斯源质都已失落。
　　面对旅者和大帝迫在眉睫的“威胁”，大国们显然无法再视而不见。
　　四位旧日，还剩下最后一位没有发言。
　　“我的礼物也关于旅者……”
　　雅威开口道。
　　“烛九阴具备部分命运权柄，其使徒能够依靠吞噬生灵命运，增长战力。”
　　此话一出，库库尔坎嗤声笑道。
　　“这话你要是在五年前说，那苏利法多少得给你磕一个。”
　　她一边嘲笑，一边像翻白眼一样泛起颈侧的羽毛。
　　“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吗？”
　　宙斯双手抱臂，同样不耐。
　　“提升战力并不是烛九阴使徒在命运方面的唯一应用。”
　　雅威恍若未闻，不急不缓继续说道。
　　“旅者还能够控制这种吞噬，在不危害使徒的情况下，逆转其污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逆转或压制超凡污染的能力，s级神话生物里倒不算太稀罕。
　　但不论是提丰、巴罗尔，还是句芒，其神通对受体都具备强破坏性。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共工第一个接受不了。
　　“你的消息来源？”
　　宙斯沉声喝问。
　　“无漏狻猊、星颅、黑城在三年前就走到了路的尽头，但他们一直没有出现异化征兆。”
　　雅威直接举例。
　　“直到战后这半年。”
　　“除去融合源质、同化率又有精进的九尾和狂热者，上述几人同样深陷泥淖。”
　　“在我的视界中，这本该发生在三年前。”
　　沉默降临在集会所良久。
　　“真是恐怖……”
　　宙斯低声说道。
　　“还好，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
　　次日，傍晚。
　　辛梅里亚岛链，火奴岛滨海，储存着巨灵神尸体的“黄泉”基地。
　　自从精神污染逐渐严重后，黄怀玉便远离幽都，长住于此。
　　深海区，微光映照下的巨大广场。
　　神木为基、黑曜石为靠的王座落在中央。
　　黄怀玉单肘拄膝，坐在其上。
　　他双目微瞑，没有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变得极为平缓。
　　时光消逝，唯有眼皮下的眼球偶有转动，自眼缝间挥洒出金银光芒。
　　意识世界中，黄怀玉正驾驭绯红龙躯，自由穿梭于无尽岁月。
　　他俯瞰着神话时代状貌迥异的大陆，与烛九阴辩“我”。
　　“你拥有了我的躯体。”
　　不知来处的声音说道，用的是与黄怀玉一模一样的声线。
　　“是。”
　　“你使用的是我的能力。”
　　再问。
　　“是。”
　　“你延续的是我的故事。”
　　“嗯？”
　　略有犹疑的回复。
　　“你就是我。”
　　“不。”
　　快速的回答。
　　“我们同形同貌，同等威能，你怎么会不是我呢？”
　　“……”
　　短暂的沉默。
　　黄怀玉很想反驳，但耳边持续不断的命运噪声无时无刻不在干扰，让他的思维无法凝聚。
　　“我是人类，你是龙……”
　　片刻后，他主动开口。
　　意念一至，洪荒散于浮云，黄怀玉回到了黄泉基地的王座。
　　“你不是人类。”
　　那声音否定。
　　“人类是你耳边的噪音。”
　　“你正因他们的存在而烦恼。”
　　嗡鸣声远近作响，混成一团。
　　黄怀玉不由得赞同。


第七百一十六章　劝谏
　　抛开那些复杂的思辨，有一件事让黄怀玉感到绝对的真实。
　　那就是人类命运带来的嘈杂。
　　他们很弱小。
　　弱小到禁不住旅者一瞪。
　　他们很复杂。
　　哪怕是神庭主宰也看不清他们的未来。
　　“人类，后天受造之物。”
　　烛九阴的声音持续不断。
　　“弱小，充满恶德。”
　　声量逐渐提高。
　　“依靠窃取与欺骗占据一切。”
　　在黄怀玉心海神藏所有地方轰然作响。
　　“他们与我们不同。”
　　“他们是向外欲求的无底之渊。”
　　“我们是自然具足的天生神灵。”
　　自神目海一战后，历代烛九阴使徒的记忆片段如海潮般不断冲刷着黄怀玉的两世记忆。
　　他们或意志卓绝，或巧辟蹊径，或借助外力。
　　但所有的抗争都指向同一种结果。
　　死亡。
　　“请丢下你的假面，抛去你的伪名。”
　　“蜕尽人欲，方能承载永恒。”
　　“呼唤自己的名字吧……”
　　声音轻微下来，好似延请。
　　“我的名字？”
　　黄怀玉听到窸窣窃语从每个角落传来，反复念诵着同一个名字。
　　烛九阴。
　　它们在带动他跟随。
　　画面旋转如灯。
　　最后的最后，黄怀玉看到上一任烛九阴使徒死于非命，被历史磨去姓名。
　　然后，落到最低处的念诵声猛然回弹，轰裂如雷鸣。
　　“一能生万！”
　　黄怀玉被震得心念茫茫，隐约间就要脱口出下句。
　　但就在这时，一个深埋已久的梦境，在他心底彻底触发。
　　自其中，人所具有的“见、听、香、味、触、意”六欲刹那澎湃。
　　独属于黄怀玉本人的回忆层叠荡开。
　　至福乐土顶级烹饪的色香味。
　　泽佛全族欢呼信仰的支配感。
　　美妙的音乐。
　　缤纷的色彩。
　　依依的陪伴依恋。
　　菲儿的秀色可餐。
　　甚至于穿越后的乡愁离苦都点滴重现，漾出回甘……
　　梦境的最后，黄怀玉想起的是自背后搂住自己的雪白臂膀。
　　他再次梦回那片春天。
　　春雨在灵台下得淅淅沥沥。
　　有雨帘相隔，一切噪音都变得朦胧遥远。
　　王座之上，黄怀玉蓦然醒来，感到混乱的思维恢复了清晰。
　　瞥了眼面板，数字毫无变化。
　　“同化率：75。1％（上限）；
　　空间操纵lv。9，熟练度97％；
　　时间操纵lv。9，熟练度95％；
　　自成天地lv。10，熟练度16％；
　　噬命lv。4。”
　　在接连噬命了苏利法以及金扶摇之后，他的同化率已经攀升到当前上限。
　　75。1％，很接近能级四高阶。
　　近几年来，除去苏利法，无人能达到这个高度。
　　但黄怀玉无比清楚，他的天赋已到上限，再没有能力融合下一枚源质了。
　　“怀玉哥，你怎么样了？”
　　他听到熟悉的呼唤，循声望去，发现卜依依已不知在王座下等了多久。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黄怀玉颔首回道。
　　他发觉自己本已丧失大半的人性锚点被再次构筑。
　　“所以，这就是你借着那次仪式，埋下的后手吗？”
　　黄怀玉低声笑道。
　　这个由阿斯塔罗斯神通力构筑的梦境，唯一作用是增强寄主的人性，也难怪他自检时难以发现。
　　这一刻，黄怀玉后知后觉了许多。
　　苏利法登神后，因金扶摇持枪自戮泛起的不忍。
　　乌有乡第一梦，因楚天极诀别话语涌起的悲怒。
　　以及此刻，当他濒临界限，救了他一次的幻梦……
　　此梦一石三鸟，纵然织梦者已挂印远游，依然避免了一次悲剧。
　　“夫子，你为何要给我这次机会？”
　　黄怀玉喃喃自问。
　　他长声叹息，注意到卜依依手上正捧着一个木盒。
　　“这是什么？”
　　黄怀玉接过木盒，取出里头的东西。
　　一枚看起来很熟悉的玉琮。
　　这玉琮的正面，刻着“蚀”字的东华甲骨文。
　　背面则是一个被圆圈环绕的甲骨文“人”字。
　　他一下子就回忆起熟悉感的来源——这是众帝之台下，随相柳陪葬的繇侍玉琮。
　　它最早是被追命取走。
　　至于追命死后，黄怀玉便不再清楚下落。
　　“这是从哪儿来的？”
　　黄怀玉问道。
　　“两天前邮寄到幽都的。”
　　卜依依回道。
　　“寄件人没有署名，但寄出地是南次省、句汸市。”
　　黄怀玉去过一次句汸市。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风连云的地方。
　　“必然是否决兄寄给我的了。”
　　说起故人，黄怀玉忍不住轻笑道。
　　“他现在如何了？”
　　回答的声音来自广场边缘。
　　“我问了特处局。”
　　菲儿回道。
　　她也早就陪伴在此，只是不比卜依依傻愣，而是全力隐去存在感，躲在远处。
　　“说是五日前葬入了太昊西北的青山公墓。”
　　女子的回话带走了黄怀玉的笑容。
　　王座上沉默了良久。
　　“连云兄这是在劝我啊。”
　　黄怀玉坐直脊背，将历经无数磨难的玉琮托在掌心。
　　“想必，夫子也是这个意思。”
　　“据说，每一位自我了结的战争级使徒，都会被噬神者刻碑勒石。”
　　他轻轻抚摸着玉琮上的“蚀”字。
　　“听说因为我，绝境4正二十四小时处于战备状态。”
　　“依依，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黄怀玉望向自己超凡道路的“引路人”。
　　卜依依的面容相比于四年前，少了稚幼，多了成熟。
　　但不变的是她的美丽与善良。
　　“我……”
　　女子设想着可能的未来，几次张开口，最后却说不出话。
　　“怀玉哥，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卜依依最终说道。
　　“无论生死。”
　　黄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