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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安置剩余的爆炸人口，各大集团也开始将目光投向太空，新上海0297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投资建设的，你们可以认为这里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是盛唐摩根的职员，通过应聘进入这座新城工作，在工作前会根据各公司的职位要求进行记忆重写，你也不用为他们失去原有的记忆感到难过，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早就经历过几十次的记忆编写，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原有的记忆是什么。
　　“入职前的记忆重写实际上也是为他们好，能帮助他们更好的融入到新的工作和生活中，克隆人也好，普通人也好，他们在这里其实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生产资料，最完美的生产资料。
　　“当然，考虑到生产出的商品必须销售出去，他们也会同时扮演着消费端的角色，无论是五层空间的划分，还是那些不断滚动的广告都是为了刺激他们更多的消费，只有消费和生产都不断增加，社会才能繁荣起来。”
　　电子羊听到这里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可是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什么，除了越来越不像自己外。”
　　“好问题。”邱明打了个响指，“但是谁让历史的车轮永远向前呢，也许再做一次选择，回到人工繁衍计划刚开始的时候，人类会选择关上潘多拉的魔盒，将这一切掐死在源头，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一旦生产力开始发展，落后的必然就将会被淘汰。
　　“这不是任何个体所能阻止的事情，你们不能，我不能，甚至就连盛唐摩根的董事会也不能……因为强大如盛唐摩根，也有很多同样强大的竞争者，据我所知，董事会的人甚至已经经历过上百次的记忆编码。
　　“我其实很羡慕你们，在记忆被重写后你们就可以毫不怀疑的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相信你们愿意相信的事情，但是对于公司其他部门的人来说，我们甚至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邱明道，“就好像是我现在告诉你们的事情，是否就是真相呢，还是说在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版本的真相，我也不知道，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我衷心希望你们不会经历我所经历的那些烦恼。”


第四百零七章　谎言的土壤与真实的花朵
　　在三人启程前往这座山谷前，邱明已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张恒和电子羊，说他们不应该再继续追查下去，趁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及时收手。
　　因此电子羊在进来前其实已经脑补过很多里面的恐怖景象。
　　比如全副武装的小队埋伏在大门后等着将他们拿下，又或者盛唐摩根雇佣了一群科学家偷偷进行着什么鲜血淋淋的人体实验，甚至是瞒着公众在基地里面关了一群外星生物。
　　但是无论哪种猜想都没有他现在亲眼见到的东西更加的疯狂与黑暗，明明电子羊这一路看过来的都只是最常见的公司架构，一个个无比普通的部门，但是当这一切拼凑在一起，渐渐展露出最后的真相，电子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看着那些从货车上走下来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看起来都很健康，但是在那些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他们的灵魂早就已经因为打满补丁而变得千疮百孔。
　　电子羊甚至有些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因为他们每个人似乎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而且最让电子羊感到恐惧的是，他知道自己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
　　而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电子羊就很难不去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现在的记忆全部都是被编写的，那么原本的他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电子羊拼命去回想，想到脑袋都要炸裂开了，然而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而且更悲哀的是电子羊发现即便自己回忆起了任何只言片语，他也没法确定那究竟是真正的自己，还是某一次记忆编码后留下的扭曲印记。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他的过去已经被无数的升级补丁所覆盖，未来又不知道会生活在什么样的谎言中。
　　电子羊甚至不清楚自己对于徐倩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后者是他曾经那么用力爱过的女人，但如果连他自己都是假的，从这一点所出发的感情又有多少的可信度呢？
　　电子羊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站在车站广场中央。
　　邱明在说完之前那番话的时候也在默默观察着一旁的电子羊和张恒，其中，电子羊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从电子羊的眼中邱明能看到的恐惧，痛苦、茫然与难以置信混合在一起。
　　这并不难理解，因为电子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的坍塌了，邱明知道电子羊的心中现在肯定充满了疑问，却又不知道谁能为他解答。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但是张恒就有些让邱明看不懂了，虽然张恒的脸上也有意外之色，但是这种意外就像是在开车在路上看到了交通事故的那种意外，不管现场再如何的惨烈，对于路过的其他车主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影响。
　　这让邱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任何人在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谎言中，甚至早就已经失去了自我后，都不可能像张恒这样无动于衷。
　　如果可以的话，邱明真希望现在能够打开张恒的脑袋，读取后者的记忆，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徐倩就在前面了。”
　　又等了一会儿邱明再次开口道，“只要穿过车站再走不远就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要继续去寻找她。”
　　邱明的话也让电子羊更加迷茫了，除了他没法判断自己对徐倩的感情究竟是否是预先编码好的外，也因为如果徐倩的身份也是编造的，那他救回徐倩是为了让徐倩继续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吗？
　　但是电子羊没想到张恒却是一点都没有犹豫，“带我去见她吧。”
　　这次轮到邱明惊讶了，“即便你在了解到所有事情后，依旧准备带走徐倩吗？”
　　张恒点头，“我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约定就是约定，我跟她达成了协议，要帮她调查她的事情，现在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该向她交差了，至于之后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
　　“令人钦佩的职业态度，”邱明道，之后他又看向电子羊，“你呢？”
　　电子羊就显得纠结的多了，他足足思考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最后才咬牙道，“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写的我的记忆，让我在徐倩的事情上从来都没有理智过，所以我还是想要见她。”
　　邱明赞赏道，“我之前倒是有点小看你了，在意识到自己的性格，记忆都有可能是被编码出来的后依然能够有所坚持。”
　　“舔狗就是NB嘛。”电子羊自嘲道。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我们所进行的记忆编码工作都是在你进入新上海0297前完成的，除了少部分扮演克隆人的居民，绝大部分人的记忆之后也不会再被调整，徐倩是在你后面来到新上海0297的，所以你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和感觉都不是编写出来的……你可能，真的是喜欢上了她。”邱明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成为舔狗是我的自发行为？”电子羊神色复杂，“所以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说明即便从谎言的土壤中也能开出真实的花朵。”邱明道。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徐倩不是克隆人，你又为什么要带走她？”电子羊问道。
　　“你可以将这看成是一次企业的内部转岗，我们对每个人的绩效都进行着监督，对于绩效持续下滑的人，公司会考虑更换他们的职位，当然由于徐倩是公众人物，处理起来会更加麻烦一些，而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工作，为了方便管理，一般情况下一些特殊的岗位，我们会在对该职员进行记忆编码的时候就提前好设定一个目标。
　　“这个目标会是该职员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该职员可以接受诸如放弃自己的事业，搬离原居住地这种牺牲，我擅长对付的是拥有爱情婚姻类目标的女职员，除此之外也有擅长其他类型的同事，在将影响降到最小后我们会瞒着公众将他们送往其他并不联通的城市。”


第四百零八章　重见徐倩
　　“像新上海0297这样的城市究竟有多少？”电子羊皱眉。
　　“我只能说远比你们所知道的要多，为方便管理，各集团会将城市划分为不同的生活圈，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和你们一样，只是盛唐摩根在新上海0297分部中的一名普通职员。”邱明一边说着一边带张恒和电子羊从车站的人流里穿过。
　　三人乘坐扶梯到达第四层，这里再看不到什么应聘者，只有一些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开着叉车进进出出，将一些2m×1m的金属箱运送到楼下的车站那里，大门外还站着两个保安模样的家伙。
　　邱明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三人这才被放行。随后邱明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小屋子，“徐倩就在那里，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一点她就会被重写记忆，被塑造成适应下一份工作的人了，之后还会被装进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箱子中送到其他城市，你们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虽然从大门到这里的路并不算太远，但是电子羊却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好几年，他望着面前的屋门，心情有些复杂。
　　张恒也没催促他，就站在一点静静等待着，电子羊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后深吸一口气，用手上的手环打开了屋门。
　　里面的面积比他想象中要大不少，实际上单看布置有更像是酒店里的套房而不是监狱的囚房，而徐倩现在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投影出的肥皂剧。
　　她还给自己泡了一杯桂圆红枣茶，抱着膝盖，因为太过于聚精会神，甚至就连有人走进房间都没有察觉。
　　电子羊看到这一幕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邱明就向他保证过徐倩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直到亲眼确认过这一点后他才算完全放下心来。
　　对于电子羊来说刚才那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所感受过的绝望与无助已经超过了记忆中的总和，然而当他看到沙发上的那个身影，看到徐倩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和小巧的鼻尖，却是又久违的感受到了世界所散发出的温度。
　　这一刻电子羊甚至不再纠结于自己对于徐倩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就像是又回到了每个孤单又漫长的夜晚，他准时的守在投影前，只为了看到镜头前的那张脸庞，听她诉说这一天所遇到的各种细小的琐事。
　　“今天买了Patchi的巧克力，真的超好吃~早上吃了一颗，感觉一天都元气满满的。”
　　“啊，KGC战队又输了，真是的，明明前期有精彩的发挥，但是没能守住这份优势啊。”
　　“诶，下午的时候不知道再哪里听到了一首歌，可是记不起名字了，旋律应该是这样的……”
　　“昨晚做梦好像有梦到熊猫，但是一直在追我，可我又不是竹子，谁懂解梦啊，能告诉我这预示着什么吗？”
　　……
　　而这一次电子羊也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木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邱明和张恒，结果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摆明了是在等着他先开口，邱明还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偏偏这个时候电子羊又紧张了起来，脑袋里完全是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