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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春来说的是事实，他们能理解。
　　问题是，让他们不舒服的，是刘春来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愿意承担更大的责任。
　　“两位领导，要做事情，不一定非得进入体制内。就是现在，随着我们大队的发展，周围的大队、公社，不是也开始在想办法了么……”
　　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当官，他是不想当官的。
　　太累。
　　重活一世，还没享受生活呢。
　　不过目前确实也没有多少值得享受的，先把基础打好，等到后面，每天就躺着收钱就可以了。
　　所以，他给了自己一个计划。
　　五年！
　　努力干五年，然后就退休！
　　要是这个计划给两人说了，非得被他们的口水淹死不可。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还好，招待所食堂这会儿送来了三碗面。
　　都是大品碗，上面盖着一个煎蛋。
　　刘春来本来就没吃饱，也就不废话，开始吃面。
　　“对了，你爹跟王青山之间的事情……”许志强也很快不再去想刘春来不愿意当干部的事情。
　　而是说今天会议上直接跟王青山的矛盾。
　　当初王青山家退亲呢。
　　“也就今天吧，我爹这人，很直。以前我不落叫，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不过呢，哪个当爹的面对这样的事情不生气？如果王家村那边主动过来寻求合作，我想，我爹也会同意的。他出气了，就不会记仇……”
　　刘春来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王秋香来找过自己，他还真不会去考虑这问题。
　　退亲都半年多了。
　　反正他是没有多少关于王秋香的记忆……
　　“说说关于这次合作的具体目的吧，需要达到什么合作。我跟许书记也好配合你……”吕红涛一边吃一边问。
　　刘春来开始说他的具体要求。
　　八十年代初期，即使通了电，也没有多少人舍得用电。
　　没有夜生活的年代，冬日里又闲。
　　大多数家庭都是早早吃了夜饭，上床睡瞌睡。
　　幸福公社四队各家，即使舍不得点电灯，也是点上了煤油灯。
　　各家都在开家庭会议。
　　除非那些人口不多的家庭。
　　群山里，到了晚上九点过，几乎就很难得有灯光了。
　　王家村。
　　平时熄灯很早的支书家里，堂屋里却依然点着煤油灯。
　　不是支书晚上不跟大队的干部开会，而是王青山的婆娘凶得很，有会议也是到大队部开，不用浪费家里的煤油不是。
　　哪怕从县里到幸福公社的电线已经拉通，路过临山公社，临山公社也只有公社里通电了。
　　一屋子人。
　　全家老小都在。
　　王秋香坐在一边，也不吭声。
　　今晚上这会议，跟她有关。
　　不是因为她明天要走。
　　整个家里都不知道她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家里没有谁知道她要离开。
　　每天她表现得都很正常，该干啥干啥。
　　王青山回来，把今天在县里的事情告诉了老伴，然后全家都晓得了。
　　最终，一家人连晚饭都没吃，坐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王秋香身上。
　　“彩虹，你倒是说一句啊！怎么想的？”大嫂开口了，“要知道，当初杨爱群说你名字跟春来不搭配，名字都改了，再说，你跟刘春来啥事都干了……”
　　“大嫂，啥子叫啥事都干了？”王秋香顿时火了，“你不就是现在看着人家刘春来发了，想要跟着沾光吗？”
　　她这话，顿时让被揭穿的大嫂红了脸。
　　同时，脸上也浮现出愤怒。
　　“彩虹，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你大嫂可是为了你好！反正你要嫁人，等了刘春来这么几年……”
　　王家老大不乐意了。
　　他向来护婆娘。
　　不护不行啊，不然晚上啥都干不了……
　　“行了！这事情让彩虹自己拿主义吧。”王青山闹心得很。
　　直接起身走了。
　　今天被刘福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面子，说他王青山有眼无珠。
　　可当初，要不是家里人闹腾，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也不会同意退亲的。
　　这事情本来跟他没关系，却需要他这个当家的承担责任。
　　“当家的，这事得你说话啊！当初是我们逼着秋香退亲！可那刘春来已经……”老太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了。
　　自己闺女，没结婚就跟男人把那事情干了，她这当妈的也脸上无光。
　　可也就是因为这事情，她们才觉得还有机会。
　　“妈，那是我自己愿意！”王秋香冷哼了一声，“当初我都说了，我是他的人了，你们为了让我嫁其他人，怎么说的？怎么做的？现在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说完，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死女娃子，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太太顿时就火了，“以前刘春来那样，你嫁去不是跟着吃苦吗？”
　　“现在嫁过去，给娘家人能安排工作对吧？还能补贴娘家呢！”
　　王秋香在门外回答。
　　气得老太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们不就是这样的目的么？
　　“妈，要不我们直接去找刘春来，他……”大儿媳妇儿看着小姑子离去，咬牙说道。
　　“胡闹！不嫌丢人是不？”
　　王青山的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要出人命的。
　　严打还没完全过去，如果真的把这事情给捅出去了……
　　“当年，郑建国为了抢刘春来推荐上大学的名额，用自己屋头女娃子来陷害刘春来，结果呢？”
　　王青山一脸阴沉地看着大儿媳妇儿以及颇为意动的老伴儿。
　　“可刘春来是真的……”老太婆有些不甘心，“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是啊，爸，刘福旺不是当着全县的领导干部骂你吗？”大儿媳妇儿也不甘心。
　　要是小姑子嫁给刘春来，家里的人，肯定能安排工作。
　　去当个小干部没问题吧？
　　而且她娘家的人，也可以通过小姑子给安排上。
　　何况，刘春来能给他爹十万带在身上！
　　十万！
　　他们家所有的收入加起来，那也得一百年才能挣到。
　　小姑子嫁进去了，那些钱都得归小姑子管，然后往娘家随便补贴点……
　　至于老人公被刘福旺当着那么多领导干部的面骂，丢了面子啥的，根本就不在她这个儿媳妇儿的考虑范围中。
　　“你以为，即使彩虹真的愿意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就能逼着刘春来满足你们的要求？那是做梦！”王青山知道大儿媳妇儿的想法。
　　平时在家里各种事情插手他可以不管。
　　男主外，女主内。
　　可这样的事情，这女人也想插手。
　　她也不看看她能插手得了么？
　　“爹！现在严打还没结束呢！刘春来那些钱，都不一定是正路来的……何况，他做了，即使不娶彩虹，补偿一些不应该？他父子两在大队里没人能奈何，县里呢？”
　　女人可没意识到老人公担心啥。
　　“所以，你是准备敲诈刘春来？”王青山被气笑了。
　　大儿媳妇儿没说话。
　　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他，就是这么回事。
　　“当家的，儿媳妇儿也是为了咱们家……”老太婆了解自己男人，看他脸色，就意识到不好。
　　这么多年，很少出现这样的。
　　“为了咱们家？她这是想让我们家跟郑建国一样家破人亡！别的不说，幸福公社四大队，那是全县排得上的穷大队。刘春来只用半年时间就改变了这情况！我们公社到幸福公社的路拓宽，原本公社是不同意的，许书记跟吕县长直接下命令……而且还要从四大队修一条路到望山公社，望山公社那边还修了一个码头……甚至，以后还会修电站，几千万的投资，都是因为刘春来……”
　　王青山越说越是火大。
第619章　人吓人，吓死人
　　“爹，这不可能吧！”
　　大儿媳妇儿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几千万，那是多少？
　　刘春来有那么大的能耐？
　　“有什么不可能？咱们县里，所有的资源，都会在以后向着幸福公社倾斜！你以为，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能逼着刘春来满足你们的要求？别的不说，真这样干了，县里的那两位，都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彩虹啥性格？如果不是你们，现在都嫁入刘家了！她吃亏，还不是因为你们！”
　　王青山脸上阴沉得能挤出水。
　　“这个怎么怪我们？当家的，当初刘春来那样子，能给咱们女好的生活？”老太婆不乐意了。
　　王青山没说话。
　　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自己婆娘。
　　没有吃饭，肚子饿，可他没有心情吃饭。
　　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要不是她们，闺女跟刘春来的亲事没黄，哪里有现在的事情？
　　甚至他都可以借着沾光，别的不说，刘春来那些厂子招人，可以优先考虑他这个大队啊。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王秋香回了房间后，想着家里的这些人，最终甚至笑了。
　　笑着，笑着，最终眼泪就无声滑落下来。
　　刘春来对她甚至一点挽留都没有。
　　她清楚，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一晚上，她都没有睡，想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外面鸡叫三遍的时候，王秋香起床了。
　　没有多收拾，身上穿着一套衣服，再从箱子里拿了一套换洗的，用一张包袱布把衣服装起来，背到背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拉开了门。
　　院子里很安静。
　　已经是凌晨，这会儿基本上还没人起来。
　　她老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出声，昨晚上老两口赌气，各朝一边睡，也不知道多晚才睡着。
　　“秋香，早上煮干饭，炒点肉！”王青山对着外面喊道。
　　“你疯了？不年不节，家里也没得客人……杀个猪，自己就落得几十斤肉……”
　　老太太抱怨着。
　　但是也没有起来。
　　闺女大了，在嫁人之前，这些事情自然都得闺女做。
　　王秋香应了一声。
　　见房间里没有了动静，走到院坝边上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不走怎么办？
　　跟刘春来已经没有了可能，嫁给其他人？
　　连续深呼吸了几口，任由眼泪往下掉，王秋香转身跪下，对着爹妈的房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摸干眼泪，站起来，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今天有船到山城。
　　要去南方打工，从山城坐火车是最好的。
　　即使不行，也能从山城坐船到汉口，然后再转火车。
　　这几个月，随着幸福公社跟外面的联系越来越频繁，在刻意打听下，王秋香自然知道。
　　月亮已经没了。
　　星星微弱的光芒，让人能看得清楚道路。
　　气温太低，下霜了。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很冷。
　　王秋香裹紧了身上的棉袄，速度很快，甚至都没有回头。
　　不是她没有留恋，最远只去过县城的姑娘，这次要去为自己闯荡一个未来，前途迷茫，什么时候能再回来都不知道，能不眷念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么？
　　至少，熟悉这一切。
　　再差也饿不死。
　　可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
　　“哪个？”
　　走了好一阵，王秋香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心脏一紧，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