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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阳州扶着额头：“你知道牧青廷吗？”
　　“当然，”娄清了然道；　“前任联邦元帅嘛。”
　　“知道就好，”谭阳州阴测测地笑着；　“他就是死在我们老大手上的。”
　　“真的？”娄清露出怀疑的神色，“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谭阳州骄傲地说：“联邦的书上当然不敢把事实写上去。那里都是一群戴着虚伪面具的伪君子，他们高高在上惯了；　哪里能忍受自己这样的污点被公开呢？”
　　娄清沉默下来。
　　她对联邦历史了解不多，知道牧青廷还是因为他的专用机甲十分出名；　别的方面却知之甚少。
　　谭阳州突然甩出这么大个消息，她也无从判断真假，只好缄默不言。
　　谭阳州见她不说话；　以为自己的恐吓做到了位，让娄清终于歇下了躁动的心思。
　　“早这样不就好了，省的我说那么多；　”他下巴微扬，“待会儿进去了少说几句，老大说话的时候，你就安安静静听着。”
　　正说着已经到了主舱门前，谭阳州最后叮嘱：“不管老大说什么，你顺着他就好，别给自己惹麻烦。”
　　娄清明白他说的话到底是在为自己着想，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便小声道了句谢。
　　谭阳州显然听到了，他身型一凝，而与此同时，舱门也缓缓打开。
　　船舱里只有一个人。
　　他坐在高高的转椅，双手自然地落在两侧的扶手上。
　　听到动静后，他高挑而瘦削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悠悠道：“来了啊。”
　　“老大！”谭阳州立刻躬身行礼。
　　娄清瞧着这一幕，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原以为星际海盗这样的组织，应当是随意而散漫的。
　　竟然有这么鲜明的规矩和层级吗？
　　但仔细想想也是。
　　若没有清晰的组织架构，想必星盗也无法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娄清想通后便自动在心里揭过了这一茬。
　　“怎么不说话？”他的声音低沉。
　　娄清闻言便将目光投向谭阳州：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谭阳州的情绪管理十分优秀，他没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尴尬：“老大，她可能太害怕了。”
　　“哦，害怕？”
　　娄清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面前传来一阵笑声：“我倒是不知道，联邦的明日之星也会害怕？”
　　谭阳州面不改色：“是的，她刚才一路上都在发抖。”
　　这是污蔑！
　　□□裸的污蔑！
　　娄清震惊地看着谭阳州，深觉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平和自己有的一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盗首领‘复’淡淡道，“你和她应该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吧？你们以前认识？”
　　谭阳州静默一瞬，最后还是半真半假道：“认识，不过没说过几句话。”
　　“哦，这样吗？”他的语气彻底淡下去，冷的吓人，“但你得记住，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星际海盗了。过去的东西如果忘不掉……我可以帮你忘掉。”
　　“老大……”
　　“下去吧。”
　　“……是。”
　　谭阳州握紧拳头，朝娄清看了眼便往外走。
　　娄清认出他最后对自己比的嘴形是：小心。
　　舱门缓缓合上后，背对着娄清许久的转椅慢慢转过来。
　　娄清终于见到了这个令星盗们又敬又怕的首领，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娄清差点惊讶地喊出声。
　　“觉得我很眼熟？”对方意有所指地问。
　　“嗯。”娄清毫不避讳地点头。
　　‘复’一身黑衣，脸上覆盖着银色的面具，双手都戴着白手套。
　　他从头到脚几乎全都被衣服包裹着，连脖颈上的皮肤都没有露出半寸——
　　赫然便是星河对抗赛的最后一场地图里，那位星盗首领的样子。
　　看来那地图里的人物便是参照着这位来建模的。
　　娄清正大光明地打量着他。
　　“你果然一点儿也不怕。”
　　“既然我对您来说还有价值，我当然用不着怕。”
　　“有胆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换你过来吗？”
　　“不知道，但我非常想知道。”娄清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复’的脸完全被面具遮住，瞧不见表情，唯有声音透露出一丝随意：“你最近在联邦很有名。”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复’显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扶手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咚咚”声：“联邦之星、明日之子、异种天敌……这些可都是你的代号。”
　　娄清揶揄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
　　“你怎么想的不重要，联邦那群愚民们都信了，一个个把你像守护神一样供起来……这才重要。”
　　“你说如果连联邦的明日之星都背叛了联邦，那联邦……什么时候会乱起来呢？”
　　太张狂了，娄清想。
　　他问的甚至不是联邦会不会乱，而是联邦什么时候会乱。
　　这种胜券在握的样子……真让人想赶紧给他浇一盆冷水。
　　娄清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我不会背叛联邦的！”
　　‘复’却毫不在意：“我可以给你最高的地位、数不尽的财富、万人膜拜的声望……”
　　“这些都不够。”
　　“那你还要什么？”
　　要你的项上人头！
　　但这句话真说出来，小命可能也就赔上了。
　　娄清努努力，最后还是把这句话憋回肚子里。
　　“我要我的良心不论春夏秋冬，都能安枕无忧。我要联邦即使倾覆，也不是因为我这一颗齿轮。”
　　‘复’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奖你看不上，那罚你在意吗？我之前派人查过，你有一个奶奶。”
　　娄清深吸一口气：“联邦已经把我奶奶接到秘密驻地保护起来了，你不用拿她来激我。”
　　“还真是软硬不吃啊……”
　　娄清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先前那句话说出来时，她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气。
　　联邦虽然承诺过保护她奶奶，但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她一个陷在星盗窝里的人也实在拿不准。
　　若是‘复’坚称他们会对奶奶动手，娄清也会很难办……好在对方轻易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既然这样，我就放你回去好了。”
　　娄清按住自己仍在发着抖的手：“嗯……嗯？”
　　这又是什么玩笑或试探？
　　‘复’重复了一遍：“我放你回去。”
　　娄清一时间甚至把惊讶写在脸上：“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复’微微点头：“既然你一心向着联邦，我也没有理由强人所难。”
　　说的和真的一样。
　　娄清可不信他会那么好心。
　　她深吸了口气，艰难道：“那您打算砍我几条腿还是几只手呢？”
　　‘复’这回真切地笑了：“你可真有意思。”
　　娄清并不觉得这有意思。
　　她十分认真地考虑着自己身上各个部位的未来。
　　也不知道哪里会先遭殃……
　　“你放心吧，我会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联邦。”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让星船掉头，直接把我送回去吧？”
　　“那可不行。”
　　果然没那么简单。
　　娄清在心里叹气。
　　“十天。”
　　娄清疑惑地抬起头，就瞧见他上半身略微向前倾了些：“来都来了，就到我的基地做十天客吧。十天后，我让人把你送回联邦。”
　　竟然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娄清问：“全须全尾？”
　　‘复’肯定道：“全须全尾。”
　　“高兴吗？”他玩味地问。
　　“当然了！”娄清的脸上满是喜悦，“我太高兴了！实在太感谢您了！”
　　才怪。
　　娄清被谭阳州领回卧室，躺在床上想。
　　在匪窝里待了整整十天，然后完好无损地回到联邦……
　　是个人都会怀疑她已经投敌。
　　娄清不禁苦笑一声。
　　明晃晃的阳谋摊在眼前，难道她还能梗着脖子说不要吗？
　　至少能回到联邦……总比陷在星盗窝里好吧？


第93章　浊世清流11　　　查探情况，回到联邦……
　　十日后释放娄清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个遍。
　　娄清既然被首领视作客人；　星盗们自然也不会再绑着她——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手上的绳子去了，专门的客房也安排上了；　外头监视的人却一个没少。
　　美其名曰：为尊贵的客人提供最优秀的服务。
　　……尽管他们看着娄清的眼神和尊敬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突然下达的命令让星盗们一个个都好奇极了——
　　娄清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说动老大放她回联邦？
　　要知道，把她换过来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现在连个响都还没听见，就要把人送回去？
　　星盗在宇宙里横行霸道惯了；　心里有了困惑也不大会掩饰。
　　正好娄清对他们也有诸多好奇的地方，于是借着这股东风便和负责监视自己的星盗攀谈起来。
　　说来也巧；　今天上午监视她的，正好是先前那位有些话痨的星盗。
　　双方各怀心思；　一聊便是一个上午。
　　快中午的时候，娄清觉得套近乎也套得差不多了；　于是主动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毫无防备：“我叫诺伊斯。”
　　诺伊斯……
　　noisy？
　　娄清面色一僵，差点笑出声来：“挺好的；　特别配你！”
　　“那可不！这是老大给我取的！”
　　娄清瞧着他自豪的样子，心说那位老大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也不至于。
　　地球时代的语言早在千年前便开始没落；　汉语能保留得较为完好还是因为中华民族在联邦历史上出了许多杰出的人物，而英语则早就在滚滚时间长河中湮没。
　　如果真要探究英语的流传史；　恐怕得追溯到八百年前帝国尚未覆灭时，那时候的帝国贵族还以保留这些近乎失传的古文字资料为荣。
　　不过帝国八百年前就消亡了，在那之后；　英语之流的古老语言也彻底失传。
　　诺伊斯的名字……应当只是个巧合罢了。
　　“你们在干嘛？”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光队，”诺伊斯讪讪地摸着脑袋，“我们……”
　　“我们只不过闲聊了几句；　”娄清主动道，“诺伊斯对联邦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我正好闲得无聊，就给他讲讲。”
　　娄清看上去是在帮诺伊斯解围，实则是给自己掩饰。
　　他们刚刚聊天的时候，更多时间是她在套诺伊斯的话，打听着星盗内部的一些事情。
　　诺伊斯反应迟钝，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谭阳州显然不会和他一样天真。
　　谁知道谭阳州仍不满意。
　　他嗤笑一声：“你离开垃圾星前后不到一年，这就对联邦的风土人情了若指掌了吗？”
　　娄清总觉得他话里有股酸酸的味道，这应当不是她的错觉：“讲故事嘛，一知半解的时候最有意思了。”
　　娄清说着就看向诺伊斯。
　　他这时候十分机敏，迅速点头：“阿娄讲得很有趣！”
　　“阿娄？”谭阳州眉头一皱，盯着诺伊斯，“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我……”
　　“不用说了，去找风队吧。”
　　“……好的。”
　　诺伊斯瞬间萎下去。
　　显而易见，去找风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等诺伊斯走了，谭阳州直勾勾的目光也不再掩饰：“你倒是很厉害，是我小瞧了你。”
　　娄清纯然无害地笑着：“哪里哪里，光队长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