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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奋斗日常-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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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虽说的是,几个丫头却撅了嘴,那别院和古寺客院有什么趣儿; 又不是没住过。她们也不稀罕熙春台,只是若是能住在小金山上; 赏玩一番风亭、吹台、琴室、木樨书屋、月观……的夜景,岂不受用的很?
这几个跟在黛玉身边久了,也颇有些雅兴,况且就连黛玉,这会儿心里也想着这个呢。
只是林如海却万万不能答允,他确有在外逗宿一宿的心思,只是早就遣人与栖灵寺包下了一个小两进的客院。栖灵寺千年古刹,寺内颇有武僧,守卫比林家别院还让人放心。
至晚,众人虽游兴未减,但车马劳顿,况一天里又是游桥访春、又是画舫轻舟,还荡秋千、放风筝,玩的不亦乐乎,就连精力想来充沛的朱绣,都有些吃不消了。只得回去栖灵寺,吃罢饭好早些儿歇着。
因今日是二月二春龙日,各家士女都急先出郊,谓之探春,栖灵寺惹得紧,诸多客院都早早被定下了,寺里斋饭几乎供应不上。幸而林家回来的早,第一桌晚席先紧着他家。朱绣看桌上除了用腐竹、冬笋、鲜菇、玉兰片等做的如素什锦、罗汉菜一类的素斋,还有春饼、面条儿,就是没有平日必吃的粥饭。
朱、陈二位嬷嬷命杏月先给姑娘进春饼和面条,“吃龙鳞,吃龙须,福禄寿喜全都有。”当下,黛玉也笑起来,忙让嬷嬷们也入座。因在外头,众人团团围住一桌,倒比往日更热闹了。
小宴中间儿,林如海还命人送进来巴掌大的一瓶素酒,那小幺儿看着才七八岁,圆脸圆眼圆圆脑袋,十分讨喜,倒叫朱绣想起来便宜弟弟小时候来了,从荷包里拿自家做的雪花酥给他吃。那小幺儿小手肉肉的实在拿不了多少,朱绣索性把荷包解下来塞给他,“拿去吃罢。”
自打出了披风那档子事,众人对穿戴的东西越发精心,见朱绣把荷包给出去,忙问了两句。朱绣道:“不妨事,那上头绣的是镇宅神虎纹,况且都用的寻常针法。”并没有朱家自己的技法。
众人才不理论,待斟上素酒,发现竟是胭脂一般的葡萄酒。
大家举杯同贺,这还是自贾敏去后黛玉头一次吃酒,因道:“闻着比外祖母那里的西洋葡萄酒还香些。”
朱嬷嬷笑道:“这是贡敬神佛的酒,自然不同。况且荣府里吃那西洋葡萄酒,都要用烫酒的‘旋子’狠烫洒一番才入口,这原有的香气也跑出七八分了。”
陈嬷嬷抿一小口在嘴里,品了品才道:“可不是。若是烫酒也不怕,只是厨上的人生恐送去的时候酒不够热,叫主子说不尽心,就拿那滚热的开水去温酒。好好儿的酒,经这么一来,可不就白糟践了么。”陈嬷嬷往常爱自己小酌两盅儿,自打去了荣府,对那府里从上到下都糟践东西这点儿很看不惯。
她们这边吃的且在自。前一进林如海的厢房里,两个眼生的小厮拎着大漆三层提盒送将进来,两个心腹长随和林安分明没见过这两人,却直接叫进去,丁点儿异样也没露。
林如海在两人布菜时,随手将两本账本似的东西悄悄放进空出的食盒里。两个小厮垂着眼,只作没看见。前后半盏茶的功夫,两个小厮已低头退出来,像正在摆饭的其余客院一般无二。
厢房里,悬了两年心的林如海长吁一口气,只觉如释重负。提箸进食,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龙须面。
寂然饭毕,林安亲自送茶进来,林如海才道:“窦、章两家?”
林安忙小声回到:“两江总督于大人亲自命人抄家收监,都料理停妥了。”
林如海叹一口气,这窦、章两家俱是成气候的大盐商,号称‘扬半城’,连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两家的狂言:天下明月三分,一分归姓窦章。
只要削去窦章两家,那把持着当今钱袋子的甄家便断了一翼,再加上交出去的账本儿,甄家的猖狂也快到头了。
林安知道老爷偏选今日带一家子出来,为的就是避开一波波拿着甄应嘉名帖求上门的说客。老爷和两江总督于大人不仅是同年,还是同榜进士及第,于大人是当年的榜眼,老爷为探花,还有一位早逝的裘状元,三人在翰林院熬了几年,彼此很说得上话。
“那两个小厮,如今还在廊下候着,不要紧么?”林安低声问。
林如海摇摇头,“只作普通下人,该使唤的就使唤,别露了痕迹叫外头看出来。”
林安就明白了,洒扫、喂马匹等等事务都随手指派。那两个人混在小厮堆里,勤快麻利,林安冷眼瞟过,便不在意了。
因才进二月,晚上仍很冻人,黛玉亲自捧着暖手炉,朱绣端着铜火盆,杏月、桃月抬着脚炉,一起给林如海送去。林如海果然自恃不畏寒,只披了件薄裘在灯下看书。见黛玉如此做派,笑得不行,又老怀欣慰,忙忙的把手炉接到怀里,脚底下踩住脚炉。
朱绣用铜火箸捅开盖着的白灰,底下上好的红罗炭接触到空气,立刻变得红彤彤的。铜火盆的两耳再不能用手碰。这些火盆、脚炉、手炉都是自家带的,唯有熏笼,因寺庙里常要燃香焚纸,最不缺这个,才没带着。里院就很齐备,朱绣料想前头应也有,正要告诉外头小幺儿一声。
不料迎面就撞上一个捧着水盆的小厮,朱绣唬了一跳,忙道:“姑娘在里头,林老爷先不忙漱洗。”
那小厮抬头看一眼朱绣,便讷讷退出去。趁着廊下的灯笼火烛,朱绣看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只觉得这张冷脸很有些眼熟。一直回去里头,朱绣仍在想,这当人家下人的有那样一张冷面的可实在不多,自己是从哪里见过呢?
朱绣整日在荣国府内宅,见过的外男实在有限,这么一点点掰扯,好似答案就在眼前,俯拾即是,可偏偏就想不起来。
她支着耳朵,倾听前院的动静,倒是听见林管家说:“……窦章两家已倒,定罪发落是迟早的事。京城甄家进鲜船上的人忒下作,到底惹上了硬茬子,忠顺王妃家的小妹子一状告到了老圣人那里,只怕犯了老圣人的心病……连船带人都不见了。”忠顺王妃的娘是宗室郡主,她们姊妹是上皇的表甥女,那位小小姐尤其受宠,常出入宫闱。
林如海当即冷笑,刻薄道:“真当家里有个乳母,内宫里有个太妃就了不得了?”还敢把这等龌龊的手段往玉儿身上用,真当林家死绝了。
林安也少见的尖酸:“那位甄太妃可不是十多年前的有封号的贵妃了,连个贵太妃的位份还没挣上,就忘了当年是怎么被褫夺降位的。先惠皇后的侄女儿撞死在宫妃门上,让老圣人备受非议,还敢这么来!猖狂忒过了,自然有报应。”
林如海垂下眼,甄家选的都是家风清正又疼女儿的人家下手,这样的门第都看重女子闺誉,甄家抓住人家软肋,倒真叫得手了几遭儿。但那些勋贵他还真不敢如何。
甄应嘉不是觉着把住各家的爱女,就能任意施展么。可林家在后头稍一推手,就有人索性拿此作投了忠顺王爷麾下。只是没想着忠顺王竟把妻妹舍出去,那姑娘大概也只玉儿差不多年纪,只怕这里头还有别的算计。
果然就听林安回禀:“京中刚有信传来,忠顺王妃娘家的那位姑娘被婚配给了安南国世子,都中诸多文臣勋贵都去添妆,恐怕过些时日江南各家亦是如此。若姑娘上京,也很该带些仪礼送去。”
这是应有之义,况且黛玉实在是承了人家的情的。只不过那姑娘必是早就要被指去和亲的,安南远在千里之外,那姑娘的名节且传不过去呢,忠顺这是借此事给岳家拉来不少拥助。林如海虽也要赞忠顺王手段不俗,可设身处地,他万不会舍得黛玉去做这样的事。
林安见林如海拧眉,想一想,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扬州城没了窦章两家,且不知如何闹腾呢,只临近各地的盐商家,这心思就得活络了。”毕竟是成山似海的银子,谁能不动心呢。
“越是这当头,甄家越扑腾的厉害,怕只怕狗急跳墙……况且那些人只会保您一个,姑娘在这里,老爷也看顾不上,京中至少能安稳这一年。老爷,您看?”甄家做派惹恼了老爷,老爷暗地里同于大人联手整倒了甄家手底下最大的两家盐商,把账本交了上去——当今派下人护卫老爷,却不会护卫姑娘。
林如海何尝不明白这道理,江南短暂的平静已被打破。甄家伸出去的手被两位圣人一起砍了,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都中。他用力踩踩脚底下的暖炉,若是玉儿一直未回来还罢了,这刚叙天伦、展眼又离别,可叫他如何舍得呢?
林如海老眼微湿,到底默认了。林安也酸涩的很,只是姑娘留在这里,不仅祸福难测,也恐老爷分心。
……朱绣侧耳细听,亏得这客院逼仄,纵然外头起风了,也还能听清。这会子心下也跟着难受起来。
朱嬷嬷瞪一眼闺女:“法不传六耳,不许这样了!”一面说着,一面用铜剪把烛芯剪了一截。
烛光猛地一亮,照在朱绣眼上,叫她想起万寿那晚雪亮的刀光,“是他?”
“是谁?”朱嬷嬷问。
朱绣想,那人必然就是林管家口里上头派下保护林老爷的人罢。这里头的事不该她知道,朱绣忙按下心思,只是跟她姆妈道:“兴许咱们就得快回京了。”
朱嬷嬷叹息一声,林大管家早前已露出过意思。时势如此,亦无他法。
——
却说荣府中,袭人自正月十五从家回来,看见贾宝玉病的那样,在他床前哭得泪人一般。谁知非但没教太太看到忠心,反被叱责一番,袭人不敢违拗,只得收了眼泪。
自打那日,这屋里就越发不对劲起来。碧痕鬼鬼祟祟的,不知弄什么鬼儿。宝玉也怪,常与她叽叽咕咕的说些悄话儿,袭人撒痴弄娇的也没打探出丁点儿。
袭人知道晴雯因未守在房里,被太太迁怒,教训了一通,故而对她一时沉闷下去倒不以为意,只一心盯住宝玉和碧痕。疑心这两个趁她不在也作了怪了。
贾宝玉自那日起心中怅然如有所失,虽闻得碧痕命格以及外头诸事,亦未解得愁闷。宝钗和湘云常来探望他,如何谈笑,如何解闷,房中大小丫头都极力助威,独他一个尽皆视有若无,毫不曾在意的样子。
袭人愈发慌张了,私下里拉着晴雯逼问,晴雯冷笑道:“你们那瞒神弄鬼的事,我都知道,别指望我有好话说出来!”何况袭人与宝玉成事,若不是她忍着委屈在外头守着,早闹将出来了。可恨碧痕小蹄子不知事,也只会不学好,弄成这样,以后这屋里的人终究能得什么下场呢。
后头半个月,袭人不动声色,只处处留心细探。谁知宝玉素的什么似的,往日还要丫头陪在炕上同睡,如今连脚踏也不许人躺了。
袭人大吃一惊,心下多番猜疑,她早不是不谙事的丫头,这两年对男女之事也有些心得。见宝玉这样,万般挣扎,渐渐地却也只向那一个因由去猜。
男人如何,枕边人向来最能觉察的出。袭人借故再三逗引宝玉,他都懒散聊赖的态势,脾性也大不比往日怜惜女孩儿。往日他再如何古怪,若是有了口角,也必然是先做小伏低的哄人。可如今,说不理人那就再不理的,就连宝姑娘说错了一句话,他也立时就甩了脸子给人,羞的宝姑娘无法,去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这日,贾宝玉又懒懒的不爱动弹,袭人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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