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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陈小子，你随我来。”
　　　　回到军机处，华老第一时间吩咐人为他取来烈酒，这才用浑浊的目光望了望左右，看得众人心下不由一酸。
　　　　方才在那议事堂前昙花一现的锋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景先生嘴巴张了张，到底只能一声叹息，随胖掌柜留在了已成酒楼的大厅里。
　　　　陈泽自然跟随而上，与华老一道回到了当初他接受军阶考核的二楼。
　　　　与前次来时一样，空旷的二楼除了一座巨大的沙盘之外，就只一张老旧的躺椅在微微摇晃着，从那躺椅的磨损程度来看，华老这些年没少醉卧其上。
　　　　“好了，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了。”
　　　　上到二楼之后，华老负手立于沙盘之前，以背对着陈泽，看不到他此刻神情。
　　　　“华老先生！”
　　　　陈泽先对其拱手行礼，这才道：“在下确实有所疑惑，先前在城主府时，华老先生为何会”
　　　　“会替你作保？”
　　　　华老肩膀微耸，似是轻笑了下，道：“这算是还你的人情罢。”
　　　　“人情？”
　　　　陈泽更是不明所以，这华老什么时候欠了自己的人情？
　　　　“之前对你那额外的考核，是老夫做得不对，现在给你说声抱歉。”
　　　　华老却不答，反而自顾自说到。
　　　　陈泽默然。
　　　　他当然记得，当初他来参加考核时所发生的事情，那时李全安曾劝他放弃这个任务，可不服输的陈泽并没有听进去，而是选择了偏向虎山行。
　　　　可难道就因为这个，华老对他心怀愧疚？
　　　　不至于吧？
　　　　对方不管怎么说也是军机主事官，对于前来考核的考生当然有权力提出任何的考核方式，并且若华老是那种多愁善感之人，当初又怎么会任性而为？
　　　　“你可知，老夫为何一定要让你去歼灭鬼见愁余部？”
　　　　答非所问的华老继续反问道。
　　　　“我想”陈泽沉吟了下，试探道：“是因为孟羊他们那些玄甲士兵？”
　　　　这次轮到华老沉默了下，片刻才又开口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老夫当年的事。”
　　　　“不错，故意为难你，让你去完成超出那时的你能力范围之外的考核任务，我的目的，正是他们。”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泽，“想知道为什么选择你么？”
　　　　对于这个问题，陈泽心下早有答案，当下不假思索道：“是因为第一个考核任务吧？”
　　　　目光望向沙盘，竟见沙盘与上次自己走时一样，还是两人进行沙盘推演时的布置，看来自他走了后，这沙盘就没有再动过。
　　　　陈泽叹息着又道：“那次的沙盘推演，与华老先生你自己的经历有关，我相信我绝不是第一个被你问到此题目的人，但我的回答却是与华老先生当年的决断最相似的一个。”
　　　　“所以，你选择了我。”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对。”
　　　　好半晌，华老才轻轻回了一个字。
　　　　酒坛的泥封早被他一掌拍碎，猛灌一气之后，他任由烈酒将胸前的衣襟浸湿，重重呼出一口气，“所以那时我才突发奇想，想将那些追随我多年的精锐士兵交给你。”
　　　　“孟羊他们是真的恨我。”
　　　　华老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者说，是我配不上他们的忠诚，但以他们的精锐，绝不应该就在博安兵营里混吃等死，也或者被一些没有能力的庸才指使，枉送了性命。”
　　　　“所以华老你想将孟羊他们交给我，但深知他们脾性的你同样也知道，要想驾驭这些士兵，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泽接口道：“你安排了一个旁人眼中的不可能任务给我，又叫徐参领带我去兵营挑选指定的士兵，为的就是他们。”
　　　　“用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强行将我与孟羊他们绑在一起，好在他们在任务的过程中慢慢地接受我，也听命于我。”
　　　　“那个任务，你只不过是在为那三百玄甲精锐寻找一个归宿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有苦衷
　　　　华老没有否认陈泽的说法。
　　　　沉默片刻后，他黯然摇头，“这是我欠他们的，不过我似乎又因此而亏欠了你。”
　　　　“所以这一次，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坚持由自己来领兵，不过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帮你一把，也算是将这份人情还你。”
　　　　这次轮到陈泽沉默。
　　　　还人情？
　　　　用命来还么？
　　　　华老的话让他知道，其实对方并不是真的看好他，认为他真的能够替博安城解决危难。
　　　　而只是想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所以这就是胖掌柜那一脸悲色的原因所在么？
　　　　心丧若死的华老或许早就不想活了，只不过是差了一个由头罢了。
　　　　借着这个机会，若是此事成功，他便还了陈泽一个人情，若是失败，那却也正合了他的愿，了却此残生！
　　　　胖掌柜一直跟在华老身边，近几年也是唯一一个贴身照顾华老的人，恐怕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华老了。
　　　　这就是同样都是门生，景先生一心想劝，可胖掌柜却阻止了他的原因。
　　　　“华老先生”
　　　　陈泽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只不过是一战而已，我为何会颓丧至此？”
　　　　华老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
　　　　“是！”
　　　　陈泽深吸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当年只是一战而已，行军打仗谁敢说百战百胜，一生从无败绩？”
　　　　“更何况那时的你并不能说是败了，甚至应该说乃是一场大胜才是！”
　　　　“至于后来的事，在下相信若华老若真有心要为自己辩驳，总归不会是没余地的，毕竟当年之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敌国之所以退兵，正是因为华老你的缘故！”
　　　　“胜与败？”
　　　　华老抬头望着天花板，呐呐自语，“这样的胜利，要来何用？”
　　　　“这样的胜利，换不回我那些兄弟的命！”
　　　　“可”
　　　　陈泽还想再说，却见华老一挥手将他打断，不容质疑道：“此事与你无关，无须多言！”
　　　　对此，陈泽只能一声叹息。
　　　　他知道华老心中的遗憾，他的颓丧便是来自于那句换不回兄弟的命，可陈泽想说的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所谓慈不掌兵，仁不当政，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死。
　　　　固然那些人是因为华老的决断而送掉了性命，可当兵的本就应该服从指挥，从他们参军的第一天就应该清楚，也应该有这个觉悟。
　　　　以他两次所见，华老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么？
　　　　当然不是。
　　　　更何况华老那时的命令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也确实解除了当初青阳国主的一场大危机，可谓是死得其所。
　　　　而华老那时不同样也身设险地么？
　　　　所以就陈泽看来，华老本不该如此才是，那挥手打断的动作似乎也在证明着，这当中还有隐情。
　　　　可对方显然不愿意再就此事纠缠，陈泽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倒是华老转而又问道：“我也有一事不明。”
　　　　“今天这事，你的功劳已是不小，若是你那计策有效，即便不是你亲自带兵同样也能获得不菲的战功。”
　　　　“当初在西云城时，阿景通过军机处为你们参与防守补给线的人发布了战功任务，这奖励也是极丰厚，两者相加，不说让你晋升到协领阶，估计也相差不远。”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冒如此大风险？”
　　　　这个问题不止是华老，也是当初在议事堂内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就说陈泽乃是自大贪功吧，可这贪的也太过份了些，甚至有些不自量力了。
　　　　“这个”
　　　　陈泽苦笑，他贪功，当然是很贪，谁叫那将星系统只承认由他亲自领兵的战斗呢？
　　　　如果只是参与的话，并不能拿到战功。
　　　　这一点从当时在齐林城补给线截杀朱炎伏兵时就能得到证明。
　　　　当时他先率自己手下的七千多兵士与之战斗，战功是一点也没少了他的，可后来援军赶到，那援军同样也是属于由西云城出来的部队，这同样也是因陈泽的建议才会出现在那里，可援军干掉的敌人却并没有给陈泽增加哪怕一丁点的战功。
　　　　所以陈泽能不贪么？
　　　　不仅要贪，还是处于旁人无法理解的贪。
　　　　“不愿说也行。”
　　　　华老见他面色，也是不再坚持，转而问道：“那我问你对此计有几成把握，这总可以说了吧？”
　　　　“这个当然可以。”
　　　　陈泽点头，这件事华老也有参与，并且还是拿命在支持他，对方的赌注已经下了，自己总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
　　　　认真思量了之后，陈泽认真道：“八成，考虑到所有的不利因素，在下认为此计的成功几率有八成！”
　　　　“八成么？”
　　　　华老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八成的话，倒是可以拼上一拼。”
　　　　突然问道：“你现在的随从名额还没满吧？”
　　　　陈泽微怔，应道：“没有。”
　　　　事实上，他的随从直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李全安，孟羊等人虽说已是他的心腹手下，可在青阳帝国这边尚还有手续没完成，之前一直忙于奔波，没有来得及带着众人去各城军机处签订书。
　　　　也就是说，孟羊等人现下还不被帝国承认乃是陈泽自己的私人随从门生。
　　　　当初剿灭鬼见愁的任务早已完成，照理说回到博安城后，陈泽就应该将孟羊等人的借调兵权交回给军机处，而那些玄甲精锐也得回到兵营待命。
　　　　陈泽这次回来，本也打算带着众人去军机处办理手续，结果从城门口起就被胖掌柜一路领着先去了城主府，一直也没找着机会。
　　　　再者，除了孟羊陈明之外，其他的人陈泽都交由郭子带着，负责押送杜军等三个朱炎斥候，眼下也不在这里。
　　　　“你现在是一等谋士，可招募随从数为五十五人，你留出五个空位，我这里有五个人正好适合你用，相信会对这次的行动有所帮助。”
　　　　华老沉吟片刻，向陈泽建议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郭子的去向
　　　　“大哥，你可算出来了！”
　　　　守在军机处外的孟羊一见陈泽出来，一个箭步迎了上去，浑身轻松道：“总算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他与许青两人安顿好由西云城带来的骑兵部队后，也进了城，刚开始时是与陈明和李全安会合，一齐在城主府外等待陈泽。
　　　　哪知陈泽出来时身边还跟着华老，孟羊与陈明哪肯上前，就一直远远的吊着，直到跟着来到军机处，他们俩更是离了个老远。
　　　　厌恶一个人，就连对方的所在之处都不愿多呆，可见孟羊对华老的意见之大。
　　　　“我是出来了，可你还得进去。”
　　　　陈泽阻止孟羊转身就要走的动作，耸了耸肩膀。
　　　　“我？”
　　　　孟羊眉头一皱，不由往军机处里望了一眼，不屑道：“我进去干什么，和那老头没什么好谈的。”
　　　　“那倒也不是。”
　　　　陈泽笑笑，摊开手里的一张书于孟羊眼前，“怎么，你想反悔？”
　　　　却是一张随从招募书。
　　　　“原来是这个！“
　　　　孟羊恍然，拍着胸膛道：“我老孟说得出就做得到，怎会反悔？”
　　　　当下坚持着不愿进去，只从陈泽手里接过书，再将陈明与许青两个叫到一起，三人跑去旁边的店家借了笔墨，刷刷几下，各自签好了大名，这才递回到陈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