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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民忽然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他下床了！

　　　　“走！看看去！”曹小民道：“咱们也不知道多少次让人家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现在人家出了事，难道咱们就不该去关心一下？”

　　　　也许是作为长官必须的吧，在手下出了事之后去表达关心，屋子里头的人们大都是这么想的。大家当然也配合曹长官去表现他对手下的关爱之情……

　　　　刚走出屋门，曹小民竟然迎头碰上了何嫣！

　　　　何嫣呆滞的眼神迎着曹小民的目光，既不懂得避让也没有任何惊讶，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更让曹小民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是在一个护士搀扶下，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走；何嫣的手有些发抖，走的步子就像在平移，连脚都抬不起来，她们是扶着墙很慢地走来的！

　　　　“……她和那个被掳走的护士感情最好，就是小芹，那个最矮小的护士；她们后撤的时候遭遇了鬼子的侧击部队，小芹被掳走了；当时何嫣就端着枪对着那群鬼子和小芹，她没下得去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姐妹绝望地喊着被掳走，然后她就成这个样子了……”老蔡连忙给曹小民说明情况：“刚才就是小芹被救回来了，是鬼子为了节省船位，看她是个护士就没留她，砍了一只手推到河里的，一个被小芹护理过的老兵一直没放弃追着过去，后来在河里把小芹捞到了……”

　　　　“快点啊！怎么她们还没到？……”病房里的小芹拼命用意志去延长自己的生命，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一条胳膊被齐着肘子砍断失血过多而且肺部也呛水了，她能够撑着回来就是因为要大家知道她没被鬼子掠走，她是清清白白地死去的！她是回光返照的时候醒来的，但是当她知道何嫣因为自责而忽然变得痴痴呆呆的时候，她决定不能就那么死了，她要见何嫣一面，告诉她自己很好，就要动手术了……

………………………………

第三零八章　水深

　　　　

　　　　（……每一场大战最后的阶段，双方都已经在收兵了，那些失散了，依然在缠斗的官兵却不会知道；他们不知道大员长官们已经在喝香槟，他们会继续死战，他们被遗忘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雨忽然就收了，但是水面却在往上涨，应该是上游的水还在下来，估计还得好几天才能退。“地瓜”忽然看见远处水平线上有一个小黑点在动，在向这边移动！

　　　　船！肯定是船！随着他一声欢呼，坡顶上的人群也发现了有船在远处经过……这时对面的坡顶居然也发出欢呼！

　　　　这是一处马鞍形的坡地，东西两头特别高，现在被敌对的双方各占一处：东边的是暂九十九师的半个排，而在西边的却是波田支队的一个班！

　　　　“死鬼子！你们好日子到头了！来的是咱们**爷爷的弟兄！”“大蒜”恨恨地对着对面坡顶吼着：“咱们的弟兄到了，看咱们怎么收拾你们这群数典忘宗的王八蛋！”

　　　　“呸！来的是大日本皇军，你们就等着喂鱼吧！趁现在给咱们叩个头，咱们到时给你留条全尸……”对面波田支队的日军不甘示弱，回骂了过来……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前一天早上曾经在远处出现过船影，当时双方都还有子弹，受了刺激这两群已经拼得筋疲力尽的残军竟然又打了起来，结果就是剩下了目前双方的人员，但那条船影竟然消失了！后来到了中午，远处又出现了一次船影，但是坡地上的两群人已经弹尽粮绝，都趴在地上懒洋洋的，不再打了只是对骂。在那一条船也不管不顾过去后，大家更是沉默得可怕：难道他们被遗弃了吗？双方都不再搜救自己人了吗？在这样的环境中，没吃的，被大雨浇了两天两夜后大多数人都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如果没人来救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说，要是来的真是鬼子，那该咋办？”一个战士问道。

　　　　“咋办？等死呗，还能打吗？”“大蒜”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他在刚才和鬼子的对骂中已经用尽了气力，现在躺在那忍受着胃里火烫般的虚火。

　　　　“你他*妈还是个代理连长……”“地瓜”轻蔑地骂道：“李长官的教诲忘了吗？多杀一个鬼子就是给自己的弟兄多留了条活路……”

　　　　“成啊！对面就有一群鬼子，你去杀啊，爬过去啊！”“大蒜”马上就回了一句……

　　　　他们两人从当兵在全椒战壕里一起跟着老兵学打枪到现在“大蒜”当上了副排长，代理连长他们之间的骂战就没有停过，其他的士兵也习惯了。每次当副排长和班长吵架的时候，大家都当看戏，这两人也越吵越有水平，每次都让大家哄堂大笑。当然，今天没发挥好，两人都没劲了……

　　　　“哎，‘大蒜’，说真的，要是这次船真的过来了，日本人的船，咱们就等死了？”“地瓜”忽然非常严肃认真地盯着“大蒜”道：“这不便宜了对面那帮兔崽子？”

　　　　“也是……”“大蒜”忽然沉吟起来：“他娘的，要是来的是自己的弟兄，收拾那几个王八蛋就跟玩似的，可要是来的是鬼子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弟兄们，谁还能打？”

　　　　副排长的轻轻一问，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地瓜”表了态：“说实话，现在走路都腿软，但如果面前就是鬼子，咱还能拼一把……”弟兄们都看着“大蒜”，班长的话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状况。

　　　　“他娘的，咱们摸上去，把那帮兔崽子全宰了！”“大蒜”恨恨地道：“要是来的是自己的弟兄，咱们也长把脸；要是来的是鬼子，咱们好歹多拼了几个鬼子，给其他弟兄多留了几条后路！”

　　　　两高地之间浅水轻轻的“哗哗”声并没有让对面坡地上的鬼子警觉，他们的瞭望哨在看着远处的船，其它人则井井有条地一排躺着，节省着体力。

　　　　被雨浇透的坡地湿滑异常，非常难爬，但是**的偷袭队伍在用身子紧紧贴住地面悄悄往上运动了一会之后，反而觉得体力好了些，就快到顶部的棱线了……

　　　　就快到了！“大蒜”身体忽然来了一阵潮热，本来被冰冷湿透的棉衣已经箍得麻木的身体忽然变得敏感，他感到浑身一阵阵发软……

　　　　“支那人！”忽然坡顶的鬼子一阵大叫，一个正在瞭望的鬼子眼睛一斜发现了正在往上爬的弟兄们……坡顶乱作一团，将近十个鬼子忽然力气也来了，纷纷滚地散开——他们想象当中肯定会有手榴弹从天而降……没有手榴弹落下！手榴弹本来还有两枚，但受潮了！爬上去的弟兄们一个个手持刺刀——没装在枪上的刺刀，因为这会比较轻。忽然一群**官兵就出现在鬼子面前，大家对峙了两天，这回是得识庐山真面目了！

　　　　冲在前面的“蒜头”拿着两枚其实已经受潮的手榴弹，拽出引线作势要拉：“兔崽子们，要命的举手投降，看在你们祖宗份上，饶你们一命！”

　　　　一个鬼子却举起一枚小甜瓜扑到了面前：“来啊！拉啊！不敢拉的是孙子！你们都他*妈放下刺刀……”

　　　　两个人对峙着，其它人跌跌撞撞抢占着有利地形……

　　　　“不敢拉的是孙子！”“大蒜”大喊着一把就拉了手榴弹向鬼子扔过去……趁着鬼子到处乱扑的时候，其他弟兄一个个直扑敌人……“嘶~”一声响起来，那个鬼子的小甜瓜竟然真的冒烟了！

　　　　“别！……”在大家一愣之间，忽然那个鬼子身旁的同伴一脚踢在拿着小甜瓜的手上，小甜瓜飞向一边顺着坡地滚下去……“轰隆”一声，黑烟从棱线下升起来……“有话好商量，大家都是中国人……”那个踢掉手雷的鬼子忽然变回中国人了！

　　　　四个鬼子已经被弟兄们制住了，都受了伤，肩上或者脖子上都被刺刀开了口，鲜血直流，剩下的鬼子端着枪，枪口的刺刀明晃晃对着弟兄们……**人多，鬼子的刺刀却装在枪上，要说打起来弟兄们还不见得有优势。但是**有人质在手，鬼子是被包围着……拼还是不拼？每个人都紧张得要虚脱……

　　　　“我说，**弟兄们，咱们都是中国人，没必要这样你死我活的……”那个鬼子继续道：“咱们别拼命了，咱们讲和……这样，来的船如果是贵军的船，还请各位饶了咱们；要是来的是日本人的船，咱们也不会为难弟兄们……”

　　　　“放屁！你他*妈跟鬼子长了，连这骗人的话也学会了……”“地瓜”道：“你们在南京怎么诱降的，咱们都清楚……”

　　　　“这样……这样……这里还有不少日本人的衣服，来的如果是日本人的船，你们换上，就冒充咱们的士兵好了……”那个鬼子道：“我这还有一枚手雷，你们拿去；要是发现我们耍奸，你们就拉引线好了……”

　　　　“放屁！谁知道那是不是受潮的！？”“地瓜”逼前一步骂道：“要么举手投降，来的要是咱们的弟兄饶你们一命，来的是鬼子，咱们就同归于尽！”

　　　　“死就死，谁怕谁啊！？”鬼子当中有人想扑上来，被那个出来谈判的鬼子拦住了：“别，咱们这样拼了不值啊……我是不想死，谁想死的去拼吧，大家想想，找不找得到活路……”

　　　　两群原本打了两天，拼得眼睛冒火的残兵忽然就这样僵持起来……半小时过去了，远处的船消失了！忽然，双方都有撑不住的人倒下了，接着，剩下的人坐了下来，大家斗牛一样眼睛互相瞪着，但都明显感到很泄气：难道我们真的是都被放弃了！？

　　　　“我说，咱们是为国为家而战，为了这个民族的存亡而战，你们为啥？”忽然，“大蒜”问了一句：“你们为啥那么不要命？”

　　　　“我们？”那个带头说出不想死的鬼子沉默了好一会道：“如果不这样，日本人不认我们……再说，家都在台湾呢，要是咱们投降，那是要株连家人的……”（日本人没有这样的文件留下，但是台湾的朋友说起过，有的人家因为被确认了家人在战场上投降了**全家就被杀干净了。）

　　　　大家沉默了，大家都有拼命的理由，为了生存，为了自己家人的生存！

　　　　“我们不该再打下去……”那个鬼子忽然道：“皮带也是能吃的，咱们可以在死人身上找皮带吃，过两天也许水就退了，咱们各安天命吧……”

　　　　默认了！大家接受了这样的条件，两群人忽然全像泄了气一样躺下了！这时，很奇怪的，他们不少人心中竟然在暗暗担心会再有船经过，会有船过来，那样他们就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了……（类似的情况在很多战场上出现过，妥协的鬼子还真是日本人呢，其实在战场上最底层的士兵，不论哪一方，能活谁愿意去死？）

　　　　（作者：今天上来传稿，意外发现各位书友疯狂砸评价票，把本书推上钻石了！谢谢！非常感谢大家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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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九章　疗伤（下）

　　　　

　　　　（……我们有的士兵太善良了，善良得让人心酸；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但他们却来了，被逼的，被日本人逼的……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同来的人都回去了，包括长官们和那个小女孩生前的姐妹们，因为他们很忙，她们也很忙，但何嫣留了下来。

　　　　小芹的坟地就在泰州城外不远，是数不清的无数新坟中的一座，所有的新坟都一样，没有石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