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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长安县的不良人来到的时候，整个里坊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起来。
　　最中心的地方是二百多船夫，外面是里坊里的相邻，少说也有上千人。
　　“你们居然敢污蔑仙师？你们就是该打！”
　　“胡说，你们全在胡说，哪里会有两个月工钱的利钱，还有鸡鸭猪养，要不是你们偷来抢来的，便是仙师诓骗你们，要你们如此说的！”
　　……
　　等不良人好歹挤到中间，他们已经浑身都冒着热气儿，却是两百多名船夫对着一千多相邻叫嚷，单看气势，竟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不良人暗自一惊，做了仙师的雇工能这么硬气？
　　眼看两边又要打起来，不良人连忙亮了刀子，这才把情势压了下去。
　　而后，他们花了许久，终于把事情的原委搞明白了。
　　“合着你们在说谎？”不良人的领头人狠狠地盯着船夫们，对带头闹事的龚老丈二话不说就要带走。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说谎！”
　　龚老丈一辈子没见过人血，当时是激动了，但现在却浑浑噩噩两眼无神，龚大郎和周围被龚老丈老妻喊来的船夫连忙出声阻止。
　　那领头的不良人冷冷一笑，瞪眼道：“你们休要啰嗦！陛下都没给咱们两个月的工钱作为利钱，更没有鸡鸭猪肉和布匹，你们不过在商人遍地的仙界技术开发区里上工，哪有可能得到如此多的利钱？分明就是在说谎！”
　　大唐的官员福利在历朝历代中，不比宋朝那种高薪，也不比明朝那种不贪污就吃土的低廉，算是不上不下。
　　比起当时的老百姓，也是吃着皇粮，无需发愁，还能有几分小钱喝个小酒的存在。
　　元旦时也会有一点利钱。
　　但哪里会有两个月工钱，再加上各种肉食布匹？
　　应该说，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个朝代的哪家商人会给雇工如此多的利钱！
　　以国家的体量都做不到，也没人会做。
　　更何况只是一个被仙师执掌了不到两个月的仙界技术开发区！
　　满打满算两个月里，要赚到一大堆钱，还要给一群苦哈哈发那么多的东西，谁能做到？
　　哪怕是仙师也不可能！
　　所以，必然是船夫们胡说八道！


第237章　到了现在你还嘴硬
　　“你们才是胡说八道！谁说我们没有得到那么多的利钱！仙师说了，这是劳动者付出劳动后理所应当得到的！”
　　“你们自己得不到，不代表我们得不到！”
　　“你们自己的商人东家不给你们，不代表仙师不给我们！”
　　“对对对！我们就是有那么多！”
　　……
　　船夫们的叫嚷一点也没有因为不良人的到来减少半分，反而在不良人不屑地反驳之后更加厉害，吐沫星子暴雨般的朝不良人打落，悉悉率率，漫天飞舞。
　　不良人的头领用袖口遮住半边脸，刚才他没来得及遮挡，腥臭的吐沫星子打在他的脸上，又臭又难闻，险些没把他今早吃的烫饼吐出来。
　　“反了反了这是！”
　　围观的人群里一个三角眼的家伙偷偷用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人，旁边的人顿时大声一叫，围观人群再次凶猛的扑将上去，大有把隔离在两伙人中间的不良人生生挤死的架势。
　　船夫们眼见于此，也没什么好话，什么难听，什么嘲讽，尽捡着难听又嘲讽的话高声叫骂。
　　他们人人表情坚毅，哪怕周围的人群比他们多了五倍，平均下来一个人要对付五个，可他们一点也不虚，踮起脚来，一蹦一蹦地隔空吐口水。
　　他们可不是朝堂上的诸公，还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要么不干，认怂；要么当场就把仇报掉，免得晚上睡不好。
　　“不能如此下去了！”
　　不良人被两头挤在中间，平白落了一身口水，伸手在脸上抹一把，放到鼻子前，那腥臭的味道直接让两个年轻的不良人吐了出来。
　　领头的不良人正在想办法，突然，一口青黄色的浓痰从围观人群里飞射而出，对准了从头领背后跳起来的龚大郎。
　　龚大郎心里一急，脑袋就缩了下去。
　　吐口痰那人便是三角眼，看那气质，多半还有几分手上功夫，知道“提前量”这玩意儿，在瞄准龚大郎的时候，刻意往低了吐。
　　不良人头领此时刚好想到办法，准备跳起来呼喝一声，好让两边冷静下来再说，没想到他这么一伸头。
　　三角眼吐出来的那口浓痰不偏不倚飞射到了他刚好张开的嘴里。
　　咕咚一下，不良人头领只觉得一股腥臭顺着喉咙就下了肚去，好好回味一番，还浓稠得到了喉咙里的位置也能分辨。
　　“呕……”
　　头领身子一弯，趴在地上就吐了起来，白的、黄的、绿的……五颜六色的东西一股脑全出现在地上。
　　“打人了！打人了！”
　　“住手住手，不能打官差，不能打官差！”
　　几个离得近的看到了这一幕，以为头领被人打到吐血了，心里咯噔一跳，慌了。
　　打了官差可不是小事，就像后世一样，打架和妨碍公务完全就是两种级别的对外伤害。
　　在他们的呼喝下，两边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飞速后退，以证明自己压根儿没有碰过不良人头领。
　　中间露出一块空地，只留得不良人头领在空地上哇哇地呕吐。
　　三角眼本身就有心挑拨两边的关系，人数又多，他看的不是很仔细，他原本打算过会儿再动手，却不知道自己的那口浓痰被不良人头领吞了下去。
　　在他看来，怕是哪个受激不过的人把不良人头领给揍了，只觉得浑身一爽，任务不仅完成，还取得了更好的成效。
　　当下，他悄悄地一笑，连忙收敛笑容，给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十几人便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夜色垂降下来，不良人点燃了火把。
　　不良人头领虚脱地擦着嘴角的肮脏站起身来，眼神凶狠，往两边人群一扫，立时鸦雀无声。
　　“聚众闹事，你们该当何罪？”
　　一声暴喝，带出了他的满腔愤怒，两边人群哗啦啦退后了几步。
　　龚老丈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官差受难，他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此番一闹，怕是饭碗保不住了，但无论如何，还得把龚大郎和儿媳的饭碗保下。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噗通在不良人头领身前跪下，磕头道：“大人明鉴，不是小的故意为难孙老三家，而是孙老三家无论如何也不信仙师给咱们发了两个月的工钱的利钱，此事千怪万怪，你们怪罪老汉一人即可，与我儿无关，与别的船夫也没有关系！”
　　“到了现在你还嘴硬！”
　　孙老三被送去就医了，他儿子孙大郎抢出身来，冲上去就要踹龚老丈，但见不良人头领和龚大郎一起凶狠地盯着他，心里一嘘，缩回了脚，叫道：“你有本事就把钱财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若是没有，你就赔药钱来！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他如此一说，围观人群和不良人同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先前不良人统领想的就是这么个主意，有了孙大郎的冲锋在前，倒是省了他窥视他人财物的心理负担。
　　到了此时，龚老丈和船夫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他们不再沉默，不再悄咪咪地关起门来数钱子，哪怕单一个傻缺，今日也要把钱财亮出来，一次证明他们没有说谎，仙师也没有让他们说谎。
　　“好，就给你们看！”
　　龚老丈这辈子难得硬气一回，为了孩子和儿媳，他宁愿舍去一身剐，带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进了家门，进不去的则在巷子里围了一圈又一圈。
　　老妻已经趴在墙头听到了一切，她知道自己嫁了个老实人，常日里没少受隔壁邻居的气。
　　然而，她不觉得尊严可以被践踏，再龚老丈带着不良人进入院子的时候，便吃力地把三贯不到的铜钱和鸡鸭猪养布匹等东西，用一块抹布垫着，在院子里摆好了。
　　在龚老丈身后的人群，刚进了院子就愣了。
　　在地上，是龚老丈、龚大郎、龚大郎媳妇三人得到了两个月的利钱，三贯，也就是三千文，三千个铜子，堆在一起，像个小土包似的。
　　红彤彤的火把光亮中，一妹妹全新的铜子发着耀眼的光芒。
　　鸡鸭猪羊等肉食红得鲜艳。
　　六匹各种颜色的布匹晃着刺眼的光芒。
　　谁能想到，在白日里平平无奇的几样东西，在火把的映照中竟会如此好看，如此迷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呆了……


第238章　腰板子硬起来了
　　“还有人说我们胡说八道吗？”
　　一名黑漆漆的船夫站在自家的破屋前，如同龚老丈老妻一样，把一贯铜子和鸡鸭猪养布匹，一样样地摆开。
　　迎着周围数以百计的人惊讶、羡慕、嫉妒、慌张的眼神，骄傲地挺着他瘦弱的腰杆。
　　想起被龚老丈忽悠到仙界技术开发区的会议室里，蜷缩在无烟煤炉旁边时的无助和害怕，他恍如隔世。
　　周围的人群安静极了，他甚至可以听到黑漆漆的小个子船夫那骄傲的呼吸声。
　　这已经是他们走访的第四十五家了！
　　如果到了现在，他们还怀疑船夫们利钱的真实性，那么他们怕是要怀疑一下自己的智商。
　　“够了，无须再进行下去了。”
　　不良人头领无力地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他娘的能想到原本长安城里除了乞丐就是他们最穷的船夫，过个元旦的利钱都会比他的多，一个个居然成了小富翁。
　　以此计算，顶着天再有个三五年便可以在长安城里买个小院子，还是装饰好那种。
　　而他……爱……遥遥无期……
　　“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他手下的不良人一个个神情恍惚，很想拔腿回去问自己的上官一句，“我们的利钱和肉食布匹是不是被你吞了？”
　　答案肯定不会是他们幻想那样，那么，真实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船夫们确实有钱了！
　　过个元旦得到了两个月的工钱和肉食布匹了！
　　数量巨大，比官府人员的他们还多得多！
　　更不是其他任何一处地方能给到的数量！
　　人群渐渐消散了，不良人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船夫们，然后也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还听到巷子里不时传出的对话声。
　　“老不死的，你明天去仙界技术开发区那边转转，看看还有没工作？有的话，即便求人帮忙也要弄下来！”
　　“放心，明天坊门一开我就去，就算不为了咱们自己，也要为咱们儿子找份工！”
　　“对了，听说连女的也要，你问的时候也帮我和闺女问问看。”
　　“好，老夫懂得！”
　　……
　　老百姓就有老百姓自己的生存轨迹，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并不是任何一家商行像直属部门一样。
　　孙老三家的大郎早就消失得没影，等龚老丈和龚大郎喜笑颜开地谢过前来帮助他们家，并且愿意拿出利钱摆出来验证的船夫们，回到家的时候。
　　他们发现，隔壁今日没有电灯。
　　一家子七八口人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能干些什么。
　　“呸！”
　　龚老丈一口浓痰狠狠吐到隔壁院子里。
　　解气啊！
　　他活了一辈子也没有今天如此的解气啊！
　　“从今后，我龚老汉腰板子硬起来了！哈哈哈哈……”
　　…………………………
　　“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