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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晨拧了一下眉头，“你们就不怕造成下级官吏的混乱？”
　　狄仁杰只是一句话，但沈晨就明白他和李治的意思了。
　　简单来说，就是先把立法和保法的架子搭起来，让百姓在民智开启的过程中对律法产生依赖，如此一来，哪怕是拥立行的君王，也必须通过合法手段，而李治作为掌握着立法和保法两者的最终裁决者，便可以通过两者进行调整，使君主立宪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和人人是帝王的情形出现。
　　但是，如此做法的后果就是中下层官吏的人心浮动。首先就是中下层官吏在得到权利之后对上层的终究想表达意思的不确定。
　　他们会想不明白上层究竟要干什么，从而对突然之间获得的权利感到迷茫，一时间无从下手，造成很多工作上的混乱，更加容易造成对立法和保法的混乱，使得民怨沸腾。
　　其次是在获得了拥有限制帝王的权利之后，中下层官员会膨胀起来，很容易出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情况，从而给上层的指令传达造成危害，甚至变成上意难以下达，到时候就鸡飞蛋打了。
　　狄仁杰道：“如此情形我们也考虑到了，所以我们决定分成三步走。”
　　“哦？”沈晨来了兴趣，“哪三步？”
　　狄仁杰道：“首先，立法不搭，先搭保法，先保目前的唐律。”
　　沈晨眉毛跳了一下，“倒是个办法。如此一来，皇室首先下手，把保法的权利和裁判权利收归到皇室手里，保障皇室具有相当的权利，光明正大地监督百官行为，让百官头上悬一把利剑，有利有弊，却利大于弊，算是件好事。”
　　监督机关的建设其实早在李二时期沈晨就提出过，不过当时并不具备完善的条件，单单没有那么多知法懂法的士子就是个难题，而且当时社会运转并不快，县官和县丞有充足的时间对当地案子进行裁决，浪费不了他们的时间，关键是硬性条件不足以在教育局之外再搭建一个从中心到县一级的完整机构，简单来说，就是没钱。
　　但现在已经具备了这个条件，李治的钱已经多到想方设法往外花的地步，他最苦恼的就是钱越花越多，每花出一份去，就会收获更多的钱财，让他整日的烦恼都是如何把钱用在最正确的地方。
　　在这个环境下，搭建一个类似于后世检查机关和法院机关的从上到下的保法性系统便成了可能。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保法机关主要是以区别于朝廷官员的官员组成，但现在的保法机关，则是由皇室为主要构成部分，以官员和皇室宦官为主要构成力量的系统，他的存在就是两个方面的任务，一个是对朝廷送上来的案件进行审判，大到窃国，小到偷针，此乃对民方面。
　　还有一个方面则是对官员方面，负责监督官员的违法乱法行为，并进行裁决。
　　对民方面他们只有审理权，这就使得他们可以相对于公平地站在百姓一边，得到百姓的拥戴。
　　对官员方面，他们则是执行着，也是裁判者，拥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官员，使得官员不会提出皇室是个吉祥物，咱们灭了他的做法。
　　按照沈晨的意思，其实这两者也是要分开的，皇室掌控法院，沈晨没有意见，但是，皇室掌控检察院却让沈晨有些不放心。
　　他担心造成后世明朝那种刻薄过度，使得官员战战兢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情形。
　　于是，他对狄仁杰道：“原则上我同意，但在对官员方面，我要求其中至少一半人员是通过正式考核进入其中的士子，而不是皇家鹰犬，这是我的底线，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把他告诉李治，这事没得商量。”
　　狄仁杰贼兮兮地笑道：“我就知道老师不会放任皇室拥有那么大的权利，所以当时就和他提了出来，他说先按百分之百的皇室掌握度进行考虑，以此跟老师讨价还价，最后的底线也是百分之五十，看来老师明察秋毫，一下子就到了双方的临界点，谁都不吃亏。”
　　“滑头！”
　　沈晨狠狠点了他一下脑门，“然后呢，继续？别告诉我你们商量了三天三夜就商量到这里而已，你们两个小狐狸若是没有商量出一个确切的计划，他能放你出宫？”
　　“老师果然明察秋毫！”
　　狄仁杰嘻嘻笑道：“第一步之后，便是第二步，宣传昏君危害论，提出防备昏君的必要性，由于有了保法系统的存在，百姓不会因此而想要直接推翻大唐，而是想着如何运用律法手段限制君王的权利，使得哪怕有昏君出现，也不会造成民不聊生的可能。”
　　“这个还行。”沈晨点点头，“所以，第二步最后的结果就是设立立法系统，让百姓把限制君王的权利写入律法之中，由于前面已经有了保法系统，所以，对君王的限制就有了保证，百姓也会相信君王的权利受到了规范？”
　　“凡事都逃不过老师法眼。”
　　狄仁杰夸奖沈晨的词汇量总是那么稀少，让沈晨都替他害臊。
　　沈晨道：“再之后呢？”
　　狄仁杰道：“有了保法和立法系统，民意就有了突破口，因此，只要李治下定决心，让立法系统订立宪法，将君王权利牢牢锁死，同时将皇室保护起来就行。”
　　“呵呵！”沈晨嗤笑道：“你就寄望于他的决心？别忘了，保法和立法系统都是他搞出来的，他若是不爽了，下定决心把两者摧毁也不是不可能。”
　　狄仁杰道：“我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作为退让，他可以在立法系统的第一部　律法中对君主立宪的时间提出要求，一旦超过时限，则朝廷和民间都可以以君王不守法为理由，对皇室进行推翻之举。”　
　　“哟，他的决心挺大的嘛？”
　　沈晨感到意外了，他还以为在限定时间之后，不过是通过保法系统进行裁决，没想到直接可以让百姓推翻皇室，这个就厉害了。
　　“李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873章　相信他
　　“皇上，您到底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太极宫内，武媚娘也正在向李治发问，临近君主立宪得到共识，武媚娘出现在李治身边的频率也大大增加，她需要亲自参与进来，才能在必要的时间之内加入她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条款。
　　最近的李治显得心不在焉，明明在君主立宪一事上表现出了绝无仅有的果决，但不知为何，一旦清闲下来，整个人就是浑浑噩噩，难以明说究竟怎么了，武媚娘喊了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反问道：“你说什么？”
　　武媚娘轻轻蹙起眉头，很明确地在李治眼神里看到了一股浓浓的迷茫，如果仔细再看，便可发现李治的双目中还多了些许血丝，如同细小的线，将他的眼珠子绑缚起来一样。
　　武媚娘很想张口喊医官，但话到嘴边却转了声音，道：“皇上为何会下立法时间如此苛刻的条件，如此一来不是绑缚了自己手脚，让天下人有话可说了吗？甚至可以假传圣旨，公然造反？”
　　李治摇了摇脑袋，感觉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了些许清醒，便道：“若非如此，老师如何能放心的下，给我最大的宽容？时间可以定，但时间也是由我定，我说到什么时候，就必须到什么时候。”
　　“您是在拖延？”武媚娘恍然大悟，“可是，如此一来不是恶心了仙师，让他老人家有机会发飙了吗？若是时间拖得太晚，导致……导致……”
　　有些话她不能说，李治却听懂了，笑道：“导致后续皇帝上位，君主立宪还无法实施，使得老师生气，直接插手朝廷？”
　　武媚娘点点头。
　　李治叹声道：“不一样的。老师是个守规矩的人，一旦规矩定下了，那老师就会守规矩，即便到了下一位皇帝，老师也会守着规矩，不到立法时限那一日老师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武媚娘冷声道：“我说的是下一任皇帝如果不能有手段地保证君主立宪实现呢？天下不就乱了吗？”
　　李治再次叹声道：“朕也知道，可目前为止还能如何？”
　　武媚娘暗自动怒，若你不能完成君主立宪，那你死后我怎么办？做个皇太后？呵呵，那可比不得皇帝来得过瘾！不行，必须把时间提前，否则，黄花菜都凉了，我武媚娘一定要成为千古以来第一位女皇帝不可！
　　谈话的第二天，武媚娘的一名亲信便出现在了狄仁杰办公室，然后转达了李治真实的意思，狄仁杰稍做考虑，便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他的宣传计划中，又唤来一名小吏，堂而皇之地前往学院交给沈晨。
　　沈晨看了纸条，随手就扔到火堆里烧了个干净，然后专心地给狄仁杰的宣传计划做了些修改，最后再让吃饱喝足的小吏着回去了。
　　狄仁杰没在其中发现纸条一类，却从修改中找到了一些数字，然后按照无线电密码的格式做了翻译，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
　　“相信他！”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同时间出现在李治的手里，身后的云母屏风里显出那小吏退出去的形状，并未发现，李治已是泣不成声，用巨大的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将阵阵嘶嚎压抑在身躯之中。
　　良久良久，直到宫室明亮，他已重新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却野心勃勃的帝王姿态。
　　当晚，便请了数位大臣进宫商议，直至天明。
　　一道道诏书从皇宫中发出来，有人升迁，有人贬职，有人得以重用，有人含恨离开。
　　其中最重要的一道，便是成立大唐皇家督查院，收归一切决法判定之权为之一，并将大理寺和督查院二权合一，自朝廷开始，到县乡村镇，一切民事、刑事判决同样收归为之，明确，县令不再有判罚之权，县丞只有查案之权，如何判罚，皆由大唐皇家督查院统一判决。
　　整个改制规定为五年，第一二年仅在长安实施，作为试点，查缺补漏，完善制度，从第三年开始，逐步推广到各道，第四年到州，最后第五年在各县全面铺开。
　　对于官员和在册士子而言，这是绝佳的进入朝堂的好机会，如此大的部门，需要的官员数量如何一万？
　　虽然在圣旨中并没有明言，但有小道消息宣称，从此以后的督查院将具体由皇室负责，并直接对皇帝一人负责，仅仅听从皇帝一人圣令。
　　如此一来，便标志着这个巨大的部门将成为可以和门下、中书、尚书省平级的大型部门，具有直达天听的效果。
　　但凡能做出一点政绩，便可以直接进入李治的法眼，那不就是一朝暴富吗？
　　于是，很多人都动了心思，就连不准备进入朝廷序列的一些学生也有了进入其中，以此保护律法的念头。
　　毕竟，在圣旨中还明确规定，此部门将严格遵循唐律，除皇帝一人外，上至皇室，下至平民百姓皆在勘查之中。
　　这样的律法几乎和秦时的律法有了巨大的相似性，都是除了皇帝一人之外，包括皇子太子都在其管辖之中，同时代表着大唐的法制建设进入到了一个真正的法制的程度，使得很多人弹冠相庆。
　　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引起的波涛并不大，很多人甚至都还分不清楚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但当长安城初步确立的督查院将一件由万年县判为死刑的案子改判为无期徒刑，并且得到长安百姓的首肯之后，百姓们才知道，原来这个督查院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利益不被昏聩的县令侵害的重要部门，故而对这个部门产生了巨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