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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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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说话,可是个哑的?那就可惜了,赵老板这便宜闺女捡的……啧啧……”尖酸脸太太没愧对她那张脸,说出的话字字都刁钻刻薄。
  福姐儿明白了,她就是个坏人!她说福姐儿是哑巴,福姐儿很生气!
  福姐儿不开心,但这毕竟是不熟悉的地方,她不敢发脾气,万一新爹爹因此不喜欢她了呢?娘也说过今天不许生事,不乖的孩子所有人都不喜欢的。
  她闷闷不乐的说:“你是坏人!”
  除了尖酸脸太太,其他女客都笑起来,尖酸脸太太就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也是,没了爹,单单一个寡母怎么教得好孩子?”
  福姐儿不服气:“你就是坏,你到我家吃饭,还说我是哑巴!”说完这句话,她有点心虚,还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的家呢。
  尖酸脸太太面上挂不住,她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堵了,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赵老板却过来了。
  他一辈子也没个骨血,对个便宜女儿也极为上心。
  赵老板腆着个胖胖的大肚子,笑得像尊弥勒佛,热情招呼道:“各位都请吃好喝好。”此时虽没开席,但点心果子都是上齐了的。
  他摸摸福姐儿的头:“好不好吃?”
  福姐儿点点头,想到刚才人家说她是哑巴,她犹豫了一下,新爹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哑巴呀?会不会讨厌她?
  “福姐儿不是哑巴。”她忍着怯,拉着赵老板的袖子解释。
  赵老板还是头回听见她开口说话,怪新鲜的,但这话里的意思却不对头,“福姐儿当然不是哑巴,你是我闺女,谁敢说你是哑巴?”
  福姐儿不开心的瞧了尖酸脸太太一眼,尖酸脸太太的脸色很难看,像冬日里在冷风中吹僵了,青黑青黑的。
  赵老板也不高兴了,吃着他三海碗六大碗的席面,不说两句吉祥话也罢了,怎么还在他的院里说他的闺女呢?但作为一个大男人,他不便与个女人家计较,显得没气量,要遭人耻笑。
  他问福姐儿:“照看你的老太太呢?”
  福姐儿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老太太把福姐儿安置好后,自己去厨下与烧饭的厨娘说话去了,哪料到这样的日子竟也有太太嘴上把不住门,说些不该说的话。
  赵老板带着福姐儿去了新房:“先同你娘呆着。”
  后头的尖酸脸太太低声恨道:“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心眼倒是厉害。”
  潘二娘正盖着大红盖头坐在床上,听到动静,微微动了动,想看看女儿怎么样,这样的日子,她不好同女儿在一处,早挂念着呢。
  但一来盖头没揭,二来赵老板虽是她的丈夫,如今却只能算个不熟的男子,她有些怕羞。
  赵老板看着新讨的媳妇,耳根子也有些发热,他以前不是没有找过女人,可那都是露水情缘,银货两讫算完,面前这个,可是亲老婆,要入他家坟地的。
  她的腰肢是那么柔软,裙下的一双小脚又是那么可爱,他脑子里不由得想了些污七八糟的浑事,回过神来,他觉得面皮发烧,屋里还有孩子呢!
  赵老板生意场上最是圆滑,此刻竟有些结巴:“孩子交给你了,我……我先出去招待客人。”转身出去时,他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潘二娘轻声喊:“福姐儿,过来。”
  福姐儿便眷恋的依偎过去,盖头不能掀,因为这是要等新爹来掀的,福姐儿枕在潘二娘膝上,仰着头从盖头下看着娘。
  娘今日擦了粉,描了眉,涂了唇,脸白白的,唇红红的,福姐儿觉得熟悉又陌生。
  潘二娘问她:“你今日叫爹没有?”
  福姐儿摇摇头。
  潘二娘急道:“你这……”她本想骂两句,想到今日是吉日,不该坏了喜气,便把话又咽下去。
  “明日记得改口叫爹,知道吗?”
  福姐儿懵懵懂懂的看着她,潘二娘只得耐心嘱咐她:“现在这个才是你的爹,你改了口,有你的好呢,娘总不会害你。”
  见福姐儿点头,她才道:“好孩子。”
  她伸手摸摸福姐儿的肚子:“饿没饿?有人安排你吃东西没?”
  听福姐儿细细说了,潘二娘露出点笑模样:“你爹疼你呢。”她从床上摸起几颗枣子,把梗捏了,吹吹灰,塞进福姐儿嘴里。
  福姐儿问:“娘饿不饿?”
  话还没落音,一个婶子端了两碗细面进来,让她们垫垫肚子,这自然又是赵老板安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第9章 
  且说之前那尖酸脸太太,口没遮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赵老板不好与她计较,但她男人却在外头吃酒。
  尖酸脸太太的男人是布店的周老板,与赵老板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街坊,平素也有些来往。
  周老板敬酒时,赵朋笑呵呵没给他难堪,大家都是外场人,不能像个泼妇一般瞎嚷嚷,在亲友面前出丑,男人间也有男人的规矩呢。
  赵老板不含糊,一口闷,但喝了酒,他状似随意把先前那场风波提了提,周老板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真丢人!
  他总觉得那些饮酒的吃菜的都在看他笑话,那些谈天的说地的也在背后议论他。人家笑了,那是嘲笑,是讥笑,人家不笑,那是在憋笑,无论怎么说,他的面子都丢干净了。
  今后,圈子里的人,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会将他作谈资:那个开布店的周老板,连个婆娘都管不住,丢人丢到喜宴上去了。
  周老板面上再挂不住,还得撑着场面,给赵老板倒酒赔罪,赵朋打个哈哈,直说不妨事,只是怕外头将他闺女当作小哑巴,这才多嘴说了两句。
  哼,周老板心里有火,这股邪气儿现下无处可发,只得怪到赵老板身上,什么狗屁闺女,还真当是自个儿的种了?挣再大的家业又如何?百年后还不是叫个外姓人把钱卷给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说不得连炷香都捞不到,在阴间里受冻挨饿。
  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他面上不敢给赵老板脸色瞧,这事儿看似就这么揭过去了,但尖酸脸的周太太回去后,铁定没好果子吃。
  喜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了,赵老板给来帮忙做事的都散了大红包,无论是大厨还是倒茶水,管洒扫的小子,都喜笑颜开,赵老板大方!
  之前请来照看福姐儿的老妇,也得了红包,一包的铜子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中规中矩还说得过去,但与其他人比起来就很不够看了。
  赵老板原是打算给她封五毛大洋的,但后头她那样不尽心,这让他心里很不满,便只封了四十个铜子儿。
  老妇摸着红封,心里拿不准这赵老板有没有怪罪,其他人拿的绝对丰厚,但她拿的呢,也不算太少,到底只是看看孩子,给这么些好似也应当应分,大抵没有恼了她吧。
  因潘二娘与赵朋成了亲,福姐儿便不能与娘在一处睡了,她有个单独的屋子,屋子虽不算大,但应有之物都是有的。
  墙刷得四白落地,有长桌,有椅子,床上铺着新被褥,软而暖和。
  福姐儿躺在床上,想起她那个爹在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人睡的,但自从她爹死了,她就和娘一起睡了,乍然间把她和娘分开,她就很不习惯。
  人都散了,四处都静悄悄的,福姐儿透过小窗,还可以看到地面的红光,那是娘和新爹屋檐下挂的大红灯笼,蜡烛在灯笼里烧着,光亮投在地上,便是红色的,风吹一吹,灯笼晃一晃,红光也跟着摇一摇,福姐儿看着眼晕。
  今天福姐儿吃得很饱,肚子胀胀的有些睡不着,她想去同娘说话,但娘说了晚上不许去打搅她,若是去了,娘和新爹都不会喜欢她的。
  她很忧愁的叹口气,趴在窗边,望着娘的卧房,娘和新爹说话了,不理她了,她摸出一块桂花糕。
  她不饿,她撑得慌,但就是嘴里想嚼点什么,不嚼心里更烧得慌。
  桂花糕是香的,是甜的,咬一口化得满嘴都是,简直让人想连舌头也一并吞下去了,福姐儿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算卖了院子,娘手上有钱,可还得预备着看病吃药,一分也不能乱花,哪能给她买什么好东西,最多也就是能吃饱了。
  福姐儿吃着桂花糕,肚子难受得厉害,像有一座山压在里头,沉甸甸的,但她停不下来,她管不住她的嘴。
  一座山变作两座山,两座山变作三座山,山又变成海,海沸腾起来了,澎湃的浪潮敲打着胃,福姐儿恶心欲呕,但她硬生生把这股欲望压下去,今天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绝不能浪费。
  风送来凉气,助她渐渐缓过劲儿,可刚才吃的糕点有些多,她口渴的厉害,在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热茶灌下去,口倒是不渴了,但她又想吐了。
  福姐儿躺下也难受,坐着也难受,她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撑得睡不着的一天,要是多吃下去的吃食能存在胃里,在饿的时候顶饿该多好啊。
  左右睡不着,她从枕头下摸出几个小红包,都是红纸裁的,半个巴掌大,里面塞了一两个小铜板,这是专预备好散给小孩子抢的,若是抢到的红包不被大人搜走,那些孩子就可以拿铜板去买糖吃。
  福姐儿数了数,拢共十二个铜板,这是属于她的全部身家,在她眼里,这不是十二个铜板,而是十二坨金子。
  她把十二个铮亮的铜板又擦了无数次,铜板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比璀璨的光辉,简直能照得清人影。
  福姐儿万分珍惜的把铜板又压到枕头下,她娘的钱一般就收到枕头下的,在福姐儿眼里,枕头下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找不着。
  这些钱福姐儿一个也不会动用,她要攒起来,攒很多很多。
  福姐儿枕着十二个铜板,像枕着一座金山,肚子渐渐不难受了,她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日福姐儿是被她娘叫醒的,福姐儿揉着眼睛醒来时,见她娘正坐在床边。
  潘二娘埋怨道:“你这孩子,往日都勤快得很,怎么今天还要我来叫你呢?快起来。”
  福姐儿看着她娘,依旧是擦得白白的脸,两颊上生出一抹红晕,细而黑的柳眉弯弯的,唇上涂了红红的胭脂,嘴角有一点花,她穿着一件花布褂子,头上带着朵绒作的花,一股辫子垂在胸前。
  她不像个二嫁的妇人,倒像是个精神俊俏的大姑娘,即使在埋怨福姐儿,嘴角也带着笑。
  “傻丫头,你怎么不动呢?”听听,骂人也骂得格外绵软呢。
  福姐儿呆呆说:“娘好看。”
  潘二娘脸一红:“果然是个傻丫头。”
  福姐儿跟着娘出去,看见新爹已坐在桌上等着了,潘二娘就温温柔柔训道:“你这丫头,不早点起来,还让你爹等你。”
  赵老板忙道:“小孩子觉多,不妨事。”
  潘二娘解释道:“福姐儿往日也不像这样。”
  赵老板拉着潘二娘坐在身边,给她夹了个肉包子,潘二娘面上飞霞,柔顺的叫了声:“朋哥。”
  赵朋心都酥了,他一个四十岁的光棍,娶了个二十来岁的媳妇,深觉自个儿捡了个大便宜,老夫少妻,相处时间虽短,感情却也不浅了。
  心里高兴,他不光给潘二娘连连夹菜,还不忘了福姐儿,潘二娘使个眼色,福姐儿没看明白。
  她只好开口提点:“还不谢谢你爹?”
  福姐儿乖乖听从:“谢谢爹。”
  这一声爹叫得赵朋浑身舒坦,他大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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