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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有节于是把自己目前的收入情况，还有还款的计划，包括自己公积金的状况再向布礼母亲大致作了说明。

　　　　“那也负担很重的啊？”

　　　　布礼母亲想了想，又说道，“我们都是‘过来人’，更知道结婚后的日子不是花前月下，而是直面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常生活。只有有了较好的经济条件，生活才会过得更安逸一些，不必感受做‘房奴’的压力。”

　　　　王有节只笑。

　　　　“对了，你父母做什么工作，应该能帮到你一些的吧？”绕来绕去，还是布礼母亲精明，又回到了她想知道的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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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话说到这里，实际上王有节今晚上所想要表达的，都已经基本上完整地表达了出来。他想了想，决定对布礼母亲合盘而出，做最后一次争取。

　　　　“阿姨，我还是和你实话实说吧。”放下手里的碗筷，王有节说道，“我是外地人，户口也不在上海，目前只是在上海工作而已。”

　　　　布礼母亲脸上神色一变，突然间就冷漠下来。挺直腰，不说话。

　　　　王有节却不管不顾，接下来把自己本身的状况，再和布礼母亲详细汇报了一遍。

　　　　到后来，王有节甚至都站了起来。

　　　　他说：“其实，我不是有意要骗阿姨你的。我也知道阿姨不欢喜找外地人做女婿。不过，我和布礼也认识很久了，算是互相了解比较多，所以才想出来今晚上的的这个主意，就是专门来当面向您汇报工作，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同意。”

　　　　一直到王有节说完，布礼母亲都只看着桌面。不动。

　　　　只有布礼，两只大眼睛一会看向母亲，一会儿看向王有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实际上，这时候她的内心里非常不安，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心里头战战兢兢。

　　　　一方面，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布礼自然知道母亲是不太会轻易改变她原先的态度的。她要是能改变，或许早就改变了，不至于一直保持到现在还天天在自己耳边强调不放。

　　　　至于这里面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心态，说实话，布礼到现在虽然有些懂，但也不是全懂。

　　　　另一方面，他对王有节今晚上不卑不亢的做法，其实还是很赞赏，甚至有些佩服的。他能有这样的勇气，真的太难得了。

　　　　要知道，明明知道他自己在胜算不太大的情况下，还这样坚持自己的主张，这令布礼不由得对王有节的看法又好上一层。

　　　　但是，今晚上的态势，以自己的理解，对王有节本身而言母亲可能不是很拒绝的。如果要拒绝，也只是王有节本身之外的那些东西，比如说外地人，比如说住房，比如说家庭条件，……………，等等。

　　　　可是话说回来，这些东西王有节本人他有得选择吗？生不由己，实际上他也完全是没得选择的呀？！

　　　　布礼疑疑惑惑看向母亲，不知道她会做出来什么样的反应！

　　　　王有节这时候倒是看上去脸色坦然，似乎全然没有了刚开始见面时的慌张，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他在来之前就多次和布礼保证，一是尽量不和布礼母亲起冲突，二是不管结果怎样，自己都会尊重布礼母亲的选择。

　　　　要知道，在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很多的事情其实并不一定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次和布礼真要是最后不成，那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

　　　　这些道理王有节当然都懂。

　　　　布礼母亲脸色开始僵硬，发青。一声不响。

　　　　房间里落针可闻。

　　　　“我还想再多几句。”王有节又说道。

　　　　母亲仍然不动。

　　　　布礼再一次看向王有节，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

　　　　“在我们的心中，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有关爱情的遗憾——一个深深爱着却没有得到的人；一份恋恋不舍却终究没有走到底的深情；一段疯狂的、丢了自己的爱原来只是感动了自己，最后却成为了各奔西东的洒泪分别……

　　　　说实话，我以前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失去。所以我才懂得这次和布礼俩人感情的来之不易。”

　　　　王有节沉声说道：“我和布礼，其实并不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的感情少之又少，可我更认为，爱情往往都是通过时间培养的感情才诞生的。”

　　　　布礼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王有节，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似的。

　　　　她心里想，这人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而且，他这些话，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的啊？

　　　　这时候王有节稍微停顿一下，看看布礼母亲，想了想，又接着往下说。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但是放下一个人也真的需要勇气。我今晚上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对爱情的念想，最最重要的，是不想，也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

　　　　爱情更是一种遇见，不能总等待，而要勇敢去追求！所以，那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我也要去努力争取，而且，必须是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如果拼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争取的结果也没能最终如愿，或者结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甚至不是我原先想要的样子……………，可那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因为人生也好，爱情也罢，从来都不是按我们的意愿去实现的！最起码我尽力争取了，我也就不留遗憾了，不是吗？”

　　　　“所以，阿姨不管您现在做出来怎样的决定，我都尊重您的选择。”最后，王有节盯着布礼母亲，诚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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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王有节说完，房间里再一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每个人都基本上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布礼两只眼睛一会儿看向母亲，一会儿看向王有节，心情格外复杂，而又五味杂陈。

　　　　似乎过很久，布礼的母亲终于平静下来。她对王有节招招手，示意他不要再站着，先坐下来说话。

　　　　王有节看看布礼的神色，然后犹豫着半坐下来。

　　　　布礼却再一次紧张地看向母亲，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又会做出来什么样的最终“决定”。

　　　　布礼母亲开始说话，语气倒是很平静。她说：“小王，首先要谢谢你说真话，没有骗我这个老太太。不过，我只想再问你几句话，可以吧？”

　　　　王有节想了想，点点头说：“阿姨请讲。”

　　　　布礼母亲想了想，说：“第一句话，你心里面是不是特别觉得我们上海丈母娘要求太多，显得太功利？”

　　　　王有节没有想到布礼母亲一问话竟然是这样直接。不敢接话。

　　　　“比方讲，明明我们自己家里有房子，还要求男方三房两厅，而且必须是市中心的。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王有节回答，布礼母亲自问自答，说，“实际上很简单，我们不揩油，但也不想被人家揩油的呀！”

　　　　王有节不做声。

　　　　“作为母亲，对于女儿婚事当然十分看重，所以对于未来女婿也就格外挑剔。找对象首先必须过我们父母那一关，这总没有错的吧？”

　　　　“小王你可能不太了解，在某种程度上，找女婿实际上就是代表了我们上海姆妈对女儿一生的期待。

　　　　比方讲，如果上海丈母娘年轻时嫁了一个好男人，那她必定会说，‘女儿，你就要像我这样，一定要把男人看准。’如果她嫁的男人不好，她也一定会说，‘你再也不要像我这样，感情都是假的，物质才是真的’。

　　　　反映在现实上，常常就是丈母娘越俎代庖，替女儿要房子、车子、票子，对毛脚女婿更是百般挑剔，提出来这样那样很赤裸裸的要求。

　　　　所以，你们小孩，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外地人，这才可能觉得我们上海的丈母娘很功利。”

　　　　布礼母亲想了想，说道：“但是小王你也要承认，这其实也从另一个侧面展现了我们上海一种婚恋状态。”

　　　　王有节，还有布礼都不做声。

　　　　“说到这里，就连接上了我接下来想问的再一句话，门当户对是必须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人民广场的相亲角。实际上，在那里相亲角，很多都是孩子的年迈的父母在代替自己的儿女在相亲找对象的。

　　　　但是你去现场好好着看，就会发现，从那些“白发相亲”者所处的社会阶层来看，是断然看不到什么“富二代”、“权二代”、“垄二代”和“军二代”的身影的。有的大致只是两类人：比较富裕的城市中产阶级为主角，普通市民为陪衬。

　　　　在相亲角，父母为子女筛选的“结婚候选人”，都是在同一社会阶层，经济水平和教育程度相当，而相亲角也形成了同一社会阶层的“通婚圈”。从相亲角的阶级分层，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阶层流动状况。”

　　　　“还有，‘凤凰男’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吧？”

　　　　布礼母亲稍作停顿，又说道，“你以后在上海呆久了可能就会知道，上海婚姻市场的准入门槛还是比较高的，城市贫民和“凤凰男”基本被排斥在“通婚圈”之外。”

　　　　王有节不响。

　　　　“你们不说我其实也知道，近几年，上海的丈母娘频繁出场，声名大震，尤其在像你们这样外地驻沪男青年眼里，上海丈母娘可能更是眼中钉肉中刺咽喉里卡的鱼骨头。

　　　　但是我和你说，我家囡囡是真的好。三岁识字，五岁看书，阿姨见了都爱抱，从小不吵不闹。七岁开始学小提琴，数九寒天，手指差点冻掉。乖是乖的来，放学就蹲家里，晚上不往外跑；学校操行等第都很好，成绩名列前茅。高中是重点，大学更是名校，包括去国外留学也是这样。”

　　　　“我们从来不舍得让她远走，在家锦衣玉食，孝顺得来不得了。若非要为嫁人，怎舍把她送掉？”

　　　　讲到这里，布礼母亲还故意捶了捶胸。“哎呀弗说了，说了心头煎熬。人世真是无常，活活就一辈子去了！”

　　　　王有节竟然一时间无话以对。

　　　　布礼母亲说这些话，从过去到将来，从叙事到抒情，顺理成章而又水泄不通，哪还有王有节插嘴余地？

　　　　“好了，这些都是大道理。那阿姨就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今天是怎么过来的，地铁，公交车，还是……………？”布礼母亲又问。

　　　　王有节想了想，回答说：“我是地铁过来的。…………，我没有买车。”

　　　　“买车是一方面，上海的车牌要多少钱，你知道的吗？”布礼母亲问。

　　　　王有节知道上海车牌不仅贵，而且还不一定能摇上号。但是具体到底有多贵，他是不知道的。他摇摇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看看………………？”布礼母亲长叹一口气，话风一转说道，“小王，刚才我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了吧？”

　　　　王有节想了想，重新站了起来。

　　　　“谢谢！”他向布礼母亲鞠了一躬，转头又看了布礼一会儿，这才拿起来挂在椅子靠背上挂着的西服上衣，转身往外走。

　　　　布礼犹犹豫豫想站起来。母亲瞪眼看她一眼，只好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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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又半年多

　　　　35。1

　　　　再一年初夏。湖州太湖边顾渚山脚下的疗养院。

　　　　吃过早饭，小姨过来布礼母亲房间串门。这时候，布礼母亲正在阳台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