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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淡，村长根本没注意到，孙小五的脸，是一张死人脸，毫无情感，甚至没有呼吸。他的眼珠子僵硬，连转都不会转。

　　　　村长没注意，只当是孙小五大难不死，回来了。

　　　　要知道，孙小五失踪前，是村民们的宝贝，谁家都被他帮过忙，孙小五给家家户户都干过活。

　　　　要是旁人偷鸡摸狗，村长肯定一叉子就捅上去了。

　　　　换成孙小五……兴许是孩子逃难回来，饿疯了，连活鸡都吃。

　　　　村长一点都没生气，把鱼叉放下，立马上去抱住了孙小五，还招呼自己老婆和刚从五十里地外村子里娶过门的儿媳妇起床，赶紧给孙小五准备吃的。

　　　　瞧瞧这孩子，身体冰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衣衫褴褛，衣服都烂成碎布条了，好在是身上没受一点伤。

　　　　哪成想，噩梦，就出现在这一刻。

　　　　好死不死，村长家儿媳妇爱八卦，做饭之前，想见见这个上过战场、见过皇帝、传说已经失踪一年的三好青年。

　　　　她偏偏还作死地，特意靠近去瞧。

　　　　孙小五，准确来说，是孙小五的尸体。

　　　　他认识村长，认识村长老婆，但他不认识村长刚从远方嫁来的儿媳妇。

　　　　他失踪前，村长家儿子可没媳妇。

　　　　在孙小五尸体的印象里，这个儿媳妇，压根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孙小五哪怕变成了一具尸体，都舍不得伤害村民。

　　　　但他不认识村长儿媳妇，所以这个儿媳妇，成了上等的血食。

　　　　“唰！”孙小五扑了上去，一口咬住村长儿媳妇的脖子。

　　　　一弹指见血，两弹指毙命，三弹指血肉模糊。

　　　　三个弹指，村长家儿媳妇让孙小五给咬死了。

　　　　一切发生太快，村长，村长老婆，村长儿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数秒后，村长老婆的尖叫才陡然响起，惊动了整座村庄。

　　　　“我杀了你！”村长儿子以前是孙小五的好兄弟，但现在，曾经的好兄弟，把自己刚娶过门的媳妇咬死了，他还顾念什么兄弟感情？

　　　　村长儿子抄起鱼叉，一下子就扎进了孙小五脑袋里。

　　　　孙小五一声不吭，脑袋被捅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紧接着，便是村长家的痛哭，哀嚎。

　　　　这座小渔村太小，也偏僻，村民们鸡犬相闻，也相当团结。

　　　　很快，全村的村民，都聚集到了村长家里，看着村长儿媳妇的尸体，看着孙小五被鱼叉洞穿的尸体，村民们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却不想，众目睽睽之下，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脑袋被鱼叉捅了个对穿的孙小五，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把自己脑袋上的鱼叉拔掉，用无神的死鱼眼扫视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他千里万里，死了还要回村，为的，正是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孙小五终究没有伤害村民们，又被气疯的村长儿子在脑袋上砍了几菜刀后，他浑然不觉，晃晃悠悠，离开了村子，消失在夜色里。

　　　　但孙小五并没有永远消失。

　　　　他始终保持着执念，每隔三天，都要回村一次。

　　　　从他咬死了村长儿媳妇后，他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而且第二次出现时，他脑袋上的致命伤，竟完全复原了。

　　　　他进村，什么也不干，就是偶尔吃两只鸡，吃两只狗。

　　　　除此之外，只是晃荡。

　　　　村民们鼓起勇气围攻过他几次，把他砍得支离破碎。

　　　　可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复原，继续回村游荡。

　　　　甚至村民们还打算把他绑住，用火烧光。可孙小五天生力大无穷，根本绑不住，每次试图绑他，或者烧他，他都会迅速挣脱，然后疯狂砸东西。

　　　　他掉进陷阱里，也能纵身一跃，跳出来。

　　　　他发飙的时候，只砸东西，但不伤人。

　　　　给朱允炆他们讲故事的穷苦老汉，家里半坍塌的茅草房，就是一次孙小五发飙之际，硬生生砸烂的。

　　　　就这样，三好青年孙小五，从村子里的英雄，变成了村子里闹的妖怪。

　第2370章　和孙小五谈谈

　　　　偏僻小渔村的三好青年孙小五，因为出了趟海，失踪一年多，回来就变成了妖怪……准确来说，是变成了一具拥有超强自愈能力的可移动尸体。

　　　　这事匪夷所思，就算当过皇帝的朱允炆，都无法理解。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作为上位者，除了那些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好处外，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信息。

　　　　上位者，往往能掌握大量老百姓根本接触不到、想象不到的绝密情报。

　　　　朱允炆好歹也当了四年皇帝，知道不少天下奇闻。

　　　　可即便如此，朱允炆还是对孙小五的情况，说不出任何一丁点的道理。

　　　　他也够悲催的。

　　　　本来皇帝当不成，天天颠沛流离逃亡，哪怕到了海边，也不敢去城里，只敢来这距离城市几百里的偏僻小渔村，讨点吃的，找个住的地方休整休整。

　　　　哪成想，要饭都不消停，让他们摊上了这么一件怪事。

　　　　而且，听完了穷苦老汉讲的故事后，朱允炆好奇问道：“孙小五的事……跟前后两任皇帝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骂皇帝呢？”

　　　　穷苦老汉怒道：“废话！孙小五是天生的力士，上战场杀敌无数！结果一没升官，二没发财，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如果前后两任皇帝干点人事，把孙小五提拔成将军，他还用回来打渔？他不去打渔，他至于为了追那条大鱼，孤身扬帆，闯进极深海域，变妖怪？”

　　　　“这……”穷苦老汉的逻辑令朱允炆汗颜，竟一时无言以对。

　　　　他心说，当将军哪儿有那么容易？

　　　　纵观上下几千年的历史，真正从大头兵变成将军的人，有没有？有。

　　　　但是……有几个？

　　　　绝大多数，没点血脉，没点背景，能当上将军？

　　　　就算那少数几个从大头兵混到将军的人，又有哪个不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像孙小五这样，傻乎乎只顾厮杀，不懂人情世故，混到死也当不上将军。

　　　　“算了，不提这个了。”朱允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既然孙小五总回村子闹腾，你们为啥不搬走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别说穷苦老汉，连朱允炆的追随者们，都用一种极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两嘴巴。

　　　　穷苦老汉甚至都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随手指了指自己半坍塌的茅草房。

　　　　谁傻呀？

　　　　要是有钱，谁不知道搬走？

　　　　问题不是没钱嘛！

　　　　盖房子不用钱？

　　　　搬家不用钱？

　　　　钱从哪里来？

　　　　别说永乐年间，就算再往后倒腾几百年，到了二十一世纪，哪个平民百姓，房子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朱允炆就算落魄了，他也是皇帝，天生的思维模式，便与百姓不相同。

　　　　不过好在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了，气得也想给自己两嘴巴，心说自己跟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有何区别？

　　　　在日记本里，陈宇看见，关于这部分，朱允炆有长篇的反思。

　　　　跳过反思部分，陈宇继续翻篇，津津有味往下看。

　　　　因为孙小五诡异的尸体，让陈宇联想到了雷神岛上的某些情况。

　　　　面红耳赤的朱允炆忍住惭愧，继续追问那穷苦老汉道：“虽说那变成妖怪的孙小五，自愈能力惊人，但毕竟不是刀枪不入。我想，真要杀的话，你们村民合力，应该能有很多办法将他挫骨扬灰，你们为什么不下狠心？”

　　　　“哎！”穷苦老汉叹息道：“还能如何？下不去手呗！”

　　　　“孙小五是我们村子的骄傲，他死了，并且除了第一次出现，把村长家刚过门的儿媳妇咬死外，他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村民。”

　　　　“他咬死完村长儿媳妇，再回来的那几次，我们确实吓坏了，也气坏了，围攻过他，也打算烧死他，但最后都没成功。”

　　　　“之后，他再来，我们也渐渐发现了，他不伤我们这些熟人。”

　　　　“因此，村民们也都渐渐心软，不舍得将他挫骨扬灰。”

　　　　“每次到他进村的日子，我们都是躲在屋里，等他走了拉倒。”

　　　　“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你们突然闯入，挨家挨户敲门，大家都以为你们是孙小五，突然转性，又要开始吃人了，所以才会惊恐大叫。”

　　　　至此，朱允炆一行人，明白了一切因果缘由。

　　　　说起来，这遗世而独立的偏远小渔村，骨子里透着善良。

　　　　孙小五活着的时候，是三好青年。死了，因为某种原因，尸体发生异变，自愈能力超强，且一口执念不散。千里万里，他回到村子里。

　　　　除了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凶性，咬死了不认识的村长儿媳妇外，再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村民们同样如此，一开始害怕，愤怒，试图毁掉孙小五的尸体。

　　　　可渐渐地，当发现孙小五不再伤人后，村民们又不忍心了。

　　　　毕竟，哪怕知道那是一具尸体，一次次砍烂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也没谁能狠得下去心。

　　　　就连对孙小五仇恨最大的村长家，都不再力主毁掉孙小五诡异的尸身了。村长一家对孙小五的仇恨，早在一次次砍烂孙小五尸体的过程中，释放掉了。

　　　　至今，双方俨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每次孙小五进村，村民们就躲起来，不去招惹他。

　　　　孙小五故地重游后，也会自觉离开。

　　　　当然，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归事情还是要有解决的一天。

　　　　朱允炆忽然觉得，他这个落魄天子，流落到这个地方，又正赶上孙小五今天进村，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上天是想让他来解决这桩怪异的事件。

　　　　自然，也由不得他逃避。

　　　　因为孙小五马上要进村了。

　　　　而他们此时就在村子里站着，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他们没处躲藏。穷苦老汉这半坍塌的茅草房……无视就好。

　　　　孙小五不伤害熟人，可没说不伤害陌生人……

　　　　朱允炆忽然生出一股勇气，决定要跟孙小五的尸体谈谈。

　　　　因为孙小五被选入悍卒队伍后，从金陵出征前，在阅兵仪式上，他见过高台上的朱允炆。

　　　　朱允炆想赌一把，赌孙小五依然还认识他这张脸，把他视作熟人。

　第2371章　至死难忘

　　　　到了南海边遗世而独立的偏僻小渔村，朱允炆一行人打探清楚了孙小五事件的前因后果。冥冥中，朱允炆感觉，这是上天安排的一场机缘。

　　　　这座小渔村的怪事，该由他这位落魄的大明天子来解决。

　　　　下定决心后，朱允炆带领他的追随者们，去了村口，等待孙小五的到来。

　　　　时间不大，浑浑噩噩的孙小五来了。

　　　　正如穷苦老汉所描述的那样，孙小五根本是一具尸体。他有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浑身僵硬，走路关节不动，两脚在地面上拖着。

　　　　孙小五衣衫褴褛，身上只挂着一些烂布条，露出他肌肉贲起的魁梧身躯。

　　　　单看他肌肉的维度，便能知晓，这果真是一位天下少有的力士。

　　　　朱允炆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穷困的小渔村，哪怕是最富有的村长家，也绝谈不上生活条件多优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