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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穷困的小渔村，哪怕是最富有的村长家，也绝谈不上生活条件多优渥的地方，是如何养育出这样一位力士的。

　　　　孙小五是个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所以成年后，他为了报恩，才化身三好青年，帮家家户户干活。

　　　　百家饭，说来好听，其实就是谁家还有剩饭，喂给孙小五点，拉扯他长大。这样的条件，孙小五还如此雄壮，堪称奇迹。

　　　　那雄壮的身躯，竟没一丁点伤痕。

　　　　无暇朱允炆琢磨太多，孙小五已经缓缓靠近。

　　　　孙小五那不会动的死人眼，久久凝视着朱允炆一行人。

　　　　跟一个会动的死人对视，不害怕的，才不是正常人。

　　　　朱允炆高度紧张，汗如雨下，可他是朱元璋的孙子，按照正常逻辑，他爷爷，他爹，他，都要当皇帝的。所以，他自幼学习天子威仪。

　　　　朱允炆硬是死撑着，半步不退，沉声喝问道：“来者……可是孙小五？”

　　　　死人当然不会说话，孙小五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不多时，孙小五动了。

　　　　孙小五不伤害村子里的熟人，但对陌生人，却没有任何慈悲可言。

　　　　“唰！”孙小五身躯僵硬，速度却快如闪电。

　　　　霎时间，朱允炆只感觉自己被一道黑影笼罩。

　　　　下一弹指，他这个落魄的大明天子必死无疑。

　　　　“放肆！”朱允炆的追随者中，也有身手高强的江湖豪杰，一路庇护着朱允炆安然无恙。该江湖豪杰同一时间怒喝出声，拔刀欲斫孙小五头颅。

　　　　然而，比孙小五和这位江湖豪杰更快的，是朱允炆本人。

　　　　在他们二人发难之前，朱允炆便做出行动，制止江湖豪杰护驾的举动。

　　　　只见朱允炆按住江湖豪杰拔刀的手后，非但不退，反而迈步上前。

　　　　朱允炆把自己的脸怼到了孙小五那张死人脸面前。

　　　　一死一生，两人四目相对，鼻尖顶着鼻尖，孙小五停住了。

　　　　孙小五终于认出了眼前这张脸是谁。

　　　　他曾经见过。

　　　　在悍卒序列里，孙小五从金陵出征前，曾接受过眼前这个人的检阅。

　　　　孙小五是渔民，天生和后天锻炼，视力极佳，曾遥遥看清过朱允炆的脸。

　　　　孙小五一口执念未散，始终在与嗜血的本能作斗争。

　　　　他伤害不认识的人，饶恕认识的人。

　　　　眼前的朱允炆，是他认识的人。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可是皇帝！

　　　　对孙小五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见过皇帝，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事实也是，他回村后，跟全村人炫耀，也时不时回想朱允炆的容貌。

　　　　他记得很清楚。

　　　　孙小五不动了。

　　　　朱允炆如蒙大赦，像溺水之人一样，大口呼吸着口气，拉开了距离。

　　　　关于这段，陈宇在朱允炆的日记本里看到，朱允炆在事后，对自己的举动，有着详细且透彻的剖析。

　　　　之所以朱允炆没选择让江湖豪杰护驾，而是选择近乎赌命似的，跟孙小五硬刚，赌孙小五认识他，是因为这会儿，朱允炆的心态已经濒临崩溃了。

　　　　别忘了，这里是海边。

　　　　他从金陵城逃亡，一路向北，再向南。

　　　　都被追杀到海边了，天涯海角，怕也不过如此。

　　　　他已经没有继续逃亡的空间了。

　　　　于是朱允炆内心涌现了一种极端的自毁心理。

　　　　他当时的想法是：如果连这点屁事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复国？若让一具尸体咬死了，那干脆，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内心真实写照。

　　　　不得不说，朱允炆被追杀到海边，内心才崩溃，也足以称得上大心脏了。

　　　　换成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从皇帝，到乞丐，怕不是早拿刀抹脖子了。

　　　　朱允炆想得是解脱，哪成想，孙小五真把他给认出来了。

　　　　孙小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允炆缓了缓，立即开始摆谱，装比。

　　　　他竭尽全力，嗓音洪亮，话语传遍小渔村的每一个角落。

　　　　他用皇帝的口吻，训斥道：“孙小五，你可知晓，朕乃大明天子！”

　　　　“既然你已亡故，何苦执迷不悟，继续贪恋红尘？”

　　　　“朕望你迷途知返，切莫再惊动村民故友！”

　　　　“你杀害村长儿媳，依大明律，当斩！”

　　　　“然念你有军功在身，朕放你离去，今后不许再来，叨扰村中百姓！”

　　　　朱允炆话音刚落，小渔村紧闭的家家户户，村民全部走了出来，翘首盼望。大明天子对决不死怪物，这样的戏码，在这座小渔村可是头一回上演。

　　　　朱允炆的话，居然真的生效了。

　　　　孙小五晃了晃死人头，僵硬且迷茫，向后退了。

　　　　一步、两步……

　　　　孙小五真的听从了朱允炆的训斥，放弃了回村游荡，离开了！

　　　　尽管这在现代人看来，有些扯蛋。

　　　　不过陈宇知道，那是明朝。

　　　　在古代百姓眼里，皇帝最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穷苦老汉敢骂皇帝，是因为光脚不怕穿鞋的，且他也没见过皇帝。

　　　　而孙小五不一样，孙小五当过兵，真的见过皇帝。

　　　　孙小五活着的时候，的确被高台上检阅悍卒队伍的朱允炆，震慑过。

　　　　当时高台上的朱允炆，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皇令化为一道道军令，传进每一位悍卒士兵的耳朵里，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出城，准备与朱棣的燕军决死。

　　　　那恢宏的场面，哪一个热血男儿不为之感染？

　　　　孙小五同样至死难忘。

　第2372章　小渔村的由来

　　　　落魄的大明天子朱允炆，有那么一瞬间不想活了，正面跟孙小五诡异的尸体硬刚，却不想孙小五还真把他给认出来了。

　　　　被他训斥一顿后，孙小五的尸体，一步一步，缓缓远离了村子。

　　　　“呼！”直至僵硬冰冷的孙小五尸身消失，朱允炆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有种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感觉。

　　　　一路逃亡，他面临无数的生死杀劫，唯有这一次，正面跟一具尸体对视，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与恐惧。

　　　　“吾皇威武！”朱允炆的追随者们齐刷刷下跪，对他顶礼膜拜。

　　　　放松后的朱允炆笑了笑，正想讲两句，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

　　　　“啪啪啪！”沉闷的掌声并非是从小渔村来，而是从四面八方来。

　　　　四面八方，皆有掌声，却不见鼓掌的人。

　　　　“哈哈！”伴随着掌声的，还有一道粗狂浑厚的男子嗓音，同样从四面八方而来，对朱允炆称赞道：“落魄天子，仍有威仪，临危不惧，果是非凡！”

　　　　“不错，不错！”

　　　　明明是被人夸奖，朱允炆浑身的汗毛却炸开了。

　　　　此时此刻，他被巨大的诡异包裹着。

　　　　只闻其言，不见其人。

　　　　明明只是一个人，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清晰入耳。

　　　　邪性程度，甚至不亚于他刚刚与孙小五会动的尸体对视。

　　　　朱允炆身边的一帮追随者也涌现大片鸡皮疙瘩，拔刀的拔刀，护驾的护驾，一个个沉声呵斥道：“何人装神弄鬼，惊扰圣驾？还不速速现身？”

　　　　“好好好，老夫来也！”对方和颜悦色进行了回应。

　　　　“唰！”下一弹指，一道人影凭空出现，穿过朱允炆一众追随者的保护圈，直接站立在朱允炆身边！

　　　　“嘶！”朱允炆只感觉两眼一花，身边就凭空多了个大活人。

　　　　他上一份工作是皇帝，见过最顶尖的皇家护卫与江湖豪杰。

　　　　朱允炆敢确信，纵观全大明，无一人，有这么大本事，能凭空出现。

　　　　来者，强得根本不像人。

　　　　如果此人是他四叔朱棣派来追杀他的，那毫无疑问，他必死无疑。

　　　　不过还好，来者并没有动手，对方只是站在朱允炆身边，笑呵呵，好奇地打量着朱允炆。

　　　　同一时间，朱允炆也在看对方。这个人，完全看不出年龄。他自称老夫，实际上却是满头黑发，没有皱纹。但要说是年轻人或中年人……又老气横秋，给人以一种活过漫长岁月的感觉。

　　　　朱允炆与其对视了几秒，朱允炆的追随者们才猛然察觉，赶紧回身来救。

　　　　“住手！不是敌人！”朱允炆制止了追随者们出手。

　　　　朱允炆能活到现在，他追随者中那几位武艺高强的江湖豪杰功不可没。

　　　　然而朱允炆却明白，跟眼前之人相比，他的追随者们，弱爆了。

　　　　如果眼前之人是敌人，他现在早死了，哪里还有与其对视的机会？

　　　　朱允炆吓得要死，可天子威仪不曾丢，他深呼吸，紧张问道：“你……”

　　　　“老祖宗！”不等来者作答，刚刚被朱允炆训斥孙小五所惊动、出门看热闹的小渔村村民们，一股脑儿围了上来，对着朱允炆的身边人，纳头便跪。

　　　　“老……老祖宗？”朱允炆嘴角直抽搐，怪叫道：“你是这个村子的……老祖宗？”

　　　　朱允炆怀疑，今天怪事频出，自己可能真的看见了神仙。

　　　　同时，经小渔村村民们的提醒，朱允炆也发现了。眼前之人，在容貌上，确实跟村民们的普遍长相，有一两分的相似。与孙小五最像，能有七八分。

　　　　“呵呵。”这位‘老祖宗’笑了笑，示意小渔村的村民们起身，随即摇头，向朱允炆解释道：“老夫不是他们的老祖宗，老夫今年虽说一百四十岁，但怎么可能全村都是我的后代呢？”

　　　　“准确来说，这座村庄的全体村民，是老夫家族的后代。”

　　　　“他们将老夫的家族视作宗族，老夫是家族的代表，来过几次，他们认识我，才会以‘老祖宗’相称，其实他们是在膜拜老夫身后的家族。”

　　　　“哦对了，人皇陛下，老夫名曰：姬乾，出身守龙一族。”

　　　　“妈呀！”别说当事人朱允炆了，几百年后，在雷神岛上翻看朱允炆日记的陈宇，都情不自禁怪叫出声，好悬蹦起来。

　　　　古武家族的代表，守龙一族，跟朱允炆见过面！

　　　　陈宇激动到爆，哆哆嗦嗦，快速翻页，第一次嫌自己这双慧眼阅读速度太慢。他甚至想一口把朱允炆的日记本吃掉，直接让所有的文字在脑海里呈现。

　　　　朱允炆当过皇帝，对红尘、古武的区分，不可能一无所知。

　　　　只不过历代人皇对此讳莫如深，基本不提，不招惹。

　　　　来自守龙一族、一百四十岁的姬乾没有卖关子，很坦诚地，跟朱允炆这位前任人皇，讲述了他之所以出现的前因后果。

　　　　姬乾当然不会主动透露真正的秘密，只是阐述前因后果，以表达对眼前这位前任人皇的尊重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

　　　　朱允炆一行人所处的这座遗世独立的偏僻小渔村，曾经是守龙一族的一部分。但要知道，以守龙一族为首的古武家族们，藏在一个个灵气圣地的一座座先天大阵后面，不是享乐的。他们世代苦修，是为了战斗。

　　　　生来就为了战斗的环境，注定是无情且残酷的。

　　　　哪怕是最强大的守龙一族，也无法保证每一位血脉传人，都是天才。

　　　　任何一个古武家族，都会面临的问题便是：废脉。

　　　　这个孩子，或这一批孩子，天生就没那个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