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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离一边注视着王宫门前正在学习的孩子们，一边对着子更说道。

　　　　如今被送到王宫门前学习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多了。不单单是那些6~12岁的孩子，一些父母眼见别家的孩子在学堂这里吃好喝好，身体长得越来越健壮，于是也都生出了将自家未满6岁的孩子送到这里来一起吃大锅饭的念头——反正食物是商离提供的，不吃白不吃。

　　　　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宜国的学堂中出现了许多不到六岁，鼻子上还挂着鼻涕的小布丁。这些小布丁由于不是“正规军”，因此全都躲在学生队伍的最后面，生怕前面的巫会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才会跳出来，在哥哥姐姐们的帮助下分到一碗粥。

　　　　“看样子，是时候向前来上学的孩子们征收伙食费了。”

　　　　商离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熬煮鱼肉粥的大瓮，在心中暗暗想道：

　　　　“否则再这样下去，学堂就该乱套了。”

　　　　贪小便宜是人类的天性，尤其这贪的还是国家的便宜，这些孩子的父母贪起来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众所周知，这个时代的国家都是部落国家。在国民们的眼里，自己和国家本就是一体的，我贪我自己，那能算是贪吗？不能啊！

　　　　是以在见到有羊毛可以薅的时候，那些家长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马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将自家的孩子全都送到学堂中去，让国家帮自己养孩子。

　　　　讲真，以商离如今的财力，想要养活这些孩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次宜国缴获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话虽如此，商离却并不准备真的就在宜国推行国家抚养孩子的制度——无他，生产力跟不上尔。

　　　　现在宜国的粮食都是缴获来的，但是缴获粮食的机会并不是每年都有的。一旦现在就推行了国家抚养孩子的制度，等将来粮食吃完了，附近又没有别的国家可以劫掠，那就真的麻烦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国家帮着自己抚养孩子的国人们可不会管国家有什么困难，在他们看来，既然以前有，那么以后就应该继续有。一旦没有，那就必然是有人贪污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再然后，指不定就是国人暴动，厉王出奔了。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场景，商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反正现在也已经向国人们证明了少吃多餐以及大锅饭的作用，接下来向他们征收孩子的伙食费正合适。”

　　　　之前商离之所以不直接向国人们征收伙食费，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说服国人将自己的孩子交给自己，同时还向自己交伙食费。

　　　　但是现在不同，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少吃多餐以及大锅饭之后，宜国孩子们的身体素质较之以往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在这种时候提出伙食费这个概念，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提出反对意见才是。

　　　　另一边，子更自然不知道商离的脑海中在想些什么。在听到商离的话之后，他先是叹服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是啊，孩子们永远是大人的心头肉。对于那些老人而言，他们的儿子已经成了奴隶，女儿已经成了婢女。表面看上去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些还未成年的孙子孙女，恰恰是他们最大的破绽。只要咱们利用好这一点，就能源源不断地从这些百越老人的手中获得咱们想要的知识和技术。”

　　　　说到这里，子更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商离的高瞻远瞩。

　　　　之前在俘虏这些老人小孩的时候，子更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他们献祭在宗庙之中，以此来感谢先祖在这场战争中的庇护。

　　　　后来在听到商离的那番“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说辞之后，他虽然已经收起了献祭人牲的念头，但是却依旧不打算留着这些老人小孩，而是打算将他们丢在原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之后商离命人将这些老人小孩送回国的时候，子更还曾经腹谤过商离的行为，认为他是在浪费粮食养闲人。

　　　　而直到这一刻，子更才真正明白了商离这么做的用意——养孩子是为了用这些孩子来牵制住老人男奴和女仆，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反抗宜人的统治。至于为什么养老人……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当然是为了套出他们手中所掌握的技术和知识啊！

　　　　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40岁的年代，能够成功活到老年的极少有普通平民，绝大多数都是已经脱离了体力劳动的贵族。而这些贵族，又恰恰掌握着本部落的尖端技术和知识。

　　　　就好比现在的宜国，养马和战车制造技术基本上都集中在子和的手中，青铜器和铁器的冶炼技术基本上都集中在子更的手中，农业种植以及曲辕犁制作技术基本上都掌握在子旬的手中。要是有一天真的有哪个国家灭亡了宜国，那么只要抓住宜国的贵族，理论上他们就能立刻获得宜国绝大多数的生产制造技术，进而以此为基础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同理，留国的贵族也是掌握着留国经验技术的人群。只要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宜国就能非常轻易地获得他们在这片区域生活的经验，进而让宜国更好地生活在这片地区。

　　　　（

　126。阳甲是天子南庚就不是天子了吗

　　　　子更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之前他之所以想要献祭掉这些老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看不上这些百越人手中掌握的技术。

　　　　在子更看来，自己和已经灭亡的商朝才是这个世界上科技水平最高的国家。其他民族就算手上真的掌握有一些所谓的独门绝技，想来也是无法和自己手中的相关技术相比拟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子更才会在俘获那些老人小孩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要献祭掉他们。

　　　　后来在听到商离说长江可能会在天文大潮的时候引发海水倒灌，进而与暴雨一起淹没整个宜国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非常干脆地向商离认错，主动站出来帮助商离说服其他贵族启用留国老人，借助他们的知识修建水坝。

　　　　只是子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商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摆他一道，害得他站到了贵族集团的对立面去，进而失去了贵族集团领袖的地位。

　　　　当然，说是害，其实商离这么做也是在帮他。如果子更继续像以往那样拥有统合贵族与王权抗衡的力量的话，那么时间久了商离难免会对他起杀心，而后找个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他。

　　　　现在就不同了，站到了贵族对立面的子更已经不具备挑战商离权威的能量了，而商离又因为这件事而对他产生了轻微的愧疚感。只要目前的这个政治格局不发生巨大的改变，商离就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护卫他的周全。别的不说，至少让他寿终正寝，颐养天年还是没问题的。

　　　　不仅如此，商离还会在他子女的升迁方面给予一定的照顾。

　　　　总体而言，子更这波失去了挑战王权的能力，但是却获得了来自商离的信任和照顾，是亏是赚见仁见智。

　　　　……

　　　　“所以说，你们南庚之后已经将迁徙到了江南，并且还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淮河北岸，阳甲一系的聚居地中，一名贵族对着坐在身前的子贸问道。

　　　　“不错，我们南庚之后已经在江南建国了，国名就叫做宜。不仅如此，我宜国天子还获得了帝喾授命，如今已经登位称王了！”

　　　　坐在贵族对面的子贸点了点头，一脸骄傲地说道。

　　　　“什么！？你们南庚之后竟然还登位称王了！？这……这怎么可以！？”

　　　　听到这话，那名贵族再也坐不住了，立马起身道：

　　　　“我们阳甲之后都没有登位称王，你们南庚之后凭什么？”

　　　　“笑话，阳甲是天子，难道南庚就不是天子了吗？我们南庚之后亦是天子血脉，如何不能称王？”

　　　　子贸冷哼道：

　　　　“再说了，这称王也不是我们自己想称的，而是帝喾受命于我王，我王不称不行啊！”

　　　　说着，子贸便将“斩蛟平风暴”和“神龟负剑还”两个神迹述说了一遍。

　　　　“这……这……”

　　　　“铁证”在前，那名贵族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在支吾了半天之后，只能叹了一口气，而后对着身边的其他贵族说道：

　　　　“诸位，南庚之后都已经在江南建国，并且还受命称王了。而咱们却还在为由谁来担任奄国国君而争论不休，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这……”

　　　　听到这话，有些贵族羞愧地低下了头。而另外一些却是冷哼一声道：

　　　　“哼，管他如何受命称王，如今他都已经跑到江南去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莫非他还能从江南一路打回中原不成？要我看啊，这复兴子商终究还是要靠咱们阳甲一系，他们南庚一系压根就不行！”

　　　　“你说谁不行呢！？”

　　　　一旁的子贸听到对方竟然敢污蔑自己的国家，当即拔剑起身道：

　　　　“老匹夫，你可敢与我决斗！？”

　　　　“哼，吾乃贵族，而你却只是一个平民，你没有资格与吾决斗！”

　　　　那名嘴欠的贵族瞥了子贸一眼，而后便将头转到了一边。

　　　　“行了，诸位都别争了。”

　　　　这时候，场内唯一的“外人”沃操站出来说道：

　　　　“无论是南庚还是阳甲，亦或是我祖上的沃丁，都是我子商的天子。如今子商覆灭，你我应当携手共进，一起努力复兴子商才是，哪有在这里污蔑同族的道理？”

　　　　“就是！”

　　　　子贸应和了一声，而后便将剑收起来，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中。

　　　　至于那名嘴欠的贵族，则是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巴，不再轻易开口。

　　　　“我阳甲一系的情况如今你也看到了。”

　　　　这时候，最先开口的那个贵族说道：

　　　　“由于国君一系被周人给一网打尽了，是以我阳甲一系如今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国君人选来。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已经迁徙到此地半年了，但是奄国却迟迟没能重建。”

　　　　“此事是你们阳甲一系的内部事务，我南庚一系不便插手。”

　　　　子贸摆了摆手道：

　　　　“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传达我王的旨意的。”

　　　　“哦？不知吴国天子有何旨意要传达？”

　　　　这年头宜吴同音，再加上子贸之前并没有明说，因此那名贵族便直接将宜国的国号听成了“吴国”。

　　　　“我王的意思是，我南庚之后与你阳甲之后毕竟同根同源，都是祖辛之后。且双方又在奄国之中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关系比之其他子商后裔要更加亲近一些。是以不论以往你我之间有什么间隙，今后都应既往不咎，携手互助才是。”

　　　　子贸先是说了一通客套话，而后进入正题道：

　　　　“我王受命于天，将来是必然会带兵北伐的。只是在此之前，我宜国必须要先清理掉盘踞在江淮之间的淮夷才行。否则这大军后方不断地被淮夷侵扰，任是我王是天命所归，也难以在这种情况下战胜周人。因此我王提议，今后你我两部形成同盟，共同进攻生活在这片区域中的淮夷。事成之后淮夷的粮食物资归你们，奴隶女人归我们，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

　　　　听到这话，阳甲一系的贵族不由怦然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