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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无忧不动声色地开始提问，甚至眉间还稍稍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表现出对大汗交付的任务，心中略有忐忑之意。
　　他的表现就像是之前询问铁木真所在位置时的那句话，完全是无意中说出来的一般。
　　可是程无忧知道，他的这番表现，只能勉强拖延那道目光的主人对他的怀疑，却不可能将怀疑彻底打消。
　　他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必须赶快将这条情报送出去。因为它比自己的密谍生涯，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山海关以北三十里……龙门山！


第3414章：一言误尽今生苦、强敌在侧、西辽猛虎
　　自己的老师如果能知道铁木真确切的位置，那代表着极大的战场优势！
　　此时的程无忧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条情报送出去！
　　……
　　他一边听着元河的汇报，一边微微点头。铁木真向高丽国君臣提出的要求就和预料的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他的表演也是由心而发，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可等到元河说完后，就见旁边的一位蒙古贵人笑着开口，向自己问道：
　　“之前倒是无缘和崔大人见面……不知大人是何时做的官，可是出自高丽勋贵之家？”
　　等程无忧转过头来，看向那位蒙古贵人时，他似乎是愣了一下。这位贵人对他的仕途如此感兴趣，好像让他暗暗吃惊。
　　这个人干瘦矮小，双目却是深邃异常，有如无波的古井。
　　“在下是贞佑十年担任本朝仪宾府尉的，不才族叔正是大安年间，本朝大司空崔安。”
　　等程无忧答完了这句话之后，随即举杯相敬，向这位蒙古贵人笑着问道：“不知贵人上下如何称呼？”
　　此刻的程无忧虽然面色如常，但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生死关头！
　　……
　　刚才他回答的这句话，前一句是真的，就是贞佑十年担任仪宾府尉这一段，因为这根本瞒不了人。
　　在这件事上他要是敢撒谎，在座的还有一位他的下属元河，立刻就会露出惊诧的神色。而元河的表情马上就会被面前这位高手，看个一清二楚。
　　可是他后面那句话，却是百分之百的假话，这个谎是程无忧必须要说的。
　　程无忧非常清楚的知道，对方问他这两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在三年之前，他就收到了老师传来的情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一个巨大的破绽。
　　当时是在宋慈政变那次，宋慈凭借对潜龙营弟子年龄的猜测，确定了在各个国家陡然蹿升的年轻高官中，有六个都是老师的潜龙弟子。
　　面前的这个蒙古人，显然和宋慈有着不相上下的智谋！
　　他第一个问题是问自己，开始走上仕途的时间，这样就可以和老师沈墨在大宋崛起的时间相互印证。
　　而第二个问题，如果自己回答，他不是出自于高丽国的勋贵之家。那么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这样的高官，就会显得更加可疑！
　　这种可疑的程度，再和他前面询问成吉思汗位置的那句话相互验证。就能为他的密谍身份，再加上一个砝码！
　　所以程无忧才说了那个谎，不过和前半句话不一样，这句谎话却是很不易察觉的。
　　因为无论是在高丽还是在大宋，出身是否高贵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往往出自寒门的子弟，都会给自己七拐八拐地安上一个显赫的祖先。
　　比如说在大宋，你姓马祖籍又在陕西，就可以毫无廉耻的对外宣称，说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同时一个姓关的山西武将，那就十有八九是汉寿亭侯关羽的后代了。
　　在官场上这样的事屡见不鲜，所以即便是席间的元河听到程无忧这句话，也会当他是在蒙古人面前吹牛。
　　这句算不得谎言的吹嘘，不过是崔敏实大人为了面子而抬高自己罢了，元河肯定不会把它当做谎言来看待。
　　这一瞬间，程无忧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谎言，能不能稍稍打消面前这个高手的怀疑。
　　……
　　此刻这个人，听到崔敏实回答得从容淡定，他也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他就听到崔敏实问及了他的称呼。
　　刚刚在见面时，大家介绍的都是双方的勋位职务和姓氏，却是没有详细说到名字。此时就见这位蒙古贵人笑着说道：“在下复姓耶律，单名一个秦字，是辽国德宗皇帝之后……”
　　……原来他是西辽耶律大石的后人！听他介绍到这，程无忧脑海里立刻明白了，此人原来是西辽皇族。
　　这个西辽国是耶律大石建立的，在1218年西辽被大蒙古国所灭。西辽灭亡后朝中的契丹贵族波剌黑又跑到波斯，建立了起儿漫王朝。
　　当时是1224年，也是老师把自己救起来，让他进入潜龙营的那一年。现在那个起儿漫王朝还在波斯苟延残喘呢。
　　在这一瞬间，程无忧的脑袋里就想到了这么多资料。可是他随即又听到面前这个人说道：“承蒙大汗看重，任我为官。我的名字倒是很少有人叫，大家都叫我……”
　　“……虎先生”。
　　在这一刻，程无忧的心里便是陡然一惊！
　　他一边笑着，一边向面前的虎先生拱手道：“先生名字大气非凡，称呼也是巍巍然大有贵气。果然是天朝贵人，自是不同凡响！”
　　可是在这一刻，程无忧的心里却暗自想道：之前老师发给他的情报通告里，那个差点儿杀尽了白鹭书院的蒙古高级密谍，叫做鹿先生。现在又出了个虎先生！
　　他娘的这个铁木真，到底招揽了多少情报高手？
　　……
　　这时的程无忧，一边和这位虎先生满面春风的相互恭维，一边暗自着急。
　　他知道刚才那番话，或许能让这位虎先生不再强烈的怀疑自己，但这也是暂时的。
　　程无忧非常明白这些反间谍官员的做事手法，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安全时间，也在倒数计时之中。
　　虎先生这样的人，就像安保局长锦云一样。他们一旦发现一个人有可疑之处，就会毫不犹豫地持续侦查下去，不会给这个人丝毫的喘息之机。
　　之后随着侦查的深入，那个被盯住的人要不就是被证明，并不是敌国密谍，由此解除嫌疑。要不就是越查越可疑，直到被抓住为止！
　　现在他身上还有个重任，他要一边打消虎先生对他的怀疑，一边把铁木真所在位置的情报，尽快送出去。
　　可是他现在只要胆敢轻举妄动，立刻就会加重对方的怀疑。
　　保住自己和传递情报这两件事，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第3415章：千里敌营一灯明、难凉热血、十年饮冰
　　摆在程无忧眼前的形势十分紧急，他知道什么都没有情报重要！
　　他这次带来的欢迎队伍大概有六十人左右，其中有他一支五十人的护卫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厨子和下人。
　　这些人多年来被程无忧厚赏施恩，绝大多数都已经被他收服。尤其是其中的护卫队，可以说程无忧现在就是扯旗造反，打上高丽王庭，他们都愿意誓死跟随。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他的助手和交通员，可惜带的人还是太少了。
　　程无忧心中暗自想道，如果能将这支队伍一网打尽，然后他就说自己根本没遇到这支使节团，短时间内也不会引起蒙古人的怀疑。
　　毕竟现在兵荒马乱，大宋的热气球部队据说已在蒙军控制区内接连穿梭两次。很多河道上还活动着大宋海军的侦查船，在这种情况下他硬说这支使节团没来，保不齐死在敌军手里了，那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没奈何，他事先没想到要将蒙古贵人杀人灭口，手上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
　　……
　　宴席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后面那些蒙古人撒开了欢儿的痛饮程无忧带来的美酒，已经有些醉了。
　　唯有那位虎先生，偶尔不阴不阳的和程无忧聊几句天，句句话都带着试探之意，眼神里满是阴阳怪气的神情。
　　军情如火，程无忧已经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接连痛饮了几杯，告了个罪要起身更衣……在高丽国高等级贵族宴会上，贵人还是喜欢沿用大宋的说法，更衣就是上厕所的意思。
　　……
　　等程无忧出了帐篷，他向着自己一位贴身卫士使了个眼色，此人立刻不动声色地跟上了他。程无忧低低吩咐了他一句助手转身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自从程无忧身边粗枝大叶的摩云手张焕被沈墨调走，去了炎黄壁垒后。程无忧借着自己在高丽国位高权重，在自己的护卫和贴身官员里，又安排了几个沈墨给他派来的副手。
　　刚才这位卫士就是其中之一，等到他转了一圈回来之后，随即在帐篷里找到了程无忧。
　　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羽洁白的信鸽，交到了程无忧的手里。
　　此时程无忧正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写了一张窄窄的纸条。然后他吹干墨迹，把这张纸条卷成一个小小的纸卷，放进了信鸽腿上一个轻盈的竹管里。
　　之后程无忧走出帐篷，看四下无人，抬手就把这只信鸽放飞到了空中。
　　随着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信鸽振翅而起，直飞上云端……正在这时！
　　陡然间一只猎鹰从空中一个迅猛的扑击，将这只鸽子抓在了爪子上！
　　在这一瞬间，程无忧的心便沉到了谷底……随即他就看到一行人从周围的几个帐篷后面转出来，为首的正是一脸阴测测的虎先生！
　　……
　　在这一刻，程无忧的脑袋嗡嗡直响。他知道自己的谎言，终究还是没骗过这个老奸巨猾的蒙军密谍！
　　刚才那两名蒙古贵人已经吃得醉了，只剩下虎先生带领着蒙军护卫，团团包围住了程无忧。
　　就见云间那只猎鹰，在空中一个翻身便一头扎了下来。
　　等它落到虎先生身边一个侍卫的胳膊上，这时的程无忧才看到原来这只矫健之极的猎隼，正是有“神俊第一”之称的海东青。
　　这只海东青浑身羽毛洁白，上面带着星星点点的黑点，爪上抓着那只血迹斑斑的白鸽时眼神淡漠，看起来居然是骄傲之极！
　　虎先生笑着从海东青爪子上接过了那只白鸽，摘下了上面的密信后，又把这只鸽子还给了猎隼。
　　随即这海东青便把那羽久经训练的信鸽抓得毛片纷飞，酣畅吞食。
　　“崔敏实大人，我果然没看错你。”这时虎先生一边打开竹管，一边淡淡地笑着看向了程无忧，眼中露出了几分讥诮的意味。
　　“您还是别大惊小怪了，”这时的程无忧笑着摇了摇头，一边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一边笑道：“不如您打开看看里边写的是什么，再下结论不迟。”
　　程无忧在伸懒腰的时候，偷偷用肚子感受了一下官袍下，他那把自动手枪的位置……在他看似略显尴尬，又是无可奈何的脸庞之下，心脏却是在剧烈无比的跳动！
　　“十年卧底，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难道说今天就是我程无忧败亡之日？”
　　此刻他心中暗道：我自己犯下大错，却是死不足惜。不过临死之前或许还有机会拉上这个恶毒的虎先生，做个垫背的。
　　可是这份情报……程无忧一边想着遥远的山海关战场，一边觉得心如刀绞！
　　在他的对面，虎先生打开了纸条，上面的墨迹才刚刚干透。
　　迎着即将落下江面的夕阳阳，虎先生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
　　“见此令将四海商社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