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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胜一愣：“二哥，你怎么知道咱们四个就快出去了？”

　　　　张元摇了摇头：“老六，你别听二哥说的，二哥就爱瞎琢磨，指不定又琢磨出什么来呢？”

　　　　姚朗紧走几步来到杨锋身边：“二哥，你为什么这么说？”

　　　　“道理很简单！”杨锋看看姚朗：“我琢磨着，大掌柜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黑叔这一走说不定大掌柜的就会疼出点毛病，估计现在是二掌柜的在顶着，前几天一准是忙活黑叔的丧事，现在黑叔一下葬，咱们几个人准会被二掌柜的拉出去训一通！”

　　　　张元哼了一声：“二哥，可不是我说你啊，就算你琢磨的都对，那咱们几个就这么轻易的算了吗？凭二掌柜的和三掌柜的他们平日里对咱们的那个态度，这次的事儿保准小不了。你不是没看到，那天咱们一进山口，张立小黑恨不得把咱们几个吃了，郑直平日里和你们这么好那么好，可是你看当天他那个态度，…………”

　　　　“行了行了！”姚朗打断了张元的话，“就是你话多！别人谁也不是瞎子，都长着眼睛呢！”

　　　　杨锋拍了拍姚朗的肩膀：“老四，你别冲老五发火，我倒是始终觉得老五说得对，以前咱们几个拼了命的想把老大扶起来，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咱们一点根基也没有吗？这一次咱们弟兄出了事，正是他们踹咱们的好时候！回来的路上我不已经说了吗，万一二掌柜和三掌柜真要对咱们下死手，非要三刀六洞把咱们四个都赶出去，你们不要想别的，把事情尽力往我一个人脑袋上推，我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要走也是我一个人走，你们都要留下来，老大身边不能一个人也没有啊！”

　　　　姚朗一摇头：“二哥，咱们弟兄当年发的誓言可是有难同当，他们真要是赶你走，我也不再这儿待了，我跟你一起走！”

　　　　程胜和张元也异口同声的说道：“对！四哥说得对，要走咱们一起走！”

　　　　“放屁！”杨锋的脸阴沉了下来：“你们胡闹什么！都走了，老大和老三怎么办？再说咱们都离开老刀把子，少了老刀把子的眼线，咱们怎么还能替黑叔和瘸叔报仇？”

　　　　······

　　　　老黑的死很快就传遍了江湖。

　　　　很多人只是知道老黑死了，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并不是十分清楚，所以江湖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不管别人怎么说，雷远都不十分相信。

　　　　雷甲虽说也到了唐山和遵化，但是那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复杂，雷甲没有敢趟这洼浑水，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伸长了耳朵听着，恨不得把鼻子变成了狗鼻子去到处闻闻。

　　　　但是他和他的那些手下什么有用的情报也得不到，等他知道老黑死讯的时候，老黑的尸体已经回到了老刀把子的老营。

　　　　于是雷甲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热河城。

　　　　雷远早已经估计到了，自己的这个大儿子除了会拼呀杀呀，其他的什么也不行，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三儿子雷丙的身上。

　　　　雷远不会关心一个老黑的死活，他关心的是老黑的死能不能影响到把子。

　　　　有了老刀把子做自己的后台依靠，最近他的生意十分的兴隆：谁敢动老刀把子的马帮就是活的不耐烦了，即便是有个一个两个头目想这么干，恐怕他的其他弟兄也不会轻易地答应，宽城赵家和震冀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的烟土正是因为有了把子的关照才得以源源不断的运到热河，只要把子不出问题，那么这条财路雷远是说什么也不能放弃的。

　　　　······

　　　　雷丙最近这些日子忙的要命：钟先生和肖霖、坏水刘都不在家，所有关于顺和堂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到了他的脑袋上，这些事情倒好应付，只是那个叫石本权四郎的日本人让他头痛。

　　　　雷丙对日本人是有看法的，但是仅仅就是一点看法而已，可是现在这个日本人却让他有点讨厌，除了每天泡在温柔乡里大吃大喝以外，他每天都要跑到顺和堂来要求和钟先生面谈，虽然每一次都被雷丙客客气气的拒绝了，可是他还是每天按时跑来求见钟先生。

　　　　钟先生和肖霖今天终于从北平回到了热河，雷丙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这些天的账目和事情以及这个叫石本权四郎的日本人一起堆在钟先生面前的时候，雷丙告了一个假，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雷远终于等来了雷丙，他满以为自己的三儿子可以给自己带来自己想要的消息，但是雷丙并不清楚老黑的事情。

　　　　可雷丙带来的消息还是让雷远心里一惊：有个日本人要找钟先生，而且这个日本人还是黑龙会天和堂的堂主，这说明日本人已经看中了这个钟先生。

　　　　雷家虽说是顺和堂的大股东，但是雷远不太希望自己和日本人打上什么交道，毕竟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眼看着东三省陷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再说眼下到处都有抵制日货的事件发生，自己一旦和日本人扯上什么关系，恐怕对自己的生意也会有影响。

　　　　“小三子，钟先生到底见没有见这个石什么狼的日本人？”雷远关切的问了一句。

　　　　雷丙给父亲递上一支纸烟：“爹，管他呢！不过我看钟先生好像不太愿意和这个日本人打交道！”

　　　　“哦？”雷远眼眉一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雷丙给父亲点燃了香烟，随便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爹啊，钟先生要是愿意和日本人打交道的话，何必要躲出去好几天呢！”

　　　　雷远看了看雷丙：“小三子，那你琢磨琢磨，钟先生是和日本人打交道好呢还是不和日本人打交道好呢？”

　　　　雷丙吐出了一口烟：“爹呀，你怎么想起问这种事来了？”

　　　　雷远微微一笑：“小三子，这你就不要问了，你只要回答我说的就可以了！”

　　　　雷丙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爹，我就得实话实说，眼下虽然和日本人打交道做生意会有点影响，可是要是往后看，和日本人套上点儿关系也没有什么坏处。”

　　　　雷远弹了一下烟灰：“小三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能不能跟爹说说？”

　　　　雷丙压低了声音：“爹，眼下的形势可不太好，我听说，汤主席都和日本人有勾连，保不齐啥时候咱这热河就成了吉林，到时候咱们雷家是留在这儿还是走呢？留在这儿，日本人会让咱们爷们安生吗，可要搬家的话，咱们的家业那就算完了，爹，我看咱们不如…………”雷丙说到这儿，把话头停了停，眼睛看着不动声色的雷远。

　　　　雷远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小三子，你的意思呢？是走还是留？”

　　　　雷丙忽然笑了笑：“爹呀，这种大事那得您拿主意，我可不敢胡说！”

　　　　雷远看了看雷丙：“小三子，咱们一直都是捣鼓孙大麻子（孙殿英的绰号）的白面、金丹和二两三（三种毒品），要是咱们到他那儿去躲躲怎么样？”

　　　　雷丙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了一种特殊的表情：“爹，你怎么想起这个人来了？”

　　　　雷远看了看雷丙，忽然笑了一笑：“怎么，不行啊？小三子是不是有啥想法？”

　　　　雷丙咧了一下嘴：“爹，你说的虽然不错，咱们爷们是倒腾他孙大麻子的殿鹰牌儿*，可是咱们毕竟和他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情，都是和他手底下那几个人打交道，再说他孙大麻子的名声也太臭了，民国十七年（公元一九二八年）六月他窜到东陵盗宝不说，就说中原大战结束的时候吧，他一看阎、冯失败，不就马上投到了张少帅的麾下了吗，这种反复无常的人咱们最好少凑合！他四十一军的地盘在山西晋城一带，那里是晋冀豫三省交界的地方，环境复杂，不适合咱们，照我看，咱们爷们还是少和这种人打交道的好。”

　　　　雷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以前爹可看错了，总以为你小子整天吊儿郎当的，想不到你小子一进顺和堂，整个人都变了，这脑袋瓜子里还真有东西，比你大哥可强多了！”

　　　　雷丙也笑了笑：“爹，你老人家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

　　　　雷远忽然严肃起来：“小三子，你怎么看待钟先生和日本人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千万不要在钟先生面前表露出来，钟先生那个人可是个有心计的人，咱们爷们捆到一块也未必是钟先生的对手，你可千万注意！”

　　　　雷丙把烟蒂摁灭的时候用力的一捻：“爹，您放心，我有分寸！”

　　　　雷远点点头：“小三子，照你的说法，和日本人打交道不是坏事？”

　　　　雷丙想了想：“爹，要是真想和日本人打交道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那得暗着来！”说完，雷丙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我说爹呀，您老人家还是考虑好了再说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万一要是走了风声，咱们可比不上汤主席，人家手底下有钱有兵，走到哪儿都一样！咱们雷家可没有那个本事！”

　　　　……………………………………………………

　　　　*孙大麻子的殿鹰牌儿：孙殿英用一部分烟土掺和其他药物，在磨坊制造了一种叫“红丸”的鸦片混合剂，捏成条状或块状，后又经改造，在封口上印上一个飞鹰标志，所以被老百姓俗称为“殿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