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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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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悸之下,太医令的声音颇有几分尖利,让原本怔忡出神的兮君陡然回神,却劈头便打断了太医令的见礼:“毋需多礼,速往内殿为上诊治。”
    “唯”太医令立刻应唯,随即起身,领着一干属事往内殿去,自有宦者上前引领。
    说是内殿,其实不过是前殿的东厢。见状,太医令又是一惊,待看清楚皇帝的情况,太医令更是手足发冷,几欲晕厥了。
    ——少年天子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如金,却黯淡无光,双唇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嘴角却隐约有一点血渍。
    虽然一直不敢多问,但是,能供职于太医署的毕竟不是一般人,能为皇帝诊治的太医,医术都是顶尖的。这一行人中,任何一个都知道这位少帝的身体这几年是不断衰弱,而且是药石罔效——太医署用尽办法也无法改善这一状况。
    为了这位少帝的病,少府太医不知讨论过多少次了,虽然仍旧不明原因,但是,有些认识都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其中一项就是——少帝的病情一旦恶化就可能真的是……药石罔效了……
    如今,一见少帝这般情形,太医令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少帝这病又恶化了
    ——为什么说是“又”?
    ——少府太医公认,少帝的病情第一次恶化是元凤元年的时候。
    ——若非元凤元年那场变故,太医署也不会确认少帝的身体真的有问题
    ——今上出生时,其母赵婕妤年华正好,先帝却已是花甲之年,这般情况下所生的子女,体质稍弱是很常见的,而今上却没有那些常见的问题。
    ——太医署曾经因此在先帝面前极力赞叹……
    ——然而,从元凤无年开始,这位少帝的身体似乎是忽然就变坏了……虽然,元凤元年的事情的确令人惊骇,但是,真的能让这位少帝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至此吗?
    ——即使当时因为惊骇而导致暴病,但是,随后呢?倾太医署之力居然连控制病情都无法做到……
    太医署上下对此有疑虑的。
    ——毕竟,刘弗陵是十七岁,不是七十岁。
    ——说白了,太医署上下都清楚,这位少帝的病并不是什么了不得大病,更不是怪病,病根不过就是气虚而已。
    太医都清楚,气虚不易根治,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立刻会要命的症候,只是需要慢慢调养而已,然而,少帝的病情却与一般的情况大相径庭,让太医署上下根本无从着手。不过,几年下来,太医署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们已经知道,少帝的病情只要没有突然变化,就算是无法遏制恶化,也不会迅速地发展。
    正是因此,太医令几乎是立刻便抽了一口冷气,跟着他一同进来的太医丞与太医更是脸色刷白。
    “令……”太医丞刚出声,便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立刻便收了声,死死地咬住牙,不敢再轻易出声。
    ——再如何心惊、心悸,甚至惧怕,他们身为太医,都不能不有所作为。
    太医令咬了咬舌头,压下所有情绪,率先上前为少帝诊视。所有例行的诊视事项做完,太医令稍稍退开一步,对自己的属吏摆手示意。一干人心领神会,依次上前,为少帝诊视。
    待所有人都诊视了一遍,太医令又向旁边退了几步,太医署的几人立刻跟了过去,一干人小声地议论一番,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添了几分凝重,不过,看着神色,却是都平静了不少。
    “令君……”太医丞犹豫着低语,“此非吾等可定之事。”
    太医令一愣。
    太医丞与太医令不同,乃是辅佐之官,掌的是官署庶务,因此,镇定下来,他便立刻觉出了几分异常。
    ——少帝这病……病得……太不是时候了
    斟酌了一番,太医丞再次轻声言道:“河间王尚在前殿。”
    太医令陡然一个激灵,连连点头,随即便抬头张望了一下。
    立刻有侍奉的宦者上前,低头候命。
    “请……”话到嘴边,太医令又收了回去,眼珠转了转,道:“兹事体大,吾等难以决断。”
    那名宦者也没有多问,稍候一会儿,见太医令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见此情形,太医署的一干人心中都是一紧,眼中也显出了几分不安。
    ——这个情形可不太对头。
    与内卧的情况相似,前殿的气氛也十分紧张。
    年幼的皇后,紧皱眉头的河间王,再加上神色冷硬的大将军,三位贵人都沉默不语,连目光都没有一丝交会。殿上的其他人本就亲眼目睹了前后经过,再见这番情形,哪里还敢多动弹一下?
    因此,当一个宦者从侧厢进来时,尽管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殿上诸人仍然迅速地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并且,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低着头走到皇后身边的宦者身上。
    郭穰也不是没有经过大场面的人,但是,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仍然让他打了一个颤。其他人的目光,他可以忽略,但是,霍光也正看着他,他如何能不紧张。
    “如何?”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再明显不过的不安惶然,却让郭穰的心骤然一定。
    ——有皇后呢
    “太医令言,兹事体大,彼等难以决断。”郭穰长跪低语。
    兮君吸了一口气,随即闭上眼又睁开,反复几次,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外祖父。当着河间王的面,兮君也没有避讳,开口便道:“大父……”
    霍光垂下眼,唇角动了动,道:“臣去见陛下。”
    “大父辛苦。”兮君立刻应了下来。
    兮君的话音方落,霍光已经行了礼,随即便往内殿行去。
    见霍光离开,刘庆只觉得心中一冷,全身都僵硬了,若不是他身边的宠姬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腕,只怕他当场就能喊起来。
    ——这个时候,当朝权臣去见不省人事的少帝……
    刘庆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下一下地跳着,震得他无法呼吸……想说的话终究也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此事不妥,但是,他更清楚,身为诸侯王,他是不能在此事置喙的
    ——燕王曾经干过,下场呢?
    ——如今,宗室中还有广陵王、昌邑王……哪里有他这个河间王多嘴的份?
    就这般不断地告诫自己,刘庆总算是把激动的情绪平息了下来,即使仍旧悬着心,但是,终究是镇定了不少。
    “皇后……”镇定了下来,刘庆首先想到的就是告退,然而,年幼的皇后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河间王且坐。君之事,非吾可决。”
    十一岁的皇后很平静地陈述,让刘庆目瞪口呆,只能应诺不语,低下头,不安地寻思此事将如何发展。
    河间王有不少时间可以寻思,但是,内殿之中,太医署诸人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根本没有容他们多想,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声响,听着动静,当是宫人、宦者向贵人行礼。
    太医令等人不敢怠慢,连忙向内户赶去,准备迎候贵人,刚刚站好,就见霍光进了内户。一干人连忙参拜。
    霍光没有理会他们的见礼,而是径自向天子所卧的大床走去,随后便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帝,半晌无语。
    “……大将军……”
    太医令刚出声就被霍光打断了:“君等为太医,何以难以决断?”
    霍光的声音轻缓,却让太医署一干人颤栗难已。
    其他人犹可,太医令却是不能不答。他咬了咬牙,稽首答道:“臣无能。”
    ——自承无能,也比事后担责任要好
    ——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这位大司马大将军究竟是什么打算,他们谁也不知道……
    霍光没有出声,太医令也不敢抬头,眼角瞥见霍光一直站在天子的床前,丝毫未动。
    良久,殿中诸人才听到霍光慢慢地说了一句:“明年,上方可元服。”
96、当如何
    96、当如何
    帝寝之中鸦雀无声。
    看着几名宦者轻巧地将少年天子移到绣幄之中的大床上,兮君垂下眼,沉默不语。
    “中宫?”傅母低声唤了一声,见皇后没有反应,又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裾。
    似乎是被惊动了,兮君猛然抬眼,瞥了立于自己身后的傅母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仍旧躺在床上的少帝。
    殿上侍奉的诸人或立或跽,皆肃手低头,屏息凝神,连眼角的余光都收敛了起来,只盯着自己脚前的方寸之地,因此,没有人看到皇后眼中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虽然是外孙女,但是,霍光素来不对兮君多加戒备,尽管谈不上视若心腹,却的确不曾刻意隐瞒什么。
    郭穰是陪着霍光去温室内殿的,如何会不知道霍光在内殿之中的言行?既然霍光不曾特别叮嘱,郭穰自然是将所有事情都对皇后详细地禀告了。
    ——明年,上方可元服。
    从温室殿到宣室殿,郭穰禀报了很多,但是,一直萦绕在兮君心上的始终是那句话。
    ——她的外祖父……竟然……
    兮君并非不晓事,如何能听不懂霍光的言下之意?
    ——事实上,未央宫中,谁又会听不懂?
    太医令当时就回应了大司马大将军仿若自语的这句话:“明年必是无妨”
    ——这点信心,太医署还是有的。
    于是,温室殿中,霍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便离开了内殿,回到前殿,一派安稳地恭送河间王离开禁中,还不忘嘱咐皇后:“温室终非帝之正寝,上还宣室为宜。”
    于是,兮君就看着一干人将皇帝从温室殿搬到了宣室殿。
    这是兮君第一次到宣室殿,第一次进大汉天子的正寝,但是,她并没有太过好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看着至今不曾清醒的刘弗陵,兮君眨了眨眼,想叹气,却终究是没有出声,只是站了一会儿,便默然地转身,准备离开了。
    “中宫”傅母再次出声。
    兮君停了一下,冷淡地看了傅母一眼,见傅母陡然警醒,低头不语,才再次举步离开。
    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傅母参乘,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皇后登上辇车。等着车户关闭,辇车行出一段路之后,傅母才小心翼翼地道:“妾以为,中宫在宣室应召侍医。”
    兮君端坐着,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却垂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傅母的话。
    “太医署行事谨慎,义女医……”
    看到皇后无动于衷的模样,傅母多少明白,自己侍奉的这位皇后并未动怒,因此,也就慢慢地说了开来,然而,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皇后冷淡地应了一声:
    “何必?”
    傅母一愣,定了定神,却见皇后将目光投向了车外,唇边啜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何必?
    ——何必……什么呢?
    傅母捉摸着,却想不明白。
    辇车停下,宫人侍奉着皇后下辇。
    站在椒房前殿之前,望着粉色的墙壁,兮君却久久没有进殿的意思。
    春寒料峭,中宫诸人都不禁为皇后的举动忧心,众人看向傅母,却见中宫傅母轻轻摇头,显然不认为需要提醒皇后,最后,还是倚华皱着眉上前,低声道:“中宫,风寒,君宜入殿。”
    兮君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倚华不敢再出声。
    ——今日的事情太多,太诡异,实在让人拿不准皇后现在的情绪如何……而这位年少的皇后……近来……脾气本就不好……
    “……唉……”
    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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