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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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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鄂邑长公主想劝说,却被自己的弟弟抬手阻止。
    “中宫病愈又遇此事,太医言,需静养!”年少的天子很冷淡地给了解释。
    对天子的坚持,鄂邑长公主可以猜到原因,却无法安慰,事实上,她并不认为那是一件需要安慰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宠姬而已,相较出身权臣之家的皇后,即使是有身孕,周阳氏的生死仍然不值一提!——
    毕竟天子还很年轻!
    “陛下既然能封车骑将军为侯,那么,安慰皇后又有何妨呢?”鄂邑长公主试探着劝解。
    刘弗陵一愣。
    见天子有可能软化,长公主连忙再接再厉:“皇后毕竟什么都不知道!”
    刘弗陵缓缓起身,示意黄门传辇,自己则慢慢步出幄帐,殿内诸人伏,长公主也不例外,于是,当天子所着的纯黑衣摆经过眼前时,她听到少年无奈地低语:“她什么都不知道……谁又什么都知道呢?”——
    年幼的皇后无辜,谁又不无辜呢?——
    她若不姓上官,若不是霍光的外孙女……
    迎着刺目的烈日,年少的天子仰起头,闭上隐隐刺痛的双眼——
    她不能为年仅五岁的幼弟服丧,他又何曾能为宠姬与未出世的孩子服丧?——
    无服之殇……(注)——
    她有人安慰……他呢?——
    谁还记得他的悲伤?
    注:《仪礼。丧服》:“年十九至十六为长殇,十五至十二为中殇,十一至八岁为下殇,不满八岁以下,皆为无服之殇。”当然,天子更不可能为妃嫔服丧。
    (不确定各位是否看到我昨天的道歉声明了是有朋友误定了昨天布的《7、丁外人的机会》,可以与我联系,虽然损失不大,不过,的确是易楚造成的,我们商量看看,有没有好的补偿办法次向订阅错章的朋友表示歉意,希望各位能原谅!)
2、没有人要你们听命外戚
    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想起来只有温暖的感觉,于是,也就更加悲伤,尤其是这个时候,兮君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阿母!阿母!……”——
    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不会生这样的事情!
    兮君把自己缩在锦被中,无声地落泪,仍然不愿意接受弟弟逝去的事实。——
    她曾经整夜整夜地陪着病重的弟弟……每一次,他都病得那么重……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安阳侯夫人前一次晋见时还说,下次请谒时将他也带上……——
    怎么会……
    寝台外,中宫侍御跪伏满地,却无人敢出声,直到大长秋略显惶然的声音响起:“皇帝见皇后。”
    诸侍御都是一愣,随即同时起身,各司其职。
    倚华在寝台旁低声劝解:“中宫,陛下前来,你不能失礼。”
    年幼的皇后始终没有动静,就在倚华想强行拉开皇后蒙头的锦被时,她听到皇后嘶哑的声音:“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长御代我致上,妾不敢以悲病之态见帝!”
    倚华一愣,却没有再坚持:“……诺……”
    被长御阻在寝殿外地天子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同车而来地长公主。
    鄂邑长公主深深地皱眉:“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皇后才多大?让开!”
    倚华低着头。没有回答。也没有让道。
    “长御!”鄂邑长公主低声喝斥。
    “中宫有诏。”倚华平静地陈述。微微倾身垂。
    鄂邑长公主地脸色立变。不由转头看向皇帝。却见一身玄衣地天子已淡漠转身。
    “陛下!”
    “皇姊,让皇后独处一些时日吧!”
    少年天子停了一步,对出声呼唤自己的皇姊平静地说了一句——
    他知道,悲伤至深之时,是无人可以安慰的。
    那一日。周阳氏的死讯传来,他方寸大乱,金氏兄弟拼死拦住他,三个人在骀荡宫中大打出手,最后,他精疲力竭,再难支撑。
    “陛下,周阳氏只是八子。”
    “陛下。她已经死了,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知道金氏兄弟说得都对。可是……——
    那个温婉动人的女子怀着他的孩子!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丹朱色地地面……很刺眼……,于是,他抬起手,黑色的广袖遮住他的脸。他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
    片刻之后,他移开手,慢慢坐起,对着满脸都是担忧与惶恐交织之色的金氏兄弟扬起唇角。
    笑容很苦,很无奈,但是。他的确笑了。
    疲惫地挥动手臂。他返回锦绣绚烂的幄帐之中,扶几而坐。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朕想一个人待着!”
    金建想说什么。但是,金赏拉起他的手。立刻退出,没有给自己的弟弟任何出声地机会——
    他失去未曾谋面的孩子尚且那般难过,何况她失去地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弟弟……
    刘弗陵在车辇旁停步,转身看向紧闭的殿门,随后对姿态恭敬地跟着自己过来的长御道:“请皇后惜身保重……上官小公子想来不会希长姊伤心过甚地……”
    倚华一怔,随即躬身应诺,直到天子与长公主的仪驾离开,她才重新挺直腰身,心中纳罕不已——她本以为天子为周阳八子的事情,对皇后心结难消……——
    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天子对皇后还是怜惜的……
    倚华思忖着,重新走入皇后的寝殿。
    重重青琐疏寮,层层锦帷绣幄,朱漆鎏金,丝绦羽饰,晦暗的光线下,所有的华丽辉煌都显得十分模糊,倚华在内户珠帘外跪下,轻声问安:“中宫长乐未央。”
    隔着珠帘轻纱,她已看到端坐在寝台上地皇后——年幼地女孩终于将自己从锦被中解放出来。即使是如此晦暗的环境,倚华仍然看到了女孩红肿地双眼。
    兮君挺直了腰,却仅此而已,对长御的问安,这个素来灵秀地皇后竟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回应:“上走了?”
    女孩的声音太过轻微,让倚华听不出她地语气,只能在短暂的揣测之后,中规中矩地陈述天子的嘱咐:“是,上升车前对婢子言,请中宫惜身保重……”说到这儿倚华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提及上官小公子会不会让终于有些平静的皇后再次悲伤激动呢?——最后,来不及多想的长御还是将天子的原话说了出来——
    隐瞒与欺骗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宫中尤其如此。
    兮君愣了愣,随后缓缓点头:“我没事的。”——
    逝不可追……
    她明白这个道理……——
    这毕竟不是她第一次面对亲人的逝去……
    倚华长吁一声,再次伏参礼,随即退下。
    出了殿门,倚华对一直守在殿外的大长秋躬身行礼:“请尚食备膳!”——
    皇后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了。
    天子以下,死而相丧,虽然出嫁女应该当为其作为父亲后子的昆弟服齐衰一年,但是,兮君既然是皇后,便不需服此丧,自然也没有太多的禁忌,不过,这种时候,尚食也不会自讨没趣,呈上的膳食都腌笋、豆脯之类的清淡素食。
    侍奉的宫人看到皇后举箸进膳,都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皇后暴病,自长御以下全部受笞,所有人实在是怕了。
    兮君的心情本就不是很好,再被周围人这么一盯,哪里还吃得下去?于是,她只吃了几口便推开食案,倚华等人亲近侍御也没有多劝。立刻让宫人将膳食撤下,随后悄声吩尚食再备一些精致小食。
    熬了一天一夜,年幼的皇后是真的累惨了,用过膳食沉沉睡去,虽然眉头紧锁,不甚安稳,但是,毕竟是合眼睡了。连宫人卷帷开扉都没有惊醒她。
    能吃能睡便不会有大问题,倚华等人这才真正放上悬了许久的心。因此,当掖庭令再次传召时,倚华也没有再推托。
    自从皇后病情稍好,掖庭令便传召过几次。每一次,倚华都已无法离开推托,张贺也没有二话,三番五次下来,倒是倚华自己深感过意不去。
    一路上都在揣测张贺连番传召的原因,待进了掖庭署,看到官署内端坐的皂衣官吏,倚华便知道自己之前所想地全错了。
    “婢子见过各位令长。”——
    少府、大长秋下属各官署的令长居然齐聚一堂——
    想做什么?
    倚华垂下头。默默深思。
    坐在位张贺抬手指向自己左手边的席位:“长御请坐。”
    这个位置先把倚华吓了一跳。
    汉制尊右。以右位为上位,既在掖庭署。张贺居主位,他左边位乃是最尊的客席。
    “婢子惶恐!”倚华老老实实地表表惊讶。
    “今日之事必须长御分辨方能清楚。长御但坐。”张贺给了一个模糊的解释。
    看了看在座诸人凝重的神色,年轻的长御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在指定的席位坐下——
    太官令、东西织室令……——
    中书谒、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掖庭、内、宦八官令,内宫诸署长、中黄门……——
    中宫署私府、永巷、仓、厩、祠祀、食官令长……
    这个阵势,宫中任何一个人见了都紧张。
    不过,倚华却是福至心灵,坐下地霎那间陡然猜到的一个可能性——内官出事了!
    “长御可知中宫用玺情况?”张贺开门见山,没有再多说一句客套话。
    倚华凛然:“中宫之玺在后寝,然中宫从未动用,其余诸玺,动用皆有记录,婢子岂能全部记得?”
    在场地诸人皆是宫中掌权之人,哪里会听不出长御话中的戒意?在为年轻女子的警觉而赞叹的同时,也不得不深感挫败。
    张贺淡淡地轻笑:“长御不必如此,我等只是询问。”
    倚华也微笑着低头,却没有说话。
    “诸位还真当中宫年幼,中宫诸人便都是无知之辈吗?”郭穰冷冷地嘲讽,“中宫用玺与否,各位心中有数,何必问旁人!”
    “私府令言重了!”坐在郭穰上座地宦令不由干笑两声。
    中宫诸人都露出一丝冷笑。
    倚华不是很明白眼下的状况,但是,很明显,少府想找中宫的把柄……
    中厩长一摆衣袖,淡淡地道:“不管言重还是言轻,不知诸君是否还有异议,若是还有……我以为诸君可以直接请谒中宫,由中宫亲自作答!”
    倚华一怔——这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涉了吗?
    禁中诸吏没有开口,开口的是太官令(注1):“无论如何,令史的记录上,那些征调都是奉中宫令而办的……”
    “既无中宫玺书,又无大长秋画押……”郭穰冷笑着打断对方的话,“便是有中宫上下任何一人的画押都勉强能算……如今,要中宫认下那些用度……各位……欺人太甚了吧?!”
    少府诸人哑口无言。
    倚华开始有些明白眼下地状况了——
    汉制,八月算人,案户比民,九月计断(注2),宫中自然也不例外——
    人员、收入、支出,所有情况都要在九月上奏——
    如今已是七月,应该已经开始。
    想到这点,再联想方才所听到地话,倚华心中思忖——应该是算簿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尚方令(注3)暴躁地跳起来:“大家都清楚那些支出是怎么回事!外戚宗室征调地东西,中宫不认,谁认?总不能让我们担贪墨的罪名吧!”
    倚华凛然,刚要开口,就听中宫私府令慢条斯里地把话驳了回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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