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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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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泱泱大汉岂会无才俊大家?朝廷聘以礼,命郡国举贤良、文学,以问民生,应当总会有几个大才,能助朝廷定国之长策。昔日孝武皇帝几次下诏求贤良,群士慕向,异人并出,所以,朝廷上下才会名士云集。
想想孝武皇帝时的群臣,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洛
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将率则病……那是何等的局面?再看看如今的朝廷,主少国疑,公卿百官,文武之数,何及先帝时的一二?
他没有想到,这些贤良、文学却尽来这些虚辞,所指还是盐、铁、酒権、均输这些先帝策定的国策长计。
——他们轻飘飘一句“不便,请罢之”,所说的道理,好像所有事情都是不需代价便可以轻易解决的!
——汉不必兴师,不必屯戍,匈奴自会慕天子仁政而来,四夷自会不战而宾服,边民自会安居乐业不受异族刀兵?!
田千秋对天子诏令的这件差事已经毫无兴趣了。
——明摆着就是毫无意义的辩论而已。
——天子也罢,大将军也罢,都不可能罢盐、铁、均输之事……最多也就是为了安抚一下,罢酒榷……毕竟,如今国库空虚,充实都来不及,哪里可能再断收入来源?
——若是天下太平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的情况是,主少国疑,四方蛮夷无论之前臣服与否,此时皆虎视眈眈,兵备如何能罢?
虽然对桑弘羊的敛财运筹之能不甚欢喜,但是,田千秋很清楚,若无桑弘羊策定盐、铁、酒榷及均输诸事,但断不会有远逐匈奴、平定四夷的功业。
——哪个天子不喜欢文武功勋?
——哪个天子会舍得放弃自己的钱财来源?
——若是从民生疾苦上说,倒还真有几分大义,可是,这些贤良、文学却说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先帝用兵造成的,却半点不提先帝用兵的意义,好像先帝只是为了自己的功业而穷兵黩武一般!
——简直是荒谬至极!
田千秋心里顿时将这一次郡国所举的贤良、文学归作不通时务的迂腐好名之辈。
既然有了定论,田千秋也就没有再关心桑弘羊与贤良、文学的争论,心思转而开始思索今年的春播诸事。
——好容易赶上两年没有天灾的好年景啊……
一直到长史委婉提醒老丞相时间已不早了,田千秋才出声打断了正在慷慨陈词的贤良、文学的话:“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诸君之义下次再续。”言罢便携了桑弘羊的手走出馆舍,还不忘让长史将记录诸人发言的文书带上。
“君侯这是去哪儿?”被田千秋拉着同乘一车的桑弘羊,发觉田千秋的朱轮皂盖双朱轓车并未行往丞相府,不由一愣。
田千秋正扶着铜较,闭目养神,听到这句问话才睁开眼:“大将军府。”
“君侯何意?”桑弘羊不由紧张,“君侯方才一言不发,可是认同那些贤良、文学之议?”
田千秋没有想桑弘羊居然这样想,不禁怔忡了一会儿,待他反应过来,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桑弘羊,不由连忙摇头:“御史大夫误会了。”
“请教君侯!”桑弘羊难得在田千秋面前低头,如此谦卑的姿态让田千秋又是一愣。
虽然是丞相,但是,先帝立内朝分相权,丞相的权力早已被削弱,因此,临终托孤之际,先帝根本没有想到田千秋这个丞相,受诏辅幼主的全是内朝重臣,当时刚迁为御史大夫的桑弘羊亦在其列。
桑弘羊素来以顾命辅臣自居,哪里会将一个没有实权的丞相放在眼中?
愣了片刻,田千秋连忙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轻笑着道:“大夫误会了,仆虽不通食货钱财之事,但是,也知道大夫为国兴利,功莫大焉。盐、铁、酒権、均输皆国之长策,岂可因议论而废?”
这一番话说得桑弘羊顿时浑身舒坦,颇有些飘飘然了。
田千秋瞥了桑弘羊一眼,笑了笑,继续道:“然,郡国奉诏举贤良、文学,其议亦不可无视,此事如何定夺,仆以为必须请教大将军。”
“君侯所言甚是!”桑弘羊连声附和。
田千秋拈了拈面前花白的胡须的,没有说话。
田千秋想得没有错,但是,到了大将军府,却被佐史告知:“大将军一早便出城,至今未归。”
“何事?”田千秋讶然于自己的毫不知情。
“我都忘了!”桑弘羊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今日子卿一行应当抵长安才是!”
佐史躬身应道:“正是,天子诏苏君奉一太牢至先帝园庙,大将军接诏便出行,云其在渭北迎苏君。”
注:贤良、文学与桑弘羊的话都出《盐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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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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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中郎将苏武今日就到长安了…>;”
瞅准先生离开居室的工夫,杜佗悄悄地拉了一下坐在自己左边的刘病已。
刘病已抬眼瞥了一下,见轩室竹牖敞开,看不见先生的身影,才微微低头,故作不屑地一撇嘴:“早就知道了!偏你大惊小怪!”
因为身量较高,位置被安排在刘病已身后的张彭祖自然听到他们俩的,不由笑嘻嘻地开口打趣杜佗:“这消息我们三天前就得了,你还当个宝啊!”
杜佗不乐意,扭头对张彭祖道:“你们早知道了,也不透个声!”
他的话音方落,就听门口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呼唤:“杜佗!”
杜佗一个激灵,挺身站了起来,满面通红,肃手应了一声:“先生……”
复中翁虽然只唤了杜佗一人,但是,这么些时日下来,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待坐下后,他的目光便在刘病已与张彭祖身上转了一圈。
被老师这么一看,刘病已与张彭祖立即站了起来,复中翁心里便是有气,此时也作不得。
之前,张彭祖与杜佗来拜师是张贺领着来的,缘由也说得清楚,至于学多少,精不精都无妨,只要品性无差就行。
复中翁早已是历经沧桑地人了。哪里会不明白张贺地意思?对这三人自然不比一般门下拘束得甚紧。颇有几分顺其自然地放纵意味。
杜佗是杜延年地次子与张彭祖是张安世地四子。都不是长子。没有宗子地压力。家里人素来放纵。尤其张彭祖又是少子。最是娇惯。两人几乎算是被迫离家前来拜师。心里都是十二分地不乐意。当然没事也要找出事来。
两人都被大人告诫要照顾刘病已。自然也不敢不与刘病已亲近。交好之后。连带着本来就被张贺等人保护纵容得很过分地刘病已也跟着放肆起来……
想到这儿。复中翁就格外头痛——想刘病已刚来时是多么乖巧地一个孩子啊……
“既然认错。你们便将今日教地《诗经风》抄上三十遍。用大篆。”复中板着脸说了惩戒之法。三个少年苦着脸在其它同窗怜悯地注视下地低头应唯——大篆啊……
“好了。坐下吧!”复中翁展开漆几上地简册。继续讲解思无邪地《诗三百》。
无意间看到三人专注听讲的模样,复中翁心中又是一叹。
——三人虽然顽皮、淘气,甚至可以说是不求上进,但是,品性端正,敏而好学,若是勤加琢磨,未必不成良材美玉……
当日,复中翁对张贺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张贺只是苦笑不应,将那番话反复又说了几遍。复中翁世事洞明,思忖片刻也就想通了——还不是刘病已的身世尴尬?!
想到刘病已的身世,复中翁便想起了那位罹难不幸的皇太子……当年天子为太子在南郊立博望苑,从其所好,任其结交各方,复中翁也不是没有去过,后来渐渐现那位皇太子更好谷梁学派,又喜欢异端杂说,显然只当博望苑是散心的去处,正事还是依赖家吏属官,半点不撒手,他便熄了心思,不再去凑热闹,而是在家专心做学问,只是,见过那位皇太子,又有几人会不被折服呢?
——明明是正统的嫡系帝裔,却沦落到连一般庶人都不如的境地……
——等闲士庶还可以谋个进身之阶,只是刘病已这般身世,谁敢让他入仕?
复中翁无奈叹息,心里不由也想着——他驽钝一些倒好……
不管复中翁是什么心思,三个孩子却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苏武的事情。
倒不是说三个半大的孩子有多么景仰苏武,不过寻思着那样一个人物回京该有多大的场面可瞧!
复中翁是东海人,不过是寄居长安,居所只是租赁的,占地不大,屋舍也不多,因此,一干学生并不留宿,刘病已与其它同窗一样,都在里的民居中寓居。
张贺对他虽然十分地纵容,但是,张贺的家赀并不算丰厚,加上他的独子身体不好,花费更是不菲,在日常开销上并不能任他予取予求。卫登倒是身家丰厚,但是,卫家家教严谨,从不会娇惯子弟,对刘病已自然也是如此。
长安城中可谓是寸土寸金,因此,复中翁的居所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宣平门外东郊的龙原,却是极远,几乎紧挨着白鹿原上的灞陵邑,抬眼南望,倒是能看到长门宫的大门。
平日里,课一结束,孩子们寻思去原上何处玩耍,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地点却不一样。——方才刘病已与杜佗、张彭祖说话,听到的人不少,如今眼看天色还亮堂,
就寻思着是不是去横桥那边看看还有没有热闹可看,T不怕,毕竟他们大部分人的家都在长安城里。
倒是刘病已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不比同窗,即便是家不在城里,也可以到交好的同窗知交家中借宿。进了学,晓了好歹,以往他还只是一知半解的懵懂,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身份尴尬,平日里与人交往也就存了几分疏离,也是因此,让杜佗与张彭祖起了锲而不舍的结交心思,刘病已即便是看张贺的情份,也不好将张彭祖推得太远。
杜家与张家在城中都不止一处宅第,两位小公子随便寻一处都能住,可是,刘病已却担心两家大人都是朝廷高官,与自己扯上关系会不会不妥。
杜佗与张彭祖都是被娇宠的公子,哪里会去想这些七拐八绕的事情,见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刘病已忽然情绪低落,连连摇头,只说不去了,不由也恼了。
三人中杜佗最年长,又是中子,最晓得察言观色,见刘病已如此,略一思忖也就明白过来,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彭祖已经嚷开了:“好好的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同去的吗?便是看不成热闹,逛逛东西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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