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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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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这些不知道是祖辈还是后辈的亲戚呢?虽然有生之年未必过得舒畅,但至少流芳百世呀!
  苏晏对豫王有些恨铁不成钢,提笔落完款,忍不住问:“除了沾花惹草,王爷就没点别的什么兴趣爱好?”
  豫王饶有兴味地瞧他:“清河这是想多了解本王一些?”
  “……就当是吧。王爷可有其他的擅长和喜好?”
  豫王踱到窗边,望向夜空。月朗星稀,北斗不甚分明,只玉衡微闪,其余几颗星子都黯然无光。西北方来的风吹过耳畔,依稀带着金戈交鸣的余音,铿锵得令人怅然,仿佛热火焚烧后残留下的一抔灰烬。
  “没有。”他的声音平静无比。
  苏晏宽慰他:“没关系,兴趣爱好可以培养。你看你字儿写得这么好,和皇上的画儿有得一拼,不妨在这方面拓展拓展。”
  豫王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说道:“好。”
  …
  在房内用过早膳后,苏晏随豫王离开小南院,前往龙德殿觐见皇帝,呈上条陈,又将案件内情一一道来。
  出于一点说不清的心理,牵扯到豫王的部分,苏晏并没有着墨太多,而是一语带过。
  饶是如此,景隆帝依然面沉如水,对豫王撂下重话:“自今日起,再让朕听到一句你狎昵官员的风闻,你就去跪太庙,三日三夜不得起身,不得进水米。母后这些年一心礼佛信道,对你疏于管教,朕来管教你。若管不动,还有先帝留下的金锏,还有凤阳高墙!”
  豫王被迫当着苏晏的面伏地乞罪,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臣弟知错了,今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皇帝目视苏晏,仿佛在说,朕答应过会命他向你赔礼道歉,这个大礼就是赔给你的,收了吧。
  苏晏心底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解气,尤其是被腰带绑在床围上那次,他曾发誓要让豫王狠狠栽个跟头;一方面又替豫王难堪,很有同理心地想,如果是自己,当着外人的面被亲兄长逼着下跪赔罪,定然羞愤欲绝,要大吵一架。
  可皇帝与豫王不仅是兄弟,更是君臣。天子一怒,其余人除了俯首帖耳,还能怎样?别说吵架了,态度上稍有不恭敬,便是大罪。
  君臣有别,即使是同胞血脉,仍要分尊卑上下,更何况豫王的确有错在先,如今就算皇帝给他再大的责罚,他也只能受着。
  苏晏努力说服自己,入乡随俗,至少表面上要接受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朝皇帝叩拜谢恩。
  皇帝虚虚一扶,“你身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坐吧。”
  又对豫王道:“这次饶了你,望你真能改过自新,今后多为国家百姓做点实事,替朕分忧。”说完给他也赐了座。
  气氛稍有缓和,豫王便又露出一副疏慵散漫的嘴脸,懒洋洋倚在圈椅上,问:“皇兄准备何时启驾回宫?倘要再住一阵子,可否让臣弟先回府,这东苑实是待腻了。”
  皇帝道:“太医说贵妃已无大碍,今日便可动身。崇质殿里的几名无辜官员,朕已派人传旨放他们出来。至于奉安侯……此案既然与他无关,禁足令也一并撤了吧,望他今后好自为之。”
  提到卫浚,苏晏不免想到仍未放弃行刺复仇的吴名,又是一阵担心,提醒自己,对卫浚和冯去恶的铲除计划要加快进程了,否则就算吴名能忍住一时,沈柒那边怕也难逃毒手。
  正在盘算间,听见一串杂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殿门外霍然停住,似乎自己也有意识要撇一撇其中的躁动,多添几分耐心。
  蓝喜进殿禀告:“皇爷,小爷求见。”
  皇帝颔首。
  蓝喜扬声道“宣”,太子朱贺霖方才大步流星地进殿,先朝皇帝问了安,又转向苏晏,连珠炮似的问:“听说你遭杀手行刺,受了重伤?伤势如何?可召太医瞧过?用过药没有?”
  苏晏失笑,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臣若真受了重伤,哪里还能坐在这里。不过是几道皮外伤,上过药,已然无恙。”
  太子大怒:“什么恶徒,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别宫行刺!查出来历了吗?”
  苏晏道:“已经在查了。”
  他本想直接说,是冯去恶派来的人,但又一想,太子还小,性格不够沉稳,万一不管不顾地发作,怕要坏皇帝的事。
  之前他将沈柒的密折呈上时,皇帝脸色铁青,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蕴着一丝后怕。也许正是因为豫王搭救及时立了功,皇帝才对其失德之举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是申斥几句,谢个罪了事。
  苏晏这么一想,忽然觉得皇帝虽然总爱敲打他,其实对他还是挺上心的?不免有些自得,之前被迫扒着龙膝大哭的委屈也消了不少。
  不过,皇帝看完密折只吐出一句:“怙恶不悛,必自食恶果!”却并立时下旨捉拿。苏晏猜测他对冯去恶的容忍已到极限,只缺个一网打尽的契机。
  ——整个锦衣卫,怕是要大洗牌了!苏晏想。
  太子犹然发怒:“那就让他们彻查,务必要揪住元凶,小爷我倒要看看,这厮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谢皇爷和小爷为臣做主。”苏晏看了豫王一眼,又补充,“也谢王爷及时赶到,救了下官的性命。”
  太子虽然不爽豫王调戏他的侍读,还藏身衣柜捉过奸、当面锣对面鼓地斗过嘴,眼下却也不得不承这个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了句:“有劳四王叔费心了。”
  豫王笑吟吟道:“不费心,孤王心里舒坦得很。”
  太子被他话里有话地一撩拨,冷哼着给了个漂亮的反击:“我若是王叔,却是怎么也舒坦不起来的。都说亡羊补牢,这都只剩个空羊圈了,再怎么补,还能无中生有?”
  豫王不以为意:“有些东西不仅会无中生有,还会物极必反哩。太子再大一点就明白了。”
  太子见他又拿自己最介意的年龄说事,忍不住眼底冒火。
  皇帝听出蹊跷,觉得叔侄当众斗气,十分不像话,便各打五十大板:“老四,与你侄儿做嘴上计较,丢不丢份?还有贺霖你,身为储君,毫无雅量,日后如何使众臣膺服?”
  豫王起身揖了揖,说:“臣弟气量不足,这便回去修身养性。”
  皇帝笑骂:“皮里阳秋的,说给谁听呢!朕方才又没说要关你禁闭。叶东楼的案子,你和苏晏办得不错,三天时间便找出真凶破了案,后续事宜,也交由你一并处理,休想回王府躲懒。”
  豫王走到苏晏身前时,转头问:“苏侍读可要随本王同去刑部?”
  太子当即道:“不去!他还伤着呢,要随小爷回东宫养伤。”
  “要养伤也是回自家府邸,一个外臣,三天两头留宿东宫,不成体统!”
  皇帝当头一棒,打得太子有些萎靡,又不敢反抗,扁着嘴不说话。
  苏晏自觉好似被三口热锅夹住的烙饼,不止正反两面,连内芯都要煎焦了,赶紧借这股东风告退:“微臣叩谢圣恩,这便回家养几日伤,案子后续豫王殿下自可定夺。王爷若有事需要下官协理,遣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你还是安心歇着吧!”豫王和太子同时说道,又彼此斜了一眼,目光交汇时仿佛火花四溅。
  皇帝觉得头疼病又犯了,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也一同滚蛋,召蓝喜上前来为他按摩头顶穴位。
  殿内终于清静下来,皇帝一边享受轻重适宜的按摩手法,一边轻叹:“朕有时还挺羡慕他们,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初升朝阳。”
  蓝喜小心地答:“皇爷也正是春秋鼎盛,龙精虎猛呀。这不,才临幸了几趟永宁宫,便叫贵妃娘娘怀上龙嗣,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皇帝笑骂:“你个老阉奴,朕感慨的是心态,你扯到房中事做什么!”
  蓝喜陪笑道:“老奴也是紧着皇爷龙体,这该纾解时就要纾解,才能阴阳调和不是。”
  “阴阳调和……”皇帝闭了眼,淡淡道,“就得是一阴一阳?”
  蓝喜琢磨着天子话中之意,拐弯抹角答:“这个,也不一定就非得这么搭着。黄赤之道尚且有纯阳合气篇,更何况皇爷乃是真龙天子,真龙驾驭阴阳本就随心所欲,皇爷又何必拘泥于常理呢?”
  皇帝沉吟片刻,摇头轻斥:“强词夺理。”
  蓝喜心中有了数,微微一笑。


第四十二章 噩梦还是春梦
  太子随御驾于午后从东苑启程,申时回到端本宫,晚膳也不太用,臭着一张脸生闷气。
  小内侍富宝六岁起便服侍他,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人生得伶俐,太子的心思也常能捉摸透几分,见状献计道:“明日奴婢陪小爷出宫,去苏侍读家?”
  太子黑着脸:“明日小考,李太傅严厉,我若是逃课,他又要去父皇面前告状。你说,偌大个东宫,多少间殿空着,不就是占一张榻,多大点事,父皇怎么就不同意?整天又是规矩又是体统的,越老越啰嗦。”
  富宝低叫:“小爷哎,可不敢乱说!皇爷才三十五,正是春秋鼎盛,万一给听见了,还不得生小爷的气,到时可没好果子吃!”
  太子哼哼两声:“父皇若自认为年轻,只当胡话是过耳风,又何必生气。对,他是不老,这不刚又生了个儿子,春风得意,能年轻十岁呢。”
  富宝知道太子的心结所在,但这是自己万万不能搭话的,只好拿他的心头好岔开话题:“要不,奴婢明日悄悄出一趟宫,替小爷去看望苏侍读?小爷有什么要说的话,要送的事物,尽管托付奴婢。”
  太子勉强接受:“行吧,你先替我去瞧瞧。去御药房里多拿些人参、鹿茸、紫灵芝,紧好的挑,给他补补元气……哦对了还有,花露也带几瓶过去,要最好的零陵香。还有还有,他喜欢的小点……算了,直接叫个厨子去他家,要会做药膳的,从内庖选,不要光禄寺的,他们做菜忒难吃。”
  富宝笑着连连答应。
  太子总觉得他脸上笑意有点暧昧不明的味道,恼羞成怒地踢了他一脚:“还不去置办,笑什么笑!”
  这一脚的力度只比玩闹时略大些,富宝行个礼,笑嘻嘻地去了。
  太子沐浴完毕,照常喝一碗牛乳,用马尾制的玉柄牙刷,沾着沉香、青盐和熟蜜调成的牙膏净了齿,恹恹地上了拔步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之前宫女铺完床,想要熄灯被他阻止,这会儿烛火还明亮得很,映照得挂帐上的盘金绣龙纹清晰可见。
  朱贺霖从床尾暗格里摸出一沓从民间集市上买的拟话本,翻几页丢一本,翻几页再丢一本。
  倒不是因为本子无趣,而是他这时情绪浮动,体内有股说不出的燥热,像奔流淤堵于狭窄的河床,急切地想找个一泻千里的出口,怎么也静不下心。
  殿内角落里那张紫檀藤心罗汉榻,是苏晏之前感染风寒、留宿东宫时曾经睡过的,朱贺霖望着空荡荡的榻面,脑子里好似万花筒,一忽而是苏晏入睡时低垂的长睫毛,羽扇般纤密;一忽儿是喂粥时金勺儿触碰到的嘴唇,花瓣似的粉嫩姣好;一忽儿又是他被自己压得发红的手背,红痕浮在白玉上,浓丽得触目惊心……
  太子失神片刻,收回目光,拣了留一本最新的,心不在焉地翻看。
  “……酒酣,洞宾先寝魏生和衣睡于洞宾之侧。洞宾道:‘凡人肌肉相凑,则神气自能往来。若和衣各睡,吾不能有益于子也。’乃抱魏生于怀,为之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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