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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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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自己这个路人甲是否也被他一并计算在内,或者说,景隆帝那时看他的眼神,其实是在评估他有没有做一枚小秤砣的资格?
  这么一想,苏晏更是冷汗渗出,一心只求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若是被皇帝发现他听壁角,估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直接推出午门交代了。
  真是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本想蹑手蹑脚地悄然离开,却不料衣摆被根小枝挂住,树丛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立刻听得景隆帝沉声道:“什么人?”
  苏晏被他这一声唬得四肢冰冷,心下暗叫小命休矣!
  面前茂密的树丛已被一只手拨开,露出的小半张脸上,一双乌黑精亮的眼睛在看清他时猝然震愕,眼底幽光飞掠,很快又消失在树丛后面。
  “皇爷,是只大白猫,蹿的一下就跑了。许是哪位娘娘养的,回头奴婢叫人逮了送到后宫去。”
  景隆帝唔了一声。
  苏晏听到两人的脚步慢慢远去,背靠着树干深深吐息几口,这才发觉中单一片湿冷。
  景隆帝身边那个叫蓝喜的太监,彼此素昧平生,为何他要冒着欺君之罪为自己遮掩?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最后摇了摇头,不管那么多了,下次有机会碰面时,可要好好感谢一番,毕竟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
  抬头看日已偏西,苏晏忽然想到太子叫他在东宫等着,那个小鬼回来见不到人,八成又要发一场脾气,急匆匆朝东宫去了。
  进了端本宫,朱贺霖果然端着一张锅底脸坐在靠背圈椅上,见他进来,也不等行礼,上前一把揪住,怒道:“不是叫你老实在东宫待着么,你敢抗旨?”
  “臣哪儿敢啊,”苏晏赔着笑道,“只是方才坐得有些闷了,看到园子里春光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不料走迷了路,白白兜了好几圈。”
  朱贺霖脸色缓和不少,松开他的衣襟,“逛个园子也会迷路,笨死你算了,下回记住叫富宝跟着。对了,你不是说买了箱皮影,走,让他们演演去。”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住,端详着苏晏:“你很热么,怎么额上全是汗?”
  苏晏伸手一抹,满指濡湿,有些恍惚地道:“是有点热……”
  “春寒未退,怎么会热。”
  朱贺霖皱了皱眉,见他两颊散出病态的嫣红,呼吸也有些粗重,忙将掌心覆上他的额头,随即叫起来:“好烫!”转头朝内侍喝道:“杵在这儿干吗,还不快去叫太医!”
  苏晏被他的破锣嗓子一吼,原本就昏沉沉的脑袋开始钝痛,勉强笑道:“没事,大概着了点风寒,不要紧。”
  朱贺霖瞪了他一眼,叫人将他扶到铺了鹅溪绢的紫檀藤心罗汉床上躺好,顺势坐在床边,看宫女绞了手巾给他擦汗。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着了风寒?”
  苏晏想了想,可能是躺草地上睡觉没有加盖,又被景隆帝吓出一身冷汗才着了凉,却不敢照实说,只道:“我也不清楚,许是昨夜就寝时风邪入侵,如今才发作出来。”
  朱贺霖轻哼一声,“你家里是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身子骨这么弱,回头叫太医多开点滋补的药,好好养养。”
  苏晏郁闷地想,又不是我自愿的,前世那副身体多好哇,一口气跑个万米什么的小菜一碟,如今投到了个弱不禁风的排骨兄身上,我还满肚子委屈呢。
  朱贺霖见他垂眉敛目不语,以为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扭头道:“叫个太医要那么久?成胜,你去催催,让他们快点给我滚过来!”


第六章 忌惮那条大腿
  不多时,一个垮着药箱的老太医颠颠儿地跑进来,朝太子行礼。
  朱贺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免了免了,林太医,赶紧看病。”
  林太医一把老骨头都快跑散了,在太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大气都不敢喘,小心谨慎地把脉开方,交代宫人即刻去抓药煎煮。
  这才叩头禀道:“殿下,苏侍读偶染风寒,并无大碍。只是他后天元气不足,脉象略嫌孱弱,日后须得用些温和滋补的药,缓进慢服,固本培元,方能身强体健。”
  苏晏撇了撇嘴角,什么元气,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谁知道它足不足?这副身体就是太缺乏锻炼导致免疫力低下,看来以后得制定一个健身计划,生命在于运动啊。
  太子却深以为然,交代以后每日准备补药,熬好了送到东宫来。
  打发走了林太医,天色已经擦黑,宫里灯火尽燃,苏晏忽然想到宫禁时间要到了,忙道:“殿下,宫门要下钥了,臣得赶紧出去。”
  朱贺霖在床边挪了挪,觉得地方宽敞,干脆脱了青缎面牛皮靴子,把腿也盘上来,“不许出去。冷风一吹,小病也成大病了,干脆你今晚就留宿东宫,我叫人去跟父皇禀告一声。”
  苏晏犹豫了一下,“外臣留宿宫中,恐怕不妥,平白惹人非议。”
  朱贺霖道:“有什么不妥的,外臣因事偶宿宫中亦有先例,父皇一向体恤臣子,知道你身染寒症必会恩准。再说你是太子侍读,留在东宫陪伴也算顺理成章,我倒要看看哪个给脸不要脸的敢非议。”
  苏晏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宫女捧了碗松子菱芡枣实粥过来,这才想起已至晚膳时分,自己这一病,连带着太子也未进水米,心下不免有些歉疚。
  “殿下自去用膳,臣已无大碍。”
  朱贺霖笑嘻嘻地道:“无妨,我陪你同吃。”
  他挥手叫宫女同样盛了一碗,也不下榻,就用两手端了吃。
  宫女托着镶金边白玉碗,拿雕花银勺细细搅拌,舀一勺吹凉了送到苏晏嘴边。
  豆蔻少女,玉指纤纤,一双秀气的眼睛只敢看他鼻子以下,动作轻轻袅袅,羞怯可爱。
  苏晏美滋滋地吃着粥,心中暗爽不已:太腐败了!前世活到二十多岁,女朋友连方便面都煮不清楚,出门吃饭还规定他要拉椅子拿衣服以示绅士风度,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花花大少级别的待遇。
  朱贺霖几口用完粥,抬头见眼前两人,一个喂得含羞带怯,一个吃得眼泛桃花,越看越不顺眼,无名火从心底闷腾腾地升起,恶声恶气道:“走开!”
  小宫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太子脸色不善,忙不迭地告退。
  “慢着,碗给我!”朱贺霖从发懵的宫女手中接过碗,舀了一勺,对苏晏道:“张嘴。”
  谁要你喂啊,快把小姐姐还我!
  苏晏忽然意识到,太子服侍他吃粥,这在古代算踰矩犯上,要杀头的,哪怕太子自愿也不行。忙阻止:“殿下万万不可……”
  朱贺霖不耐烦听这话,乘他张嘴说话就把勺子塞了进去。
  “烫——”苏晏含着一口热粥,吞不是吐不是,龇牙咧嘴。
  朱贺霖有些心虚地抽回勺子,咕哝道:“本太子屈尊纡贵喂你吃粥,还敢嫌东嫌西,不识好歹!”又舀了一勺,呼呼吹几下,用绝对称不上温柔的动作塞进他嘴里。
  苏晏眼眶中水汪汪地闪着光。太子以为他深受感动,心情顿时好转,喂得也越发起劲了。
  这哪里是吃粥,分明就是受刑……死小鬼,老子总有一天要以牙还牙,弄一锅超级麻辣烫灌你喉咙里去!
  这半碗粥,吃得苏晏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几乎像武侠片里的高手一样头顶蒸出白烟来。
  随后端来的药汁,他惟恐太子又要屈尊纡贵,夺过碗来一阵猛吹,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朱贺霖满意地拍了拍被面,“发了好些汗,看来这药挺有效的,好好睡一觉。明儿好了,陪我出宫去玩。”
  苏晏看着眉开眼笑的当朝太子,欲哭无泪,将脑袋深深埋进了棉被中。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天昏地暗,苏晏在梦中一会儿被大皇帝拿堂柱粗的廷杖打屁股,一会儿被小皇帝绑在床头灌开水,真是苦不堪言,大叫一声惊醒。
  …
  看窗外天色已亮,苏晏软手软脚地爬起来,觉得烧退得差不多了,头脑也清爽了不少,只是出了一身大汗,黏乎乎很不舒服。
  内侍听到叫声,赶忙过来问他有何吩咐。
  苏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刚过。小爷半个时辰前已去文华殿读书,交代小的们不可吵醒苏大人。”
  苏晏心想反正也赶不上早读,干脆翘课一天,反正有太子罩着,便吩咐:“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在撒了丁香玉屑的温泉浴池里泡了半个多时辰,精神也恢复了六七分,苏晏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懒懒散散地走出内室。
  他换了干净的中单,穿上重新熨过的白鹇补子常服,无意在腰际摸了摸,赫然发现那块从不离身的青玉透雕荷叶佩不见了!
  在换下来的旧衣里翻找了半晌,又叫了内侍来询问,依旧一无所获,苏晏仔细回忆昨日种种,觉得可能遗落在睡了一觉的那片草地上,他记得衣摆好像被挂了一下,或许就是那时缠进了树枝里。
  那块荷叶玉佩是他这一世的娘亲所送,玉质青透温润、雕工精细飘逸倒在其次,主要是上面刻着“清河”二字。若是被哪个眼皮子浅的太监宫女拾去也就罢了,万一落在有心人手里,往景隆帝手上一送,那自己偷听皇帝壁角的事岂不是要曝光?
  苏晏越想越觉得不安,匆匆绾好头发离开东宫,一心只想赶在被人发现之前,找到那块要命的玉佩。
  将那片草地方圆一丈都细细搜过之后,苏晏终于死心地意识到,玉佩真的不翼而飞了。别无他法,只得暗念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负着手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过文华殿外,苏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东宫。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从文华殿门口转出,前面是执仪扈行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中间黄罗伞盖下一个八人抬的肩辇,后面还跟着不少内侍,直朝这边行来。
  他当即反应过来是皇帝銮驾,连忙避到旁边。
  苏晏低头跪地,巴望着銮驾尽快过去,没料到肩辇过去两丈后又退回来,在他身边岸然停住,上方一个声音道:“苏晏?”
  苏晏只得回道:“臣苏晏叩见吾皇万岁。”
  景隆帝道:“你不是病了么,怎么还在这儿转悠?”
  苏晏字斟句酌:“臣昨夜吃了太医开的药已有好转,今日自觉无碍,正想着到文华殿陪伴太子读书,以尽职守。”
  景隆帝道:“难得你有这份勤勉之心,不过今日讲学将毕,你也不必进去了,随驾去御书房侍侯吧。”
  苏晏心底咯噔一下,立刻悬起了十五个吊桶,皇上怎么会突然命他随侍,莫非那块玉佩真落在了他手里?
  他大着胆子抬眼窥视,见景隆帝面上温和恬雅,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便放下心,拱手道:“臣遵旨。”
  御书房里早已燃了龙涎香,等候皇帝早朝归来。
  景隆帝一进门,皱了皱眉:“把香撤了,味儿太冲,闻着心堵。”
  两旁内侍连忙上前撤走鎏金兽夔足香炉,又用雉羽宫扇驱散余味,不多时房内一片清爽。
  景隆帝这才踱到宝座坐下,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奏折翻看,司礼监内侍随即捧上朱砂砚台,静侯皇帝批红。
  苏晏垂手而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许久之后,忍不住窥了一眼上座,见景隆帝正姿态端雅地批阅折子,似乎早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悄悄扭了扭发酸的脚掌,心中郁闷:莫名其妙被叫来御书房,又把他不闻不问地晾在这里,真当他是大型观赏性盆栽吗?偏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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