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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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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随巢子怦然心动,“此谓以战止战,以戈止戈,本是武学之道!你且说说,你如何做到以战止战呢?”

孙宾略想一下:“虎豹虽凶,却奈何不得刺猬;圈羊的篱笆若无破绽,野狼就寻不到攻击的机会。”

“嗯,”随巢子再次点头,不无赞许地说,“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孙将军不愧是孙武子之后。”话锋一转,“可惜老朽不善兵术,无法收你为弟子。”

孙宾再次叩首,恳求道:“巨子——”

告子亦跪下来:“巨子,您就收下孙将军吧。弟子愿意授他守御之术。以孙将军才智,将来必可胜于弟子。”

“唉,”随巢子轻叹一声,凝视告子,“告子,这么说吧,善于守御或可免去一城之祸,一时之灾,原为不得已而用之术,岂能是恒远之道?”沉思有顷,转对孙宾,“孙将军,老朽观你根端苗正,内中慈悲,有济世之心,因而荐你前往一处地方。依你根器,或可学有所成。”

孙宾叩拜:“孙宾但听巨子吩咐。”

“你可前往云梦山鬼谷,求拜鬼谷先生为师。鬼谷先生是得道之人,天下学问无所不知。将军若能求他为师,或可成就大器。”

“晚辈谢巨子指点!”

孙宾拜别随巢子,再到孙机坟头辞过爷爷,转身正欲走去,却见随巢子引领告子、宋趼诸人,前来为他送行。

几人走有一程,孙宾回身,深揖一礼:“前辈留步,晚辈就此别过。”

“孙将军,随巢子还有一语相告。”

“请前辈指点!”

随巢子从袖中缓缓摸出一只锦囊:“进鬼谷之后,若是遇到意外,你可拆看此囊。”

孙宾双手接过锦囊,收入袖中,跪下叩道:“晚辈谢过巨子。”

随巢子微微笑道:“孙将军,你可以走了。”

孙宾再拜起身,又朝告子、宋趼拱手作别,转身大步走去。随巢子三人站在高坡上,望着孙宾渐去渐远,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宋趼不解地问道:“先生既然舍不下孙宾,为何不将他收为弟子,而要荐他前去鬼谷呢?”

“唉,”随巢子轻叹一声,“非为师不愿收留孙宾,实乃孙宾质性纯朴,甚有慧根,是天生道器,非为师所能琢磨也!”

宋趼恍然大悟:“弟子明白了。”

随巢子转向他:“哦,你明白何事?”

“鬼谷先生不重天下苦难,却重道器。若是看到有此道器,鬼谷先生必喜而琢之。孙宾若得鬼谷先生琢磨,或将成为天下大器。以孙宾质性,若成大器,必有大利于天下!”

随巢子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轻叹一声,回身走去。

云梦山位于魏、赵、卫交接的朝歌地界,西连王屋山,北接大形山。此处山高林密,人烟本就稀少,自殷商亡后,更是少有人住,因而赵、魏、卫三国谁也不曾在此设官置吏,致使数百里云梦山区成为三不管之地。

孙宾辞别随巢子,经平阳地界径向西走,不消两日,就已来到河口古镇宿胥口。从这里渡过河水就是朝歌地界,只要再涉过淇水,云梦山也就到了。

云梦山就在前面,孙宾因而并不着急,消消停停地穿行在宿胥口的古老街道上。

传闻三百年前,远在周定王时,河水泛滥,就是从这里大决口后首次改道,经白马口东行至顿丘,然后北行,合了漳水,至章武入海。

宿胥口是河水上下百里的最大渡口,也是沟通赵、魏、卫诸地的重要津渡,南来北往的客商甚多,许多人在此经营店铺。因而,自殷商以来,这里就是重镇,最繁华时段常住人口一万多,关税收入更是大笔财富。此处本属卫国,因受赵、魏两家挤对,卫人已于百年前放弃。卫人撤走后,这里迅速成为赵、魏两国必争之地。魏武侯时,赵、魏在此接连发生三次冲突,双方死伤上万人,直到魏将吴起出马,宿胥口才为魏人所占。

宿胥口每月逢五起集,一月三集,十五为大集,初五、二十五为小集。眼下时过三夏,正是农闲时节,这日又刚好十五,方圆百里都有来赶集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孙宾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完全被古镇里的热闹吸引住了,两只大眼睛不无惊奇地张望街道两侧的房舍和店铺。

一处高台上悠然坐着三个壮汉,专注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在人流里寻觅。其中一人注意到身着卫人服饰、木头木脑的孙宾,急推两个伙伴一把,朝他们努了努嘴。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溜下台阶,混入人群中。

前面一段更加拥挤。两个壮汉挤到孙宾跟前,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挤挤扛扛,推推攘攘。孙宾也没在意,两眼依旧在东张西望。最先注意到孙宾的那人紧紧跟在孙宾身后,一只手麻利地探入孙宾的包袱,摸出一只沉甸甸的布包,溜出几步,响亮地打声唿哨。两人知道同伙得手,也自离去。

孙宾对此茫然无知。待到走过这段拥挤的街道,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抬眼望去,渡口已在前面。孙宾精神一振,迈开大步走向渡口,近前一问,方知这一船刚走,下一船还要再候半个时辰。

孙宾站在河边,痴痴地望了会儿河水,折身回到街上。看到旁边有家客栈,孙宾感到肚子饥饿,走进店里,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来两道小菜、一盘牛肉和一壶老酒,一边悠悠吃着,一边欣赏大街上的景致。

孙宾坐下不到一刻,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走到门口,朝门外又望一眼,这才跨进店里,走至孙宾对面的几前坐下,将斗笠朝下又拉一拉,几乎盖在眼睛上,冲小二喝道:“小二,来两斤牛肉,两碟小菜,一坛老酒!”

小二答应一声,即去准备酒菜。由于早过正午,不是吃饭时辰,客栈中并无他人。那人扫孙宾一眼,正好与孙宾的目光相撞。孙宾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人也不答话,径自别过脸去,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不一会儿,小二也为那人端上酒菜。放好菜后,小二转身时,无意中将他的斗笠碰落于地。小二急忙拾起,对他连连躬身:“对不起,客官!”

那人冷冷地白他一眼,什么也未说,只将斗笠重新戴在头上,似乎这儿仍是太阳地似的。小二觉得奇怪,却也未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此人正是庞涓。

庞涓从安邑逃出,在韩境避过一时,趁河西大战、魏人无暇他顾之机隐姓埋名,潜往大梁,寻找叔父庞青。庞涓按照父亲昔日所讲,在大梁连寻数日,众人皆说不知此人。庞涓正兀自着急,一个知情老丈说,庞青十几年前已携家搬走,听说前往宿胥口去了。庞涓大喜,当下离开大梁,赶往宿胥口,查遍所有店家,竟是没有一个姓庞的。庞涓心中懊恼,思量多时,竟是无个去处。看到渡口,庞涓心中一动,欲渡河水前往赵国,在赵暂避风头,寻机复仇。赶过去一看,与孙宾一样,也是无船。像孙宾一样,庞涓返身走回,看到这家客栈,就也进来点些酒菜,一边吃饭,一边候船。

看到酒肉上来,庞涓搬起酒坛,倒满一碗,拿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孙宾、庞涓各自吃喝,谁也没有说话。不消一刻,孙宾已经吃饱,朝账台叫道:“小二,结账!”

小二答应一声,拿了一张竹签过来,摆在孙宾面前,满脸堆笑道:“客官请看,这是您点的酒菜,共是五个布!”

孙宾瞧也不瞧,口中说道,“好咧!”当下拿过包袱,伸手进去。摸了一会儿,孙宾心里咯噔一下,忙将包袱摆到桌上抖展开来。里面除去几件随身衣物之外,并无一铜。

孙宾大惊,又在身上、袖中急急探摸一通,竟是分文俱无。孙宾一下子傻了,窘在那儿,以手挠头,似乎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看到孙宾实在拿不出钱来,朝柜台那边大声叫道:“掌柜的,您过来一下!”

掌柜的已经意识到发生何事,沉脸走来。

小二指着孙宾:“掌柜的,此人怕是个白吃的!”

掌柜的“啪”地照小二就是一巴掌:“你个蠢货,狗眼看人低,这位壮士像是白吃的吗?瞧人家这身衣冠,还能付不起这点饭钱!”

孙宾脸色更窘:“在下——在下原本有钱来着,包袱里早晨尚有二十金呢!”

掌柜的朝小二看一眼:“听到了吗?包袱里早晨还有二十金!你个蠢货,见过二十金吗?”扭头转向孙宾,语气嘲讽,“嘿嘿嘿,我说客官,要想编谎儿,就得编得大一点,二十金太小了,至少也得是五十金!”

孙宾越发手足无措:“在下——在下真——真——”

掌柜的愈加刻薄,摇头晃脑道:“看你温文尔雅的样子,纵使在下见多识广,也差点被你蒙了!好好好,客官没钱也罢,小二,客官共欠多少?”

“打总儿是五布!”

“五布?”掌柜的眼珠儿一转,“小伙子,这么着吧,咱们做个交易,一个布一个响头,你只要磕下五个响头,咱就两不相欠!”

掌柜的说完,顺手拉过一张矮凳,张开衣襟坐下,准备收头。

孙宾何曾受过这般羞辱,脸色红得像只紫茄子,手指掌柜:“你——你——为此区区五布,竟然这般欺人!”

掌柜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区区五布?我欺人?我开饭店,你吃白食,反过来倒说是我欺人!明白告诉你吧,小伙子,爷天天在此开店,南来北往都是过客,什么鸟人没有见过?磕吧,磕一下,喊声爷,待爷应过,再磕下一下,否则,磕也是白磕!”

孙宾指着桌上的包袱:“这只包袱,连同里面的衣物,权抵五布,行么?”

掌柜扫一眼摊在那儿的包袱,又出一声冷笑:“你当爷是收破烂的?!”

孙宾急了,从腰间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冷冷说道:“此剑少说也值十金,权抵五布如何?”

掌柜的损人劲儿全上来了,将脑袋连晃几晃:“爷是做生意的,要此破剑何用?”

孙宾急道:“那你想要什么?”

掌柜的又晃一晃脑袋,阴阴一笑:“我呀,不瞒你说,一辈子伺候人,一辈子喊人爷,今儿个啥都不想,就想听听这声爷是个啥滋味儿!莫说是你这个包袱,莫说是你这柄破剑,纵使你脱光身上所有,爷我一件也不稀奇!似你这种强吃白食的,爷我只有一招:要么五个布,要么五个响头,你自己来选!”

孙宾怔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自发窘,一块黄黄的金子“啪”地飞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孙宾的几案上。金块弹跳一下,滚落到地板上,又弹几下,方才定住。

掌柜陡然一怔,扭头看去,正好与庞涓的冷冷目光撞在一起。庞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掌柜的,你看这块金子值不值五布?”

掌柜的知道遇到硬茬儿了,连声说道:“值值值!”

“若是值的话,就折算五布,权抵这位壮士的饭钱!”

掌柜的原本心里发虚,这又遇到硬茬儿,只好满脸堆笑:“哎哟哟,这位爷呀,您可真是好心人哪!”扭头对小二厉声喝道,“还不快点把这位爷代付的五个布捡起来!”

小二弯腰去捡,庞涓却摆手止住他,缓缓站起,踱到金币跟前,拉下斗笠:“我说掌柜的,这是五个大布,小二手贱,如何捡得起?”

掌柜的见庞涓面狠,连连鞠躬:“爷说得是,在下来捡!在下来捡!”

掌柜的弯腰去捡,手指刚刚摸到金块,就被庞涓一脚踩上。

庞涓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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