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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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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不好。”宝珠接过枪,很笨拙地举起来,“啪”,子弹不知打到哪里去了。她把枪还给东方鸿飞时,警长意味深长地说:“宝珠,送给你吧,那上面刻着我的姓。”
“你无枪不神,这玩艺对于我是块废铁。”
“不要?那我扔进河里去。”
“好,我收下,算大哥送我的纪念物。”宝珠插在腰问。
东方鸿飞缓缓地说:“洋枪要比投枪、飞镖、弓弩强百倍啊!三年镖而百日枪,一个卧床的废人也可毙人于百步之内。
宝珠,练枪吧,如今江湖上使枪的十之有九。我堂伯身怀绝技却死于一名普通士兵的枪下,还有你的义父、义母。“”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是小娟告诉你的?“她见警长点头,又说:”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小娟怎么没来呢?“
“她。”宝珠略停顿一下,说,“她自然要有事办。”
敏感、细腻的警长觉察到宝珠未讲实情。吕小娟对自己情意犹深,若无要事在身,不会不寻踪而来的。他推测,宝珠一是探母;二是在此处等候会面。与宝珠结交后,自然不会拿他当外人了,但回答得不明确,想必是有关《八骏图》的事。
果然,蓝宝珠又将话题转到枪上。说:“义父、义母是屈死枪下,可义父最恨的是洋枪。开始我尊重亡魂,不敢去学枪,小娟姐见枪一怕二伤感。后来想练,可又没机会了。这几年,我姐妹常出入城市,哪找合适的地方去?枪一响,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们不和军警打交道了。“”你要想学,我教。“宝珠摇着头,说:”这是纪念物,何况我也不想用枪杀人。
也许我以后不会再用刀。“警长见她伫立堤坝上,河风吹拂起披肩的乌发,那倩影像株亭亭的玉树,昨夜。
虽是灯下看美人,具有别致的风韵,但毕竟没有悉心欣赏她的容貌。可在今日的展辉上,他似乎感到这位女侠盗像株滴露的白芍;无瑕的玉石;灿烂的朝霞,圆润的玉颈,丰盈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她的眉和眸子一样漆黑,只是略粗些,而且时常蹙起;秀气的鼻子微翘着,丰满的嘴唇天然红得如鱼舌,越发衬映皓齿……蓝色妖姬的神秘在警长的心目中消逝了,一夜间,似乎也不见了目光中的寒凉;嘴角上的骄矜;眉宇间的冷酷和满脸的草莽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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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转过脸,见他神情有些发痴,随意地问:“你看啥?”
“我在想你杀人时的模样。”他笑着回答。
“小娟说我祭刀时,活像女吊,脸白得没血色儿。”她举手撩着凌乱的头发,蓝玉镯子自手腕滑落向小臂,像光滑的白藕抹上一圈蓝色,格外妩媚、动人。
“这镯子是你生母留下的吧?”
“是。”她坐下来,望着浩淼的河水,语调感伤地说:“我每年清明都去给母亲扫墓,每次去,都说,‘妈,明年女儿能来一定来’。”神思像驰入悠长回忆的峡谷中。
“宝珠,我还是劝你……”他也坐下来。
宝珠长叹一声,忧伤地说:“我何曾不愿做个良家妇女?就像这滦河水,千折百回,终于是流入大海的。我要是堂堂须眉,倒有打下半个天下的志气,就是开膛破肚地死,无非肠子一丈八。打家劫舍这黑道的行当,哪能有个正果?最终不是老死山林,就是被抓去砍了脑袋。女人为盗,天地不容。若失手遭擒,下场就更惨了。”
警长知道以前官府若捕获女匪,犹如猫玩弄老鼠般折磨。尤其有些姿色的更惨不堪言。
“宝珠……”他觉得这声轻唤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嗯?”她扭过脸,目光中流出无限温馨。
东方鸿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臆中翻滚着火热的波澜,血液在膨胀的脉管急速滚动,不由地把宝珠的右手攥住,未持开口,宝珠的身子一抖,像碰热铁似地将手抽回,眉梢蹙起,满面怒容地说:“你这是干啥?”,“宝珠……我喜欢你……”
警长的嘴像两扇生锈的铁门。
他见宝珠神情陡变,一股寒气又渗透出瞳孔,心里有些慌乱。
蓝宝珠愣了会儿,突然双手撑地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的意味。她望着蓝莹莹的天,爽朗地说:“多少男人见我都是一见钟情,看来你也是一样。那些混蛋男人甭说是握我手,就是说上几句轻薄的话,我也会割掉他的舌头…
“住口!”东方鸿飞陡地站起,面色苍白,气得嘴唇颤抖,说:“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是俗女子,而我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我东方鸿飞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你怎么能拿那些浑浊的猪狗男人来比我?我一厢情愿,荒唐之举多有冒昧,请问,亵渎佛手有无断指之罪?”
“我断你手,怕你从此使不了枪。”蓝宝珠的神情反而平静下来,“敢训斥我的你是第一个。”
“女侠保重,东方某就此告辞!”警长双手抱拢,想转身一走。他的自尊被严重挫伤。他悔恨自己的种种错觉:蓝宝珠同他踏野散步;脱胎换骨般的温柔;诉心事想做良家妇女;接受枪支馈赠……他想起四姨太蔡灵娟的痴情;黄莉斯小姐的浪漫;吕小娟的疯狂;五婶娘洪英的柔肠,以及偌多美貌多情女郎的追求,这都未真正地打动他的心。他自觉爱情心扉上的锁头是金铸的,没有金钥匙难以打开。形形色色的红颜拜临,也使他在女人面前倔傲起来。他认为,一个有修养、有善美之心的女人应婉转地拒绝求爱,而不应侮辱和持有敌意。
“别走!”宝珠盘膝坐在地上,双眼像冒出火来,说:“你救我母兄,与我结拜。难道就是为这个?”
这次,该轮到警长哈哈大笑了,他笑了许久,声音里蕴含着悲怆、疾愤和苦涩。
突然,收敛起笑容,义正辞严地说:“东方某不敢忘掉誓盟,鄙人虽食五斗粗米皇粮,做个末等侦探,但江湖侠义二字还是懂的。冒犯一句,我视一女盗做知己,并图生死与共,身为警长已犯下惊世骇俗的大罪了。我何图之有?
难道就图苟且的男女欢娱……“”你要知道,我是终身不嫁的。“”当今时代,讲的是自由恋爱,允许我求爱也允许你拒绝,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要污辱人格。男人不见得都是薄幸的。
我不是蓝田耕……“”不许你提我父亲!“她怒喊起来,抓起一把青草碾得粉碎,指缝淌下暗绿的汁液。转过脸说:”像你这样相貌堂堂的警长,在烟花柳巷内学会不少花言巧语,骗个女人还不容易?“
警长感到弦外有音,问:“我是烟花柳巷中人?”
“你心里明白。”
“万春楼?”
“你不要说了!小娟姐早把你的事说给了我。你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是终身不嫁。再说,我们是结义的兄妹。”说完,径自而去,片刻便走得很远。警长呆呆地站在那里,头脑发胀,神经隐隐作痛。
祝村是个小庄,数十户人家大都是东方俊的佃农,有的认识东方鸿飞,见了警长便老远地打着招呼。他听人招唤停住脚步,原是赶马车的小三,拿着鞭子跑过来,说:“少爷,昨天我进城给老家拉新磨的黍米面,见了五奶奶,眼哭得像桃儿,说是老爷的病重了,让我告诉少爷回去一趟。你坐我的车走吧。”
“嗯。”东方鸿飞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发觉自己神不守舍,对满面疑惑的小三说:“庄上不是有马么?我骑马回去。”说完,撇下小三走了。
土坯小房顶上已飘起炊烟,很远便听到宋福贵喂鸡的吆喝声,粗哑而笨拙。东方鸿飞徘徊门前,神情蜘橱,不愿再见宝珠而遭尴尬,但又不能不去辞行。心里焦躁,掏出烟来吸,望着远处赶着羊群行走的村童,强捱着时间的漫长。这时,一只小鸡子跑出院外,福贵跟着跳出去这,自语般地说:“鸡腿怎么瘸了?像是被弹簧崩出来的。”一把抓住鸡,“蛤蟆也没你蹿得远。”抬头看到立在墙头下的警长,慌乱地说:“是您那,怎么在外面站着?”
“福贵,我有事得回唐山,你对怕母说声吧。”转身要走,被福贵拽住,说:“先生,我妈把饭早就做好啦!就等着你和宝珠了。”
“宝珠没回来?”
“回来了,可进屋倒头就睡。”又望望院内,压低声音,“我妹子爱小性儿,脾气倔哩,凡事您得让她点儿。”
宋王氏听到外面有交谈声,跑出来问:“福贵,你在跟谁说话?”
福贵嚷道:“妈,先生想走!”
东方鸿飞忙对走出院的宋王氏解释,说叔父病势转重,需要速回探望,不能用早饭了,并要转告宝珠,如果她不走,自己过几天再来。宋王氏埋怨似地撤了他一眼,说:“东方老爷子是大富贵之人,早就克掉了小病。我看你是推辞,进来,我有话问你。”不容警长分说,拽进院里。
警长第一次感到发窘,不自然地端坐着,不想说话,也想不起要说什么,神思好像都在蓝宝珠身上,不由得瞟了眼垂落着的门帘。
宋王氏端上茶,笑着说:“你和宝珠结拜了,从此咱就是一家人,我可就有嘛说嘛啦!”
“伯母,有事您尽管吩咐。”
一声“伯母”把宋王氏叫得眉开眼笑,她向窗外瞅瞅,说:“真是我苦熬半生修来的福份。鸿飞,唉,我这么称呼真是罪过。”
东方鸿飞站起身,一手操起自己的长生牌,心底像有股怨气,丹田一热,任督两脉立刻打通力道,双手一揉,竟把块松木牌搓成狼牙般的碎块,丢在地上说:“摆着这个,也是我的罪过。伯母,客气话不要说了,当初,都是我自愿干的,红宝珠、白宝珠我也去救。”
“喝茶。”宋王氏笑眯眯地望着警长,半晌才说:“宝珠这闺女性儿古怪……”
东方鸿飞忙截住她的话,说:“别搅扰宝珠休息,练武的人这时候都要躺会儿的。”
“她睡在福贵那屋啦!”宋王氏的眼睛掠过一丝异样的光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俩出去遛早儿,福贵在后面冒傻气,胡说八道,说,‘妈,你看,我妹子和先生走在一块儿,多般配。’听了这话,我差点儿扇他嘴巴,不过,他说的也有理,俗语‘傻嘴说实话’么。”
警长勉强地笑着,觉得脸很沉重。他明白,宋王氏想撮合他们,出自一种世俗的善意,但她根本不了解自己女儿是什么人,是个铁石心肠的罗刹女。
宋王氏很郑重地说:“按理说,你是名门之后,富贵出身,又吃着官饭;论人品相貌也难排个第二位。可宝珠呢?说是侠好听,还不是个女强盗?警是克火的水。
你们意气相投,结下八拜之交,我才敢说这些话。也是你先生有情意,我才横着心去说。“”伯母,您不能乱来。“警长开始慌乱,额头沁出细汗。
“我看得出来。”她和蔼并诡秘地一笑,“你是个正经人,宝珠跟着你我放心。
她改邪归正,一辈子就平安无事啦!“宋王氏见警长默默无语,为打破有些僵化的气氛,提着茶壶给东方鸿飞斟水,他刚端起杯,一块石子自敞开的窗子打进,将茶壶击碎,热水洒了宋王氏一身,幸亏没有烫着。东方鸿飞蓦地站起,见窗台上放着他那把勃朗宁手枪,压着一张纸条儿。警长忙跑出去。纸条上写着一行歪扭、拙劣的字:女儿是强梁,天涯做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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