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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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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听到蔡邕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摇了摇头道:“中郎之言过矣。与中郎相比,亦如萤火比之皓月,何论秦汉先贤?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蔡邕不以为然,娓娓说道:“秦虽有奇特,能入目者,寥寥,至前汉,形势稍变,或有一二,本朝则名家辈出,由此可知,书法一道,古不如今也。非仆自夸,当今之世,八分之书,能迈仆者,几无一人,元常则近矣。再过数载,元常必为当世第一。”
钟繇又谦虚几句,他本非这样的人,其为人喜好大言,这里的大言,指的不是大言不惭,而是直言心声,通俗一点讲,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少有禁忌。他的楷书确实已是当世少有人及,无奈在他面前的是学书俱宗的蔡邕,不谦虚便是狂妄。蔡邕说道:“元常不仅俱得书法奥妙,且矢志专一,闻你就坐,数尺之内,必有手书,卧于床榻,则书写寝具,日久洞穿,如此精诚,仆不及也。惟有敦煌张伯英可以比肩,你二人一正一草,当为后者之楷模,万世之师表。”张伯英即张芝,凉州三明张奂长子,草书大家,盖俊少时过境弘农,讨得一帖,视如珍宝,不肯轻易示人。盖俊先前草书样式,以崔瑗《贤女帖》为主,后来慢慢变成张芝形体。
从弟蔡谷脚步匆匆,步入书房,神『色』略带焦急,看得蔡邕、钟繇皆是一楞。见其欲言又止,蔡邕心知必是急事,说道:“元常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就是。”钟繇默然。
蔡谷言道:“现在长安满城皆疾骑,云缉捕『乱』党,匿者同罪,报者奖赏。”
蔡邕闻言『色』变,连珠问道:“什么『乱』党?哪来的『乱』党?成公英疯了?”
蔡谷低声道:“据说马侍中被抓了。”
“我知道了。”蔡邕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回到座位坐下,蔡谷走后,蔡邕苦笑谓钟繇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若非元常提醒,仆此刻多半亦遭殃及。唉!……”钟繇面不改『色』道:“马侍中种种,皆小道也,参与其中,益则不彰,害则无穷。今骠骑将军将十万之众,以临长安,江山朝夕可定,此方为大道,中郎只管稍加等待便是。”钟繇虽然出身关东正统士人家庭,且族中***多有党人,但他却没兴趣参与朝堂权利争斗,诛阉如是,除董亦如是,安安静静地当着他的芝麻小官。这种明哲保身之举,谈不上正确与否,可有一点需得承认,很多和他年龄相当、出身相当、才华亦相当的人,皆已化为一抔黄土,永远泯灭世间。
蔡邕对钟繇之语深以为然,言道:“今日河朔大胜,韩遂为之折腰,纵然缉拿志士,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改变不了最终失败的结果。”
“中郎明见……”
“只是可惜了那些一心为国的大才……”
何府。
何顒静静地坐在书房,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四,加之被囚禁半载有余,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大大不如从前,精致面容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苍老疲惫之相。对于城外那个被自己品评为“吴起之才”,相交十余载的盖子英,他心中既期待又抗拒。他希望盖俊能够辅佐天子,振奋国朝,成为中兴之臣,同时又怕他会是另一个董卓、韩遂,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就像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房。
面对唾手可得的权柄,不是任何人都能经受得住诱『惑』,何顒现在当然可以大声的说,他可以抵抗诱『惑』,但是真让他坐到那个位子,他还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吗?
恐怕不行……
然而,如果连盖俊也不愿意拯救社稷,那么大汉国,就真的要灭亡了……
推门声响起,把沉思中的何顒拉回现实,入目的,是一张曾经美艳动人,如今衰败不堪的容颜,正是他的妻子韩氏。何顒眼眸立时浮出一抹柔和之『色』,以目视之,询问何意。两人相濡以沫数十载,已经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理解对方心意。韩氏踩着碎步来到何顒身边,轻声说道:“外间闹得厉害,捕人甚急……”
何顒立时明白过来,拉住妻子的手,摇头道:“夫人放心,与我无关。”
韩氏闻言松了一口气,丈夫是伟男子,少年时代便已知名京都,及成年,名声更大,誉满荆、豫。当年党锢之祸爆发,何顒受到朝廷通缉,十数年来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可是她从来不问,因为她知道,丈夫做的,无一不是关乎国家的大事。
但是,去年董军兵卒入府,拿走丈夫,却是把她吓坏了,她以为夫妻两人自此天人永隔,何顒前脚被带出门,她后脚便倒在榻上,病情凶急,几乎丧命。直到确认丈夫不会被杀,方慢慢好转,月余才彻底康复。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样的噩梦了。
何顒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注重国,而忽略了家?他膝下三子,长者年近三旬,小者亦弱冠有余,皆碌碌之人,无秀才,这和他常年在外,缺乏父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别提努力支撑起家的妻子。念及此处,何顒握紧韩氏的手,动情地道:“吾尝自谓大丈夫,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诸友,却负卿多矣,今世恐难还清。”韩氏缓缓摇首,有何顒这句话,就够了……
何顒发觉,与妻子温存私语,及心态的转变,使得内心诸般忧虑,消散太半。
“子英……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马府。
梁相坐在马日磾下手,面『色』灰白,眼无光彩,与入河朔大营时的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简直判若两人。他身边尚有三人,和他一般无二,他们都是马日磾的亲传弟子,三辅名士之流,受到马宇邀请,参与举事之议,如今韩军捉拿甚急,心中皆是惶惶。
“你们这是要断仆学识啊……”马日磾面『色』阴沉,语气生硬地道。要说他毫不知情,肯定是谎话,但他也仅知马宇、梁相二人,且成功希望甚大,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事发又牵出三名弟子,这些人哪个不是他苦心培养十数载的爱徒,尤其是马宇、梁相,马日磾甚至认为他二人可以传自己的衣钵。
梁相到底非一般人,很快调整好心态,说道:“既然图谋***,便已想到今日,为国捐躯,我不悔也。”
马日磾虽然冷哼一声,眼中关心之『色』,却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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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背叛
第四百四十六章背叛
盖俊又一次于深夜中被唤醒,闻有长安秘使,以为是马宇、梁相的人,见过杨干的面才知道自己预测有差,他竟然是阎忠的人。
对于“阎世伯”突然抛弃韩遂,转投河朔,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今日一战,韩遂大败,折损近半,任谁都看得出,他不行了。此时可以说是阎忠最后的机会了,再无动作,异日即便凭借盖、阎二家的关系,不被朝廷治罪,也很难挤入权力核心。阎忠为人素有大志,胸怀治国良策,自谓世间奇杰,怎么可能甘愿沦为一介普通官宦。
阎忠名著西州,声闻天下,乃是凉州文官之首,素得韩遂看重,视为左膀右臂,他的反正,对长安叛军的打击几乎是毁灭xìng的。
不过说实话,盖俊并没有太过重视,白天他刚刚对韩遂获得一场辉煌的胜利,长安大门转瞬即开,阎忠带来的情报,充其量只能算作锦添花。有则固然是好,没有也无甚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盖俊不咸不淡地勉励杨干几句,接过后者递来的密信,打开细看,先是一怔,继而面è大变,只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冒起,一路爬到后脑,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残留在身体内的些许睡意立时不翼而飞。
信没有长篇大论,既是密信,自然以简便为要,只有短短八个字:长安,事败。北地,卢水。字迹点划凝重,结体奔突,大气磅礴,显示出了主人极佳的法水准。然而盖俊此刻哪里有心思关注这些,他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它传递出的信息慑住,以他喜怒不形于è的养气功夫,也不禁被骇得目瞪口呆,良久无言。
长安,事败,指的必然是马宇、梁相等人暗里策划迎河朔军入城之事为韩遂发觉,参与者凶多吉少,这件事已经让盖俊心里大吃一惊,但和后面的信息一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北地,卢水。盖俊一眼就看穿了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心里似乎难以接受,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半晌才把目光移开,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杨干忐忑不安地站在大帐中央,看着骠骑将军短短时间内神情急剧变化,想来定是从信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杨干本人不识字,就算识字,也不敢偷偷观看,心里颇是感到好奇,却也清楚那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杨干能肯定,他冒死出城,把密信送到骠骑将军手里,不仅报答了阎君的恩情,还帮了骠骑将军大忙。
果然不出杨干所料,盖俊稍稍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把信件折叠好放到奏案,面露出的笑容,远比适才热情得多,和声说道:“此信对孤甚为重要。杨司马不顾自身安危,身被二创,犹不退缩,突破层层险阻,至河朔大营,真忠义之士也。”
杨干见盖俊这般说,便知高官厚赏,一个也跑不了,强忍心中喜意,肃容抱拳道:“干一介微末,食国家之俸禄,受阎君之恩惠,得偿一二,纵使百死,亦无遗矣。”
盖俊点点头道:“杨司马不宜再返长安,暂且留于营中,待孤扫平韩贼,恢复社稷,必会报天子,为杨司马请功。”盖俊现在急需召集文武商议对策,时间可谓分秒必争,乃止住杨干下拜之势,又勉励几句,便以安心养伤为由,令他退下。同时吩咐盖衡,让他立刻传唤诸文武,到此议事。盖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即领命而去。
盖衡走后,盖俊面渐渐爬满凝重之è,又重新打开密信观之,心中暗暗后怕不已。阎忠做的可非锦添花,如果不是他及时通知,很可能导致自己的勤王大业功亏一篑。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可以排除艰险,跨过难关,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阎世伯……”盖俊很快把阎忠暂时放到一边,心里默默地念起另外一个名字:“沮渠兄弟、沮渠兄弟……联合外人,与我为难,我,还能把你当成兄弟吗……”
盖俊和沮渠元安少年相识,细细算来,几近二十载,两人虽有汉胡之别,感情则极为要好。昔年为赴关东清剿黄巾贼,盖俊组建射虎、落雕二营,沮渠元安听说后二话不说,带兵五百,马千匹前来相助,盖俊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心里的那份感动。
沮渠元安随他杀到关东,横扫南北,继而反转西疆,尽败凉州叛军、羌胡,每战不顾生死,奋勇争先,带来的五百骑,折损大半,中平三年初返家时,身边仅余一百五六十骑。
自此一别,时光悠悠,六七年矣。盖俊早已不是当年凭借军功,初登两千石太守的大汉年轻俊杰,而今贵为骠骑将军、并州牧,即将入主西都,统摄朝政。沮渠元安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也不再是卢水权贵的继承人,而是成为卢水胡数十万部民的王。
两人虽天各一方,却从未断过往来,对于沮渠元安联合韩遂,背叛大汉国,并自立为王,盖俊不止一次写信质问,前者每每顾左右而言他,但说往昔故事。
盖俊心里气愤归气愤,但一时也奈何对方不得,且不久后远赴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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