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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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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贼校尉程微拨开人群,径直来到麴胜尸体前,他年约三十四五岁,身量中等偏上,体态精瘦,脸容亦显狭长,即俗称的马脸,胡须很淡,且微微卷起,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的味道,不过没有人敢笑话他的长相,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乃河东襄陵县人,早年游侠,名冠一郡,远迈关羽,后依附徐晃,随其归黑山,降河朔,由于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稍迁至平贼校尉,堪称徐晃手下头号心腹爱将。
程微蹲下身子,揪住麴胜头发,抬到眼前看个真切,待确认无疑,随即冲左右努努嘴,部曲心领神会,拔出腰间匕首,抵住其头,生生割了下来。程微作为征战沙场数载的惯将,这种血腥场面见得太多了,也不觉恶心,讨来头颅,回到徐晃面前,一边递去,一边说道中郎,此人我看了,正是麴胜,西凉军贼帅之一。”
徐晃并未接过首级细看,而是命人取来木匣盛放。
“中郎先破杨秋,再斩麴胜,西凉军三大贼帅,两个折在中郎手中,只有那程宜,暂时不知下落。此番勤王,中郎功绩,无人可及,说不得进入长安,便要坐上那将军之位。”程微言行举止,意气风发,仿佛是他将要受封将军一般。
徐晃斜视程微一眼,语气平淡地道何谓功绩无人可及?我有几分功劳,自不知晓?战事重在帅,而非将,不说盖()、关(羽)、庞(德)诸位统帅,便是一干将领中,我亦不能独占鳌头。现今大战尚未结束,劝你趁早收起多余心思,把重点放在战事上。”
程微嘿嘿笑道也对。若是能够一举杀入长安,中郎功绩就真的是无人可及了。去年胡(封)将军尚是校尉,就因为袭占雒阳有功,连跨数级,直登将军。”
徐晃对程微的话不以为然,说道胡将军追随骠骑将军颇早,是将军最信任的大将,多年来虽无大功奇捷,战功却是一点一滴,累积甚多,只是胡将军一直不得机会,方才屡屡失升迁机会。夺取雒阳,不过是触发升迁的契机而已,新功旧勋,累累叠加,方至将军。换成是你,凭借雒阳之功可以当上将军?别说你,连我也不行。”
“反正中郎只要攻入长安,必为将军……”程微间,目光望向对面,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另一侧盖军移动,领兵将领不是行武猛中郎将高顺又是谁?
徐晃早一步注意到了,默默地看着高顺。
就像平原隶属于青州,地缘上却更近冀州,两地交流也远比青州频繁。徐晃是河东人,高顺是并州人,皆在黄河以北,地缘接近,同归河朔。在汉代这个讲求乡亲、讲求关系的时代,这一点很重要,甚至有些时候是最重要的,出身河东的关羽与出身并州的张辽相交默契,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两人同为河朔人,视对方为人。
徐晃、高顺出身相同,才华相当,理应同关羽、张辽一般惺惺相惜,不过到底也不能一概而论,关、张分属上下级,无利益冲突,而徐晃、高顺则存在着激烈的竞争,两人的关系不能说差,却也和友好不沾边。也许有一天,两人地位稳固,抑或分出伯仲,关系当会有所改善,但现在肯定不行。
高顺身躯挺拔,步履沉稳,目光如电,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着虎虎生威的气势,连程微这种护主心切,对他抱有敌意的人,亦不禁暗暗感到钦佩不已。心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徐晃并驾齐驱,争夺魁首。程微视线很快转到高顺身后的奋武校尉胡泰身上,徐晃、高顺这边还未怎地,两人麾下大将则开始大眼瞪小眼,互别苗头。
高顺抱拳对徐晃道恭喜徐中郎,斩杀贼帅。”
徐晃回道余仅比高中郎早一步,侥幸、侥幸……”
“……”
两人交情迟迟不得进展,除了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外,也与各自性格有着极大关联,两人都是那种寡言少语之人,敏于事而拙于言,感情重在交流,像现在这般,一人一句,便陷入沉默,关系淡漠,也就不足为奇了。最后还是徐晃开口,言敌人未尽,宜当歼之,高顺称善,两人随即各率部曲,再次投身到追击溃军的大潮中。
清明门下,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喊杀声直上云霄。
数千名联军将士,尽数堆在城门口,面对河朔军的疯狂冲杀,心惊胆战,即使有成公英及其数百部曲竭力维持秩序,亦是收效甚微。期间不断有人被挤得跌入护城河,身体被水下尖锐利器贯穿,又浮在水中,无处借力,惟有拼命挣扎、求救、哀嚎,直到溺水而死、创发而卒、血尽而亡……心里未尝不悔,投降河朔,何至于此?
护城河彻底变成了一条死亡之河,尸体或立或仰或伏,密密麻麻铺满河面,水色赤红,宛若血河。
河内尸体看着吓人,和地面上死亡人数一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很多人不明不白,突然死去,无一例外是一些为了尽快进入城中,不惜对同袍背后捅刀。问题是,你能杀别人,别人也自能杀你,事情一经发生,便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每时每刻,都有联军兵士死于人之手,着实可悲。
霸城门外,与清明门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几无分别。
韩遂站在清明门上,城外所有事情,尽数收于眼底,心中既怒又悲,无以复加。这些士卒,都是他白手起家,省吃俭用,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家业,他们征战疆场多年,有着丰富的经验,每一个人,都是韩遂安身立命、建功成业的本钱。他们就算是死,也应该是为了他的计划而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韩遂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盖军弓弩排成数重,一箭如蝗矢如雨,己方将士摩肩接踵,挤作一团,避无可避,成批成批中箭倒地。盖军弓弩身临前线,左右无盾戟掩护,是相当危险的行为,然而联军将士胆魄尽丧,宁愿等死,也不敢还手回击。
额头上青筋毕现,剜心剖肺般的剧痛,不断折磨着韩遂,他忽感鼻孔一胀,旋而一股腥咸入口,陪在身侧的李相如大惊失色,急忙从怀内掏出手巾,按住他的鼻翼。
韩遂平静地接过手巾,擦拭鼻血,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李相如不必担心,无碍。
李相如也知大兄这是气急攻心所致,低声劝道这些时日以来,大兄劳心劳力,为弟怕再这么继续下去,终会一病而倒,到时叫我等该当如何是好?不若暂回司徒府,安心休养,这里,就暂时交给我和成公都督,必保无恙。长安大战,远非三五日就能结束,来日方长,待大兄精力尽复,再与那盖俊小贼周旋不迟。”
韩遂苦笑着说道刻下忧心局势,纵然回到府邸,又岂能安生?”
李相如暗暗叹一口气,韩遂性刚硬屈彊,基于此,方能屡仆屡起,屡败屡战,终成大业,同样,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亦基于此。真是成也性格,败也性格,奈何?
城外聚集之联军将士,或死或降,散去太半,再耽搁下去,盖军恐怕会一举夺得城门,那时,他就真的完了。韩遂痛苦地闭上双眼,谓李相如道相如,传我将令,关闭城门。”
“是……”李相如略有迟疑,要,现在每多进一人,长安便安全一分。
韩遂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敢赌,也没有本钱赌,催促道速去。”
李相如道诺领命。不一会儿,城上传来绞车“吱嘎吱嘎”的响声,厚达数寸,包以铁皮的护城桥缓缓升起,近处七八名士卒神色大骇,眼看就要过河,不想生出这等意外,急忙跃起,用手肘勾住桥板。可惜最终顺利到达对面的只有区区两人,剩下那五六人,皆是被后面同袍抱住大腿,因承受不住两人重量,纷纷落水。
城外余卒气急败坏,哭嚎着冲城头破口大骂,连韩遂亦未能幸免。韩遂紧合双目,毫无反应,城上士卒却是恼羞成怒,痛下狠手,乱箭齐发,撂倒数十人。余卒急忙后撤,躲避箭矢,目光无不猩红地看着城头,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韩遂勃然大怒,揪出下令攻击的一名军司马,鞭十余,连贬五级,降为队率。所谓五级,即军司马(千人)、假司马、军侯(二五百人)、假侯、屯长(百人)、队率(五十人)。
前路已绝,盖军渐近,余卒悉降。盖军直抵城下,摇摇与城上敌人隔恐对峙。
此时大营火势渐小,盖因盖俊见大势初定,未免大火焚烧过猛,殃及自身,使士卒监管民夫、俘虏,展开灭火行动。虽然投入人数以数万计,奈何这个时代的灭火手段极其匮乏,盖俊纵然有着现代思想,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所幸他的要求也不是一定要扑灭大火,控制住火势即可,拆除周围房舍,任其自行熄灭。
盖俊带着一帮文臣,及射虎落雕二营,行过炼狱一般的街巷,最终来到清明门前,为了避免弓弩危及安全,他所处位置距城墙约近百丈,以其目光锐利,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韩遂的身影,心里自然不免吐槽这个时代没有望远镜云云。
相比于韩遂,盖俊无疑更加显眼,如众星捧月般被文武护在中央。
虽然瞧不清晰,韩遂依然竭力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把逼入绝境的对手,开战以来,甚至多年以来,两人尚是首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相遇。
盖俊不敢亲至去城下与韩遂交谈,乃以十数步安置一人,连成一线,直抵城下,变成二人的传声筒。
盖俊缓缓说道韩文约,在孤看来,你能做到今日这一步,也算是一时英雄了,今大局已定,何必拖着数万将士,乃至整个长安陪葬?如此作为,有失风范。出城投降吧,孤不仅可保将士周全,你一家老小,孤亦厚养善待之,何如?”
盖俊话语层层传递,引得城头一片骚动。
韩遂回道盖子英你在仆眼中,亦是一时英雄,既然同视为英雄,盖子英缘何仆?仆时下虽暂且孤困,异日未必不能扭转乾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扭转乾坤?哈哈哈哈……”盖俊不屑地笑了笑,豪气干云道孤用兵如神、机变如神、料事如神,韩文约,你能奈我何?”文武、将士闻之,无不喜气云腾,欢声雷动。
“骠骑将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数万人齐声欢唱,霎遍及整个长安,引得长安士民,纷纷瞩目。
即便联军将士,也为盖俊之风采暗暗喝彩,天下间,说出这番大话,而被视为理所当然者,也就只有骠骑将军一人而已。
韩遂气急反笑道盖子英你固有勇略,自问比之项籍如何?以项籍之能,尚且亡于骄,你何敢这般自负?”
“项羽算个屁处于同一时代,不为犬马,孤只手擒之。”盖俊不以为然道。世人常常把他比作项羽,他对这个评价极其厌恶,项羽算老几,一个失败者也配和他比肩?
韩遂仰天大笑道哈哈……盖子英,你离败不远矣待仆破你不败之名,仆倒要看看,届时你还能说出这番“豪言壮语”否。”
盖俊面不改色道动辄扭转乾坤,破孤不败,韩文约,你是有何凭仗吗。让孤来猜猜,益州刘君郎?不是。汉中张公祺?不是。荆楚袁公路?不是。那你的凭仗究竟是呢?卢水胡么……”
初时,韩遂脸上尚能保持笑意,听到最后,却是犹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个通透,直冻得面无血色,双唇青紫,李相如、成公英,莫不如此。此事只有三人加上阎忠知晓,三人荣辱与共,自不会告诉盖俊,阎忠则时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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