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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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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镫自中平六年公元189年问世以来,至今已有三载,今日,盖军将首次直面它的威胁己方究竟是像以前的对手那样完败于无坚不摧的铁蹄之下,还是顶住压力,屹立不倒?盖俊不得而知,也不敢轻下断言,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如此对手,无论胜败,都必是一场恶战
胡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调怪异地说道:“以往我方纵骑陵蹈敌人,无有不顺,打得天下群雄束手,怎叫一个痛快而今,终于要轮到咱们要尝尝它的厉害了……”
关羽面如红枣,份外傲然:“子邑糊涂战事在人而不在器也,昔年我军平先零、灭黄巾、击韩遂、剿黑山,横扫羌胡、匈奴,百战百胜,何曾仰赖过马镫之力?”
“……”胡封暗地里撇撇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百战百胜也是有区别的,马镫无疑会让胜利来得加辉煌,己方损失也可大幅降低,这个问题不是重点所在,胡封无意与关羽争辩
关羽手捻胡须,继续言道:“我军不比他人,深知马镫明细,日常训武步卒,便有意加强其对抗骑兵之能且霸水岸边土质松软,敌骑不能近,我方无虑侧翼,只需正面挡住对方即可,料来以高校尉手段高,麾下士卒精猛,必能无恙”
“关将军所言有理……”随后其他将领也加入到讨论中来,彼此交流意见、对策,盖俊始终不置一词,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向左翼,中路和右路皆已取胜,正在紧密布阵,以待大敌,高顺、高览皆为百战名将,士卒也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无须他担忧,倒是左翼尚处于激斗之中,纵使有高顺中军相助,局势依旧未见明朗,令他稍稍挂心
“都尉……”
身旁卫士的呼唤把马惊醒,他最后望一眼前方烟尘弥漫,铁骑成群,毫不犹豫,立刻丢弃手中沾满鲜血的大铁矟,掉头而返马喜欢身先士卒不假,可身先士卒也要分情况,配备了马镫的骑兵冲击力他最清楚不过,此刻留在前线,和自杀无异他还没有活够,自然是走为上策
马提刀穿梭于战阵间,眼见士卒乱成一团,剑眉不由蹙起,却也是无可奈何,便是平日间校场,把杂乱无章的士卒重组织起来,也非一件容易之事,何况是真刀真枪的沙场
随着大地震动幅度不断加大,盖军诸司马、军侯们脸上越发焦急起来,为了使麾下兵卒尽快就位列阵,呵斥谩骂、拳打脚踢、挥鞭扬刀……使用一切能够想到的手段
“混账抖抖抖,抖你母亲的抖再抖老子砍了你”伴随着怒吼声,一名身材矮壮,脸颈带疤的军司马“锵”地拔出腰间佩刀,对着身前明显还是少年的弩士恶狠狠道敌骑渐近,弩士本就紧张得要死,进弩不行,被上官一吓,手抖得厉害了
“废物、废物胆怯之徒,留之何用?”军司马怒极,举刀便剁了过去刀身在日光的照射下闪发出幽幽的光,晃得弩士脸色死一般的苍白,手中弩、箭纷纷落到地上,全然不知
眼见白刃临头,一只长臂突然斜插进来,按住军司马的手,不令长刀落下看着停留于头顶数寸的刀子,年轻的弩士尚来不及庆幸,只觉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子杀自己的兵,谁他娘的敢阻拦?”军司马倒也不是真的要对弩士下死手,只是见弩士颤抖不停,故意以刀相吓,强逼其冷静下来不过这时有不开眼的站出来阻拦,就惹得他颇有些心气不顺了军司马正欲发怒,忽觉阴影笼罩全身,待仔细瞧清来人,脑子登时一醒,眼前的人是一位少年将军,其身量甚高,姿容雄壮,身罩精甲,头顶大盔,脸上虽沾血痕,却是不减半分神采,反倒添几许英武
军司马的千石官位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混迹盖军少说四五载矣,岂能不识眼前之人,立刻把溜到嘴边的詈语生生憋回了肚里,收起长刀,口中称道:“麾下见过都尉……”
马冲军司马点点头,旋而看向地上的弩士,此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却是又矮又黑又瘦,颇有几分猥琐,马顿了一下,还是上前扣住其肩膀,提将起来
“都、都尉……”弩士畏畏缩缩地道站在马面前,少年弩士肩上仿佛有千斤之担,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马不言,弯下腰拾起弩箭,搭箭、进弩、上弦,度谈不上快,却异常熟练,最后把它交到弩士手里
临走前,马想了想说道:“战场上,不是你杀死敌人,便是敌人杀死你,你能够依靠的,除了身旁的同袍,就只有手中的兵器了拿紧它,莫要再掉了……”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又微不足道的小卒,以马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多费口舌,也许是感慨两人年纪相仿佛,境遇则有天地之别,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弩士目送马离开,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军司马一旁冷冷地道:“人与人,是不同的,马都尉注定是要拜将封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你日后及得上马都尉百一,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还楞着作甚?看紧左右,给老子站齐了……”
“……”少年弩士抿了抿下唇,游移不停的目光似有沉淀之势
马横穿大阵,回到后方,诸将或齐整军旅,或安排后续队伍入列,或勾通中路、左翼大军,一时间人马并奔、彩旗招展、鼓号齐鸣,局面嘈杂而不显混乱
卞秉竭力调动士卒,嗓子已经喊得沙哑,见马优哉游哉走回,把牙一咬,对其肩窝就是狠狠一拳,狞声笑道:“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杀得痛不痛快?”
马讪笑,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会引得卞秉不爽,索性闭紧嘴巴
果然,卞秉冷哼一声后,便不再理会他,再次投身到忙碌的大潮中
马贵为骠骑将军盖俊的亲卫长,身份特殊,西岸将领可无人指挥得动他,且他又是私自渡河,身边无部曲相随,自战场退下来,倒显得无所事事,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
马远远望向高高竖起的大旗,迈步行了过去
高览正向诸将布置任务,忙得不可开交,待诸将散去大半,才抽空和马说了一句,“马都尉勇为先登,立破顽敌,拔得头功,事后某必向将军为马都尉请功”
“区区小功,何足道哉?”马口中说得轻描淡写,脸上则意气洋洋,甚为自得不过敌破是破了,青绶两千石魁首却成功逃脱,若是能摘得其首就完美了
高览自然不会把马的话当真,眺望一箭之地外的敌军铁骑,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卞秉有领兵之责,断断不能回返,但马则不同,乃试探地问道:“马都尉可否将此间详情转告于将军?”
“高校尉当某何人?”马勃然色变,怒道:“此量一羽檄可也大战将起,我岂能临阵脱逃?……莫非高校尉是看不起马某人还是怎地?”
高览先是抱拳告罪,继而说道:“如此,马都尉可与在下共镇中军”
马这才脸色稍霁
卞秉带领着两三侍从归来,察觉气氛有异,眼带狐疑地瞥向高览、马二人,随后说道:“某少依将军,长于西疆,素知羌胡,以病终为不祥,以战死为吉利,最是善战,然而羌胡生性放浪,不喜束缚,因此长于武斗而短于军旅敌骑披头散发者居太半,某本以为对方必是一哄而上,乌合之众耳,不想敌骑并未急于出击,反倒不慌不忙,井然有序……”说到这里,卞秉自失一笑:“倒是某看轻韩遂这老儿了,其调教羌胡,颇得办法呀”
“大兄言之有理”马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不能将敌骑看作寻常羌胡,要把他们视为我河朔铁骑一般的劲旅,否则我方必吃大亏”
“……”高览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又把目光移回战场,去年的滏水河畔,那是他用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惨痛经历,即使他如今已然身处胜利者的阵营中那迅疾如风、快如闪电的铁骑,那刚猛凌厉、无坚不摧的铁骑,由冀州大戟士、积弩士组成的,看似稳如磐石的大阵,瞬时被打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旋而崩溃,高览不仅部曲损失殆尽,他本人也是身负重创,险些就此战死,足足养伤半载方才痊愈
时隔一年,他再次面对这个级数的骑军,胜败何如?
“呜呜呜……呜呜呜……”象征着进攻的号角声冲天而起,荡向远方
“来了……”马猛然拔高了嗓门
卞秉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战场,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一片,干笑两声,谓左右道:“他娘的果然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
战场瞬息万变,华雄即亡,左翼又溃,局势转眼间大坏如斯,韩军骑将阎丰判断抢攻亦于事无补,乃停于一箭之地外重布阵
盖军中路、右路逐走大敌,成功立足西岸,阵型相对严整,排楯如墙,树戟成林,弓弩密布其间,就算以铁骑强突之,也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而尚处于缠斗之中的盖军左翼,理所当然成为了打击的重点
董军步卒在将领呵斥打骂下有合聚之势,同时后方援军亦至,阎丰乃令游骑协助其等,以牵制盖军中路、右路为主本部人马则一改疏散阵型,使骑士并肩撞膝陈列,成密集之陈,数百骑为一重,排成五重,第一列为敢战羌胡,第二列为铁铠虎士,精锐皆置于前方,显然是打算不动则已,动则必定雷霆万钧,一举击溃盖军左翼
待准备就绪,韩、董步骑两支大军几乎是同时行动,阎丰所将之兵虽以骑兵为主,但是因为其所部乃密集之陈,想要保持队伍整齐,就不能放马飞驰,只能以中低行进,度不比步兵快上几分
密集骑阵无论是视觉冲击力还是现实冲击力,皆无与伦比,度过慢则是它的缺点,如果以此阵攻打盖军中路、右路,很容易成为对方弓弩手的靶子,也许尚未接战,就要面临折损过半的局面不过进攻盖军左翼,就全然不同了,此刻对手正和己方步兵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力组织弓弩阻击,一旦被欺近,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轰隆隆……轰隆隆……”
霸水河岸芦苇簇簇、土质偏软,骑军无法从侧翼展开进攻,阎丰选择的是斜向切入韩军骑阵排列固然稠密,却也足足过两百丈,连同本方步军一部也被纳入到攻击圈内,甚至,己方步卒可能先于对手遭到打击
这时阎丰明显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且不说步卒乃是“仇人”董军,其死活不入阎丰法眼,就算是韩军自己人,他也不会停下来,或者改变战术与攻破敌阵,建立奇功,扭转联军不利局势相比,殃及一些“友军”又算得了什么?所谓慈不掌兵也……
“轰隆隆……轰隆隆……”
进入百步距离,号角声越发急促,阎丰部第一列数百羌胡骑士高高竖起长矟,开始增,由慢而快,待驰出十余步,第二列铁铠骑士继而发动冲锋,第三列、第四列……
随着度加快,骑军阵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浮动,马有先后,矟有长短,再难保持一致,不过交战在即,影响已微乎其微,五条攻击线如同海浪一般汹涌扑来
处于外围的董军士卒有不少惯战老革,他们清楚地知道在什么位置打仗相对安全,早在阎丰部发起冲锋的一刻起,这些个火眼金睛的老兵痞就意识到了不妙,悄悄归阵,若无其事的向里间挤去不是他们毫无人性,不理同袍死活,能够救活所有人当然最好,可若如实相告,势必会引起骚乱,人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出来?届时被踩死的,背后挨刀的,落在外面的,或许就有他们性命,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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