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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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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的夹棍,向月台震天的一声响,丢在地下。两边的皂隶就要拿他下去。柳青忙说道:“我实说就是,别要夹我罢!”四府叫:“且住!等他说来。若再不实说,着实夹!”回说:“那一日是六月六,正晌午,珍姨看着俺们吊上绳晒衣裳。小青梅领着一个姑子,从俺奶奶后头出来。”问说:“谁是小青梅?两个姑子,如何只说一个?”回说:“小青梅不是一个。”问说:“姑子怎是小青梅?”回说:“他原是小青梅,后来做了姑子。”问说:“原是谁家小青梅?”回说:“是东门里头刘奶奶家的。”叫晁源问说:“那一个姑子是小青梅?”回话:“海会就是。”叫:“说下边去。”那小柳青再接着说来,说道:“青梅头里走,那个姑子后头跟着。俺珍姨看见,怪吆喝的说:‘好乡宦人家!好清门静户!好有根基的小姐!大白日赤天晌午,肥头大耳朵的道士,白胖壮实的和尚,一个个从屋里去来!俺虽是没根基,登台子,养汉接客,俺只拣着象模样人接;象这臭牛鼻子臭秃驴,俺就一万年没汉子,俺也不要他!’正嚷着,俺爷从亭子上来。俺姨指着俺爷的脸骂了一顿臭忘八,臭龟子;还说:‘怎么得那老娘娘子在家,叫他看看好清门静户的根基媳妇才好!’俺爷说:‘真个么?大赤天晌午的,什么和尚道士敢进来出去的不避人!’俺姨说:‘你看昏君忘八!难道只我见来!这些人谁没看见!’俺爷叫了看门的来,问:‘你为什么放进和尚道士来?’他说:‘那是和尚道士!是刘家小青梅和个姑子出去了。’俺爷问:‘那个姑子是谁?你可认的么?’他说:‘那个姑子,我不认得。’俺爷说:‘你既不认他,怎便知是个姑子?’他说:‘没的小青梅好合个和尚走么?’俺爷说:‘小青梅这奴才惯替人家做牵头,情管是个和尚妆就姑子来家!’跳了两跳,说:‘我这忘八当不成!快去叫了计老头子来,休了罢!’待了不多一会,俺计老爷合计舅都来外头。不知说的是甚么,我没听见。待了一会,俺计老爷合俺计舅从后出来。又待了一会,俺奶奶就拿着一把刀子骂到前面来了。”问说:“怎么样的骂?”回说:“骂道:‘贼****!昏忘八!姑子又不是从我手招了来的,一起在你家里走动,谁不认的?你说我养道士,养和尚,赤天大晌午,既是和尚道士打你门口走过,你不该把那和尚道士一手扯住,我凭着你杀,我也没的说!你既是把和尚道士放去了,我就真个养了和尚道士,你也说不响了!你叫了俺爹合我的哥来,要休我回去!忘八!****!你出来!同着街坊邻舍合你讲理,得个明白,我拿了休书就走!’”问说:“骂的时节,你爷在那里来?”回说:“俺爷闪在二门里边听。”问说:“你姨在那里?”回说:“俺姨顶着门,家里躲着。”问说:“你奶奶骂了一会,怎么就罢了?”回说:“是对门子老高婆子劝的进去了。明日,还隔了一日,到黑夜,不知多咱就吊杀在俺姨那门上。清早小夏景起去开门看见,吓得死过去半日才醒过来。”说:“过去一边。”
又叫高氏。那高氏走到公案前,拜了两拜。皂隶一顿乱喊,叫他跪下了。问了前后的话,一句句都与前日县里说得相同。
又唤海会、郭姑子,问说:“你是几时往计氏家去?”回说:“是六月初六日。”问说:“你往他家做甚?”青梅说:“这是俺的姑舅亲,从来走动的。”问说:“那珍哥认得你么?”青梅道:“他怎么不认得!”问说:“这郭姑子也是亲么?”回说:“不是。初从北直景州来,方才来了一年。”
叫晁源,问说:“你认得这两个姑子么?”回说:“止认得海会,不认得那郭姑子。”问说:“海会你既已认识的,那一个你还不认得他是姑子,你怎便轻信他是和尚?轻听了妾的话,就要休妻?”回话:“乍闻说是和尚,心实不平。后来晓得实是个姑子,也就罢了。监生的妻素原性气不好,自己不容,所以吊死。”问说:“这是实情。惟其晓得他性气不好,故将此等秽言加之,好教他自尽。计倒也好,只是枉了人命!这计氏的命要你与珍哥两个人与他偿!”
叫珍哥上来,问说:“你那日看见从计氏后边出来的,果然是和尚道士么?”回说:“只见一个雄赳赳的人,戴了唐巾,穿了道袍,又一个大身材白胖的光头,打我门前走过,一时误认了是和尚、道士,后来方晓得是两个姑子。”问说:“你既然还认不真,却怎便说道乡宦人家,清门静户,好有根基的小姐,又说是赤天晌午,肥大的和尚道士阵阵从屋里出来?你自说登台子,没根基,要接好客,不接和尚道士,你又骂晁源是乌龟忘八。你一面诬执主母奸情,一面又唆激家主;这虽是借了别人的剑杀人,这造谋下手都是你!”回说:“我只说了这几句话,谁知晁源就唤了他的爹来,要休他回去;又谁料他自己就吊死了?他来前边嚷骂,我还把门关上,顶了,头也没敢探探,这干我甚事?”问说:“你说得和尚道士从他屋里出来是凿凿有据的,那晁源岂得不信?你既说得真,晁源又信得实,那计氏不得不死了。你说计氏出来前边嚷骂,你却关门躲避了,这即如把那毒药与人吃了,那个服毒的人已是在那里滚跌了,你这个下毒的人还去打他不成?那服毒的人自然是死的了。这计氏的命定要你偿,一万个口也说不去!”
叫计奇策上来,说:“这已是叫珍哥抵偿你妹子的命了。你状上说伍圣道两个过付枉赃,有甚红票?取上来看。”计奇策将原票并那发落的票递将上来。四府看了票,道:“怎么这一干人也不分原告被告,也不分干证牵连,一概都罚这许多东西?都完过了不曾?”回说:“都完过了。上面都有销讫的印子。”问说:“计都是谁?”回说:“是小的父亲。”问说:“你两个的纸价怎还不完?”回说:“妹子有几亩妆奁地,断了回来,指望卖出上官。晁源不肯退出,差人也不去催他,故意要凌辱小的,每日上门打骂,屡次要拿出妇女去监比。”又看那禀帖,问道:“怎么这禀帖上朱笔却写换金子话?却是何说?”计奇策道:“那朱判的日子下面还有‘五百’二字,翻面就照出来了。是嫌五百银子少,又添这六十两金子。”问说:“你状上是七百两,这却是五百,那二百有甚凭据?”回说:“这五百是过付的,那二百是伍小川、邵次湖两人的偏手,不在禀帖上。”四府说:“这就是了。他没有肯做干倒包的礼,少了依也不依。但这个票与这禀帖却如何到得你手里?”回说:“伍圣道来催小的纸价,说别人的都纳完了,止有小的父子两人未完。因取票与看,收入,却不放在靴内,放在空处了,小的所以拾得。还有这一牌夹哩。”四府都取上去看了,内中倒有四五十张发落票,通共不下万金。四府点了点头,叹息道:“这等一个强盗在地方,怎得那百姓不彻骨穷去,地方不盗贼蜂起哩!”将牌夹收在上面,也就不发下来。
又叫伍圣道、邵次湖。有两个人把两个背了上去。问说:“你换的金子交了不曾?你那七百两银子交到那里去了?”回说:“不知换甚么金子,又不知是甚么七百两。”刑厅将他那禀帖递将下去,问说:“这是你两个那一个写的?”两个睁了眼,彼此相看,回不出话来,只是磕头。四府问说:“这禀帖日子底下的五百两罢了;那其外的二百两,是你几个分?”回说:“并不曾有其外的二百两。”四府问道:“前日巡道老爷曾打你的脚来不曾?”回说:“打了五十大板,不曾打脚。”四府道:“这等,脚也还得夹一夹。拿夹棍上来!”一齐两副夹棍,将这伍小川、邵次湖夹起。又说:“也还每人敲两棒方好!”又每人敲了二百,放起来。
一干人犯都取了供。珍哥绞罪;晁源有力徒罪;伍圣道、邵强仁无力徒罪;海会、郭姑子赎杖;余人免供带出,领文解道。又说:“晁源、珍哥本还该夹打一顿,留着与道爷行法罢。”一一交付了原差。这晁大舍与珍哥,这才是:
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早晚应须报,难逃孽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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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古斋主 扫校
第13回 理刑厅成招解审 兵巡
要成家,置两犁。要破家,置两妻。
小妻良妇还非可,若是娼门更不宜。
试看此折姻缘谱,祸患生来忒杀奇。
伸伸舌,皱皱眉,任教镇世成光棍,
纸帐梅花独自栖。
晁大舍一干人犯,原差押着,仍回了下处。珍哥问了抵偿,方知道那锅是铁铸成的,扯了晁大舍号啕痛哭,晁大舍也悲泣不止。高四嫂道:“你们当初差不多好来,如今哭得晚了!”两个厅里的差人说道:“褚爷虽是如此问,上边还有道爷,还要三次驳审,你知道事体怎么,便这等哭!你等真个问死了,再哭不迟。”珍哥哭的那里肯住!声声只叫晁大舍不要疼钱,务必救我出去。
晁大舍又央差人请了刑厅掌案的书公来到下处,送了他五十两谢礼,央他招上做得不要利害,好指望后来开释。那书办收了银子,应承的去了。那伍小川、邵次湖把四只脚骨都夹打的折了,疼得杀猪一般叫唤。
次日,那书办做成了招稿,先送与晁大舍看了,将那要紧的去处都做得宽皮说话,还有一两处茁实些的,晁大舍俱央他改了,誊真送了进去。四府看了稿,也明知是受了贿,替他留后着,也将就不曾究治,只替他从新改了真实口词,注了参语,放行出来,限次日解道。那招稿:
一口施氏,即珍哥,年一十九岁,北直隶河间府吴桥县人。幼年间
失记本宗名姓,被父母受钱,不知的数,卖与不在官乐户施良为娼。正
统五年,梳栊接客,兼学扮戏为旦。次年二月内,施良带领氏等一班乐
妇前来濮州临邑赶会生理,随到武城县寄住。有今在官监生晁源未曾援
例之先尝与氏宿歇,后为渐久情浓,两愿嫁娶。有不在官媒人龙舟往来
说合,晁源用财礼银八百两买氏为妾。氏只合守分相安,晁源亦只合辨
明嫡庶为是。氏遂不合依色作娇,箝制晁源,不许与先存今被氏威逼自
缢身死正妻计氏同住;晁源亦不合听信氏唆使,遂将计氏逐在本家尽后
一层空房独自居住。
计氏原有娘家赔送妆奁地土一百亩,雇人自耕糊口。连年衣食,晁
源从未照管。氏犹嫌计氏碍眼,要将计氏谋去,以便扶己为正,向未得
便。今年六月初六日,有在官师姑海会、尼姑郭氏,亦不合常在计氏家
内行走。偶从氏房门首经过,氏又不合乘机诬嚷,称说‘好乡宦人家,
好清门静户,好有根基的小姐,赤天晌午,精壮道士、肥胖和尚,一个
个从屋里出来!俺虽是没根基,登台子,接客养汉,俺拣那有体面的方
接;似这臭牛鼻子秃和尚,就是万年没有汉子,也不养他’等语,又将
晁源骂说忘八,乌龟,意在激怒。(在官丫头小柳青等证)
晁源已经仔细察明,只合将氏喝止为是,又不合亦乘机迎奉,遂将
计氏不在官父计都,在官兄计奇策,诱至家内,诬执计氏与僧道通奸,
白日往来,绝无顾忌,执称氏亲经撞遇,要将计氏休逐,着计都等领回。
计都回说:‘海会郭氏,合城士夫人家,无不出入的,系师尼,不系僧
道,人所共知。你既主意休弃,胡捏奸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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