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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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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分钟,车子停了下来,男青年指着路坎下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汉说:“你们运气好,那个正在放牛的老汉就是陈照北,你们去找他吧!”我兴奋地站起来,抢先一步跨下车,前脚刚一着地,后腿却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狗啃屎直挺挺摔倒在地,幸好紧急关头及时双手一撑,才没让嘴巴亲吻坚实的大地,额头却由于惯性作用,无巧不巧重重撞在地上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长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车人惊愕万分。过了好半晌,覃瓶儿才醒悟过来,急匆匆跑下车,一把扶起我。那男青年哈哈大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哥儿你也太虔诚了吧?一下车就开始磕响头,哈哈……”混小子的话惹得一车人也跟着善意地笑起来。
我本就跌到七荤八素,听见那小子的嘲笑,更加无地自容,心中气恼万分,捂着额头转过身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接着往车门口搜寻,想找出那绊我的东西狠狠踹上两脚,以报出我洋相之仇,搜寻了半天,发现车门口干干净净,哪有能够绊我一跤的东西?
我用怀疑目光看着男青年,那小子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思,慌忙摇着手说:“你莫看我,不是我搞的鬼——妹娃儿,你可得说句公道话!”最后一句是对覃瓶儿说的。
覃瓶儿点点头,说:“根本没任何东西任何人绊你,你怎么就摔了一跤呢?”随后老成持重的寄爷也说没看见什么东西绊我。
嗯?——这事儿就怪了!
“哥儿,你们赶紧去下面那个亭子躲雨吧,随便处理下伤口。那里也是土司皇城一个重要景点。”那混小子笑够了,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谢了。”我怏怏地说,在一车人的嘻笑声中,顺着一条石板小路跑进那小子所说的红色亭子。覃瓶儿和寄爷、满鸟鸟、花儿尾随其后,跟着进了亭子。
第四章 桓侯庙
我顾不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渗出指间的血迹,抬眼就看到两匹肥状而不太高大的石马威风凛凛立在亭子中,提腿欲行,马头、马身、马腿、马尾非常逼真,甚至连雕刻着各种花鸟鹿鱼的马鞍马辔也一应俱全。每匹马的一侧各立一栩栩如生的石人,石人身高约两米,手执雨伞,站在马头侧边,似乎牵着马缰。可惜左侧那个石人的头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一个躯体,但仍然形神兼备,惟妙惟肖。亭子四根朱红漆的立柱间是两尺左右的青石栏干,外侧则是青石砌成的檐沟,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雨水正顺着檐沟汩汩流动,所以亭子中并没水渍,显得很干燥。抬头看看头顶,发现上面是镂刻雕花的吊顶,构图精巧,色彩艳丽。亭子后面是用青条石垒成的一个类似火坑的土堆,土堆上杂草丛生。最前面那条青石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无头的石头菩萨,菩萨前面一个土龛中插着几支短戳戳的香和蜡烛,土龛里面是一堆湿漉漉的黑色纸灰。亭子右侧一棵杂树上,横七竖八挂着几条红绸,在雨中显得了无生机;而左侧一面断壁上,似乎雕刻着些文字,因为距离较远,雨势较大,我并没看清那些文字是什么。
我暗自纳闷,这就是土司皇城的一处重要景点?
覃瓶儿简单看了几眼,走到我身边,从包里掏出洁面纸,拿开我捂着额头的手,踮着脚尖细心地为我揩去额头上和脸上的鲜血,并温柔地吹了几口气,随即脸色一凝,轻声说道:“鹰鹰,你额头上估计又要留下伤疤了,‘土’字中间那一笔拉长了……”我急了,示意覃瓶儿递给我她的小镜子,对着一看,果然,一道较深的伤疤从“土”字中间那一竖拉下来,露出额头里面暗红的皮肉。
满鸟鸟看见,落进下石,哈哈大笑了半天,才阴阳怪气地说:“还差一笔,有了那一笔,就是个‘牛波依’的‘牛’字了,哈哈……你这伙计也真是,刚进土司皇城就得了纪念品,运气好啊运气好……哈哈……”我气得刚想踹他一脚,覃瓶儿及时拉住我,好奇地问:“‘牛波依’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我哭笑不得,又不好跟她解释“牛波依”的含义,心理简直郁闷得天崩地裂。
我万万没想到,满鸟鸟这个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后来就真的多了那一笔,我额头上的“土”变成了真真切切的“牛”字。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几位是来游览土司皇城的吧?”那个叫陈照北的老汉走进亭子。摘了斗蓬脱了蓑衣我才看清他的身材和相貌:不高,背有些砣,清矍瘦削的脸上满是花白的短胡茬,两只眼睛很有神;上身一件蓝布衣服,衣服口袋鼓鼓囊囊,其中一个口袋露出半截草烟,显然和寄爷是同道中人,裤腿卷到膝盖边,露出青筋暴露却劲鼓鼓的古铜色小腿。看得出,这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
“您家是这里的导游吧?”寄爷赶紧恭恭敬敬递给陈照北一截草烟,指着覃瓶儿说,“我们也是硒都人,只有这姑娘是从外地来的,我们专门来土司皇城看看。”陈老汉摆摆手,客气地说:“这里是文物保护单位,不能点火吃烟的。”当地很多时候把“抽烟”说成“吃烟”。
老人看了覃瓶儿一眼,说:“欢迎远方的客人来土司皇城。这样吧,我先给你们讲解下这两对石人石马以及后面的桓侯庙遗迹吧。”
“桓侯庙?桓侯是哪个?”满鸟鸟打断陈老。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瞎打什么岔?支起耳朵听就是了。
陈老咧嘴一笑,说:“桓侯这个名字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其实就是三国时的张飞……”“张飞?”满鸟鸟又迫不及待接嘴说,“很多古遗迹都是供奉关老爷,土司皇城啷格专门建了一座张飞庙呢?”
“既然你对张飞庙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先说说它吧。”陈老指着亭子后面青条石围成的土堆说,“那里原来供奉的就是桓侯张飞,当时张老爷的雕像也与其它地方不同,不是用泥巴而是用木头做的,而且安有机关,可以让张老爷或坐或立。唉,文革时期破四旧被红小兵们砸得稀烂,现在连木渣都找不到了,你们看见的那个断头的菩萨是几个娃娃看牛时无意中从土里刨出来的,我看见后就把它搬到这里来放着了。它其实是一樽土地佬儿,如果你们从它侧面看,会发现在它右肋之下,有一幅很清晰的图形,是一个将军骑着一匹马。以前有外国人来参观时,起初以为是后人用水泥抹的,其实根本不是,而是自然形成的……”
满鸟鸟听说石头土地爷身上有幅自然形成的图形,顾不得外面下着雨,张张狂狂蹦到断头土地面前偏头一看,哗众取宠般叫起来,“格老子的,还真有幅逼真的图形呢,奇了怪了……”我看见陈老脸色一寒,赶紧喝斥满鸟鸟,“你的嘴巴干净点,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乱喷……”满鸟鸟讪笑着吐吐舌头,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张老爷,莫怪。”
陈老赞许地看我一眼,继续说道:“那青条石围成的范围,有一个很奇异的特点,就是无论天气冷到什么程度,从不结冰,雪一落到里面就化了。如果你们冬天下雪的时候来,你们会发现即使四点垫着很厚的雪,青条石里面仍干干净净,杂草仍是青枝绿叶的。”
“嗯?”满鸟鸟又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因为那个土堆下面是个天坑,坑口被雕琢这两对石人石马的陈大仙用石板堵住了。你们都晓得,一到冬天,天坑就会冒出热烘烘的雾气,所以那里当然不会积雪结冰了。”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我还以为有么子神秘的说法呢。”满鸟鸟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这个原理,心里却生起另一个疑惑,当年建张飞庙的人为什么要把张飞的雕像置放在天坑之上,这不是与我们在安乐洞中见过的孤坟有几分类似吗?还有,张飞的雕像为什么是木头的,弄成能坐能站的形式?有什么依据或说法吗?
覃瓶儿也想到这个问题,开口说道:“您家知道为什么要把张飞像立在天坑之上吗?”陈老缓缓说道:“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不过,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飞张老爷的形像在中国已经深入人心,其性格特点大多数人也耳熟能详,颇有“凶神恶煞”的特点,难道这天坑下面又是什么煞地或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需要请出张老爷来以恶制恶?
看来,土司皇城远远不像我们在地面看见的那样直白或简单。
就在我胡乱猜测时,陈老指着亭子说:“这个亭子其实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由政府出钱修建的,叫‘罩马亭’,目的是保护这两对石人石马,免得它们日晒雨淋。这两对石人石马也是当年的陈大仙雕琢的……”
我想起陈老也姓陈,问道:“莫非您家就是陈大仙的后人?”
陈老笑道:“这个问题也有很多人问过。不过,还是会让你们失望了,我的祖上不是陈大仙,而是当年的土司王覃城的女婿……”
我们虽然早已知道覃城是史上最著名的土司王,此时从一个最了解那段历史的老人口中说出来,心中仍然震动不小,尤其是覃瓶儿,听见“覃城”这两个字,目光开始痴迷,檀口微张,低呼一声,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陈老奇怪地看覃瓶儿一眼,关切地说:“这个姑娘……你没事吧?”
我担心覃瓶儿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想知道身世真相的急切心情冒然说出一切,赶紧对陈老说:“她没事,您家继续说吧。”同时瞥了覃瓶儿一眼,示意她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打听就是。覃瓶儿意识到自己失态,脸色红了红,走到我身边,挎着我的胳膊,浑身又开始轻微颤抖。
老人很健谈,指着那两对石人石马说:“这两对石人石马虽是陈大仙的手笔,却是受墨氏夫人所托……”
“墨氏夫人?墨氏夫人又是谁?”满鸟鸟“火神爷”的脾气又暴发了。
陈老疑惑地看了满鸟鸟一眼,说:“你这个小哥儿到底是不是本地人哟,连土家人尊敬无比的墨氏夫人都不晓得?她老人家说是土司王覃城的夫人嘛。当年唐崖土司和相邻的龙潭土司为争夺地盘,长年兵戎相见。为了平息战乱,龙潭土司提出‘和亲’之策,于是墨氏作为和平大使,与唐崖土司之子覃城结为夫妇。土司之间的战争也因此偃旗息鼓。墨氏夫人是一位难得的开明女子,在与山外的接触之中,墨氏夫人看到了汉人先进的文化和生产力。一次去峨眉山朝圣的时候,她专门派人在成都等地学习当地汉人养猪、种桑、养蚕、刺绣等技术,回来后传授给当地百姓土民。墨氏夫人在土司内务管理上,也有其独到之处。覃城去世后,他的儿子当了新的土司王,却很残暴凶狠,墨氏夫人绳以礼法,并亲自主持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在这段时间里,‘内则地方安谧,外则转输无乏’。后来,墨氏夫人将王位传给了覃城的侄子。这是唐崖土司史上子袭父位的一个例外,它反映了墨氏夫人的远见卓识……你说,这样一位为土家族发展作出这么大贡献的夫人,你居然不晓得,是不是讨‘日绝’哟?”
满鸟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眼睛望向别处。我脑袋上也开始冒虚汗,别说满鸟鸟这个粗人,就连我这个有几瓢墨水的知识分子对墨氏夫人都一无所知,作为正统土家子民来说,不面红耳热才出鬼呢。
“墨氏夫人她老人家为什么要雕这两对石人石马呢?”覃瓶儿神色恢复,好奇地问道。“这就是我马上要说到的。据说左边这匹公马是土司王覃城的,而右边这匹母马是墨氏夫人的,有人说墨氏夫人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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