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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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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如何是天天应有之物,我不说,他自己也想起来,因一笑而过,带我边走向书案,边道:“听说你写了一下午的字?”
  他正伸手去拿,却见张张都是白纸,只偶尔有点大墨迹沾濡,有的又是一点点地晕染,深入那些微细的纸脉,一看便是眼泪化开,脸上的笑就收了去。
  我默默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纸,叠在一起放在一旁。
  他的手突然搭上我腰线,我微微颤抖一下,还是由着他搂过去,便嗅到他身上淡薄的酒气,又一次紧张起来。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书案上,把我固定在他和书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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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低首看着他手掌内侧那个已经不是很明显的咬痕,像是受到甚么诱惑一般,伸指抚摸上去。
  他的身子一下贴紧过来,有些压迫到我的呼吸。
  我见他腰间丝绳系着的片状羊脂玉牌甚是温润洁白,顺手把玩,正面隐隐刻着一幅山色风景图,再翻看背面文字,是清勤慎忍诗文牌雕,其调法浅而清晰,秀雅可人,下落有“子冈”款,因这些天读了不少杂书,包括玉器鉴赏秘要之类,却知道是出自晚明时期苏州制玉大家陆子冈手笔,存世无多,堪称千金难得之物。
  
  四阿哥解下玉牌,系在我腰带上荷包旁边。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骨节匀称,指甲修剪的很短,看起来很干净,我也不动,由得他弄,因看他换了一身石青色新衣,问道:“四阿哥要出门?”
  他点点头:“今儿收库银的事得了皇上的彩头,太子晚上在宝善街丰泽园作东,说也叫上你去乐乐,也是,回京这么久了,我还没得空带你去拜见他呢,这个礼数不该失。”
  我想一想,哦,他说的就是现年三十五岁的二阿哥了,即将被康熙两废两立的古今开来第一高龄太子,如此人物,年玉莹也认识?
  “你去吗?”四阿哥问的古怪。
  我答得爽快:“去。”
  四阿哥朝我面上看看,似笑非笑道:“那里路窄,抬不进轿子,要骑马去,你跨骑不妨?”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待想到了,不由羞得半别过脸去,只听他低笑道:“一会儿上我的马。你侧坐着就行了,保准不让你掉下去。”
第十章
四阿哥今晚骑的是一匹漂亮的栗色骏马,夜色中,也能看出马的眼睛清亮有神。
  一起出王府的人不多,除了我,他只带了戴铎和十几名粘竿处的年轻兵卫。
  我依然牵了自己的红马小宝,与四阿哥同骑不过是他一句调笑话儿,众目睽睽下不是闹着玩的。
  
  大伙儿自侧门出了府,一路扬鞭打马,除了马蹄,并无他声。
  我的马跟在四阿哥身后一点,其他人又隔了一段跟在后面。
  四阿哥骑术娴熟,虽非带兵阿哥,与十三阿哥相比也不遑多让,想来是得益于每年木兰围场秋狝之功。  
  我却不知道,我的马术可是他教的?
  到底晚饭吃得少,赶了这一路,我微觉头晕,下马时稍晃了晃,四阿哥已先跃下的,回身不动声色地在我臂上托了一把,又将马疆甩给后头赶上的戴铎,早有太子爷的迎宾人上来打千请安,引入门去。
  原来丰泽园的核心建筑是临池一座两层木结构小楼,楼上远远透出灯火绰约,未近其前,先听笙歌细细,杂以艳歌,柔曼娱耳,间或人语笑谐,汇成一片极繁妙声音,我侧面看向四阿哥,但见他神色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又似隐隐冷笑模样。
  我头皮一麻,先有不好预感,却也无法,跟在他身后进楼。
 
  楼下围坐着几桌人,正在抹纸牌喝酒,倒也热闹得有元气,只说笑声不大罢了,见四阿哥来,各自丢了手,过来见礼,都是各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首领太监一流,四阿哥含笑见了,并不停留,只管带着我往楼上走。
  这里楼梯是半道螺旋状,走上去看得清整个一楼大堂,反之亦然。
  在一楼天井的正中,竟然还有一个类似鱼池或是喷泉的设施。
  见四阿哥竟不将普通长随打扮的我一视同仁留在楼下,众人不禁眼光各异,也有人偷偷仰了头往上瞧,但是少数。
  四阿哥一声不响,我则趋步趋随。


  尽管有思想准备,才上二楼,我就给迎面扑来的富丽堂皇掀了一下眼皮,整个楼面打通为一间,已到的阿哥王公们分坐四周。
  其间画梁雕栋自不必说,奇的是天顶上错罗布同样豆大夜明珠,仿佛天上璀璨星星,并无蜡烛火烟之气。
  地面铺满了柔软珍稀的皮毛,不知何处引风过处,一幅幅自顶垂地的宽大珠色透明轻纱曼妙薄扬,暗香绰约,惹人遐思。
  闻味,北京城最醇的佳酿仿佛齐聚于此。
  望色,居中场特制矮榻上十六舞姬真珠璎珞黄金缕,满围香玉逞腰肢,玉钗斜横翠袖偏,飘飖初似雪回风。
  更有乐人制如铁钳,贯铁丝其中,衔齿牙间,以指拨丝成声,宛转顿挫,有筝、琴、琶韵。弦皮手拨管芦吹,口上弹琴乃铁为,宛合宫商凭两叶,亦堪攫醳祗单丝,高山流水分明在,凤尾龙唇非所知。
  正是“背番莲掌舞天魔;二八娇娃赛月娥。本是河西参佛曲;把来宫苑席前歌”,说不尽旖旎奢华光景,几可使人忘却红尘烦恼。
  四阿哥对此熟视无睹,挥手令引路人退下,直接贴右翼墙下往面南窗下的主位走去,尽管如此不事声张,短短路程,还至少跟六、七起人互相抱拳作揖,我跟在他身边,忙不停翻袖打手请安,纯属消耗体力,只听出来不是这个亲王、就是那个亲王,啰哩叭嗦一大堆,哪里对得上号。
  总算听到他说:“请太子爷安!”我心想,这可是最后一回了,头也不抬,认真打千下去:“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周围嘈杂声音好像一下消退,只听太子爷笑道:“四阿哥安。——小莹子也起吧。”
  太子爷的声音很低润柔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又像缓缓流着的溪水,清澈但不奔放,跟八阿哥说起话来一听之下便给人那种如沐阳光的温暖大大不同,但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就凭这把声音,我料定太子爷是个美貌大叔控,因强行按捺着心中激动慢慢起身,以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抬头鉴赏——
  
  宝蓝衣衫,身材英挺:优秀。
  慢,为何此君脖子上好像有习惯性青筋?
  于是,我稍稍停顿了一秒有余,方一鼓作气看上他正脸:眼睛是那个眼睛,鼻子是那个鼻子,嘴巴是那个嘴巴,和我心里刚刚浮现的面容完全一样。
  我甚至能联想出假如此刻我突然纵身从窗口跃下,太子爷会怎样如颠如狂扑下楼去抱住我如拨浪鼓般狂摇:“小莹子,你怎么样?啊?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跳楼?”然后四阿哥急忙拉开他:“小莹子需要静养,不能震动或受刺激。”于是太子爷先生放开我,抱住四阿哥也如拨浪鼓般狂摇:“四阿哥,她为什么跳楼呀!你救她呀!”最终,在太子爷头上青筋随嘴巴的开合时隐时现的、一惊一乍的、歇斯底里的、英武不凡的气质性“狮吼功”轰炸之下,搞得我彻底口吐白沫回天乏术。
  单从长相而论,太子爷,99。9999999%就是马璟涛先生,我的同时代老乡。
  此时此刻,我只能说,我的心理活动极其复杂。
  
  四阿哥一面和太子爷互让了入座,一面道:“老十三还未到?”
  太子笑道:“他正在户部和那些管帐官员们犒劳拚酒呢,稍后自然过来的。”
  主位席上紧贴太子右侧,原留出面向中间舞场的数张空桌,四阿哥坐了最近一桌,自有姣童美婢上来伺候。
  其他王公皇亲也已各归原位,一时又宴酣丝竹,宾主互敬,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
  
  我觑了空子,低头抽身往后要溜,谁知正专心听乐的四阿哥忽然略偏首,扫我一眼:“哪儿去?”
  我小心压低声线,汇报道:“人有三急。”
  他又道:“要人带路吗?”
  我习惯性小鸡啄米般点头,又拨浪鼓般摇头;他便一笑;轻挥一挥手,放我去了。


  刚到楼梯口,忽听楼下一阵喧闹,一片行礼声中众星拱月门外又拥进四位黄腰带皇阿哥。
  我定睛一看,正是清朝“F4”,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是见过的,还有一个走在八阿哥左手的却是一名肥公,想来便是九阿哥,给我第一观感颇似电视剧《肥猫寻亲记》中,郑则仕扮演的轻度智障者“肥猫”,今夜此小楼中真是星光璀璨,令人感慨万千。
  人家审美疲劳,我是已经审阿哥疲劳了,溜眼珠子一看,西面还有一道侧梯,遂脚底抹油开过去。
  谁知刚要下楼,横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头撞到我的腰,连肋骨生疼,我昨晚被四阿哥一番折腾,刚才又骑马累着,腰间一点吃不住劲,腾腾腾被那人撞下几步,要不是撑扶手撑得快,这遭不滚也滚下去了,好歹稳住脚,刚说得一声:“哎哟,端你大爷的!”那人忽然就光往我脸上看了一看。
  此楼梯间虽然偏光,但人模样还是看得清,我瞧见她一身舞姬打扮,正在莫名,因她这一看,忽然想起她可不就是江夏镇遇见的那个阿兰?
  心里想着,嘴里不由道:“阿兰?”
  她也认出我来,却道:“恩公,您是……女的?”
我松松腰带,把身上衫子放宽多些,干咳一声,要找话来说,阿兰却忽就台阶直厥厥跪下,双手扯住我衣角低声哭道:“恩公救命……九爷他们要来抓我回去……”
  东边传来笑语脚步,我心知那四个阿哥上楼了,生怕有人过来撞见,扯起阿兰,急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
  阿兰领悟,赶忙爬起带着我悄步下楼,进了一个堆放衣箱的小隔间,一关门,又返身跪下,苦苦哀求,我听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出她意思:原来她一到北京城就被送进九阿哥府充当歌妓,因不堪凌虐,拼死逃出,却又流落到太子爷这里舞团,连名字也改了,不知怎么却被九阿哥得到风声知道她在这儿,暗里让人带话威胁,叫她要么自尽,要么迟早跟太子爷讨了她回去加倍折辱,是以今日太子私宴并未邀请“八爷党”的人,他们却在此时一起出现,显要借题发挥,不由她不惧怕万分,趁换场间歇偷跑出来,不想这么巧又撞到我。
  我接口溜出宴席本来是想找机会跑路,给她这么一磨,耽误了时间,再不回去四阿哥必定生疑,更不好走了,是非之地遇是非之人,虽然同情,并不欲多管闲事,只道:“你何不求太子爷救你?”
  阿兰凄声道:“我这种乐户贱籍女子,自己爹娘尚且卖了我,又有谁当我人看?不过是供人取乐玩艺儿……”
  她说了一通血泪史,我却只想到她既然要跑,当然熟悉这儿环境,不由萌起希望,问道:“你想好怎么逃了吗?”
  谁知她擦擦眼泪,道:“我的贱籍一日不消,就算逃出去,到哪也是个死,只想着到园里惜春湖一跳淹死也就完了。”
  一句话说得我张口结舌,苦笑连连:这么说,她是因为撞到我而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房里密不透风;我气闷不过;既不能看她冲出去寻死;又要想法开销这一段过去;正为难间;忽听她喃喃道:“……再如何,我也不能连累了十三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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