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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窗小语》


第一部

人就这么一辈子！说来容易，想来却很深沉；很幸运地拥有了它，不能白来这一遭！人就这么一辈子我常以“人就这么一辈子”这句话来告诫自己并劝说朋友。这七个字。说来容易听来简单，想起来却根深沉；它能使我在懦弱时变得勇敢，骄矜时变得谦虚，颓废时变得积极，痛苦时变得欢愉，对任何事拿得起也放得了，所以我称它为“当头棒喝”“七字箴言”。人就这么一辈子，你可以积极地把握它；也可以淡然地面对它。看不开时想想它，以求释然吧！精神颓废时想想它，以求振作吧！愤怒时想想它，以求平息吧！不满时想想它，以求感恩吧！因为不管怎么样，你总很幸运地拥有这一辈子，你总不能白来这一遭啊！桥人就是桥，从知识未开的远古，到科学昌明的现代；从短暂易朽的独木桥，到坚固耐久的铁桥；自贡献微薄的小民，到影响深远的哲人，我们都在扮演桥的角色，上一代的桥毁了，这一代的桥又筑了；这一代的桥朽了，下一代的桥又跟上了，只要人存在一天，便不能没有桥，千年万年，人们就是这样将历史文化的种子传递下去。时代是洪流，我们就是架在其上的一座桥，我们走前人的桥到对岸，又筑起我们的桥给下一代通过，我们知道：不论木石、混凝土、钢铁，或更新的材料，没有永远不朽的桥。但我们也知道：在这时代的洪流上，永远会有一座生命、历史、文化、艺术、心灵的桥。打拳与绘画万变的道理不过是个‘零’字；大动的终结不过是个‘静’字；最广的境界不过是个‘心’字。晚生有幸，总算参悟了！”生与死我们以自己的啼声开始了旅程，又在亲友的哭声中结束了人生，我们离开了母体而生，又离开了世界而死，我们被一把推上人生的舞台，又被一把扯了下去。似乎生与死这两件人生最大的事，我们一点干涉的权利都没有。幸而在这当中，我们还能有些作为，使自己平凡地生，却能伟大地死；在母亲一人的阵痛中坠地，却能在千万人的哀恸中辞世。铸剑钢铁就像人，受的锻烧愈深，它的力量愈韧；受的淬浸愈冷，它的意志愈坚；受的磨励愈细，它的锋刃愈利。所以同样是平凡的铁砂，经过不同的冶炼，有的成为生铁，铸造笨重的器物；有的成为锻铁，制造精密的仪表；有的成为钢铁，塑造刀刃与枪炮。“再三地燃烧自己以求塑造，再三地淬励自己以求锋利。”能这样的铁砂，就能成钢；能这样的凡夫，就能成伟人。清华与古厚也就是我们要想特立独行容易，欲求包容化育困难；要想清新脱俗容易，欲求敦厚含蓄困难；要想峻峭磊落容易，欲求德泽广被困难；要想孤高雅洁容易，欲求蕴藉拙朴困难。崇有的卑微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岛，自惭形秽地向上帝诉苦说：“上帝啊！你为什么让我生得这么渺小可怜呢？放眼世界，几乎任何一块土地都比我来得高，别人总是巍然而立，高高在上，甚至耸入云端，显得那么壮观伟大，我却孤零零地卧在海面，退潮时高不了好多，涨潮时还要耽心淹没。请您再不然将我提拔成喜马拉雅山，再不然就将我毁灭吧！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这样可怜地活下去了。”上帝说：“且看看你周围的海洋，它们占地球面积的四分之三，也就有四分之三的土地在那下面，它们吸不到一点新鲜的空气，见不到半分和煦的阳光，尚且不说话，你又为什么要抱怨呢？”小岛说：“请饶恕我的愚蠢，维持我崇高的卑微吧！感谢上帝，我已经太满足了！”玉兰花“花总是要谢的，自己有的太多，反不觉得芬芳，何不拿去送给没有花的人，让我们庭院的馨香散布在每个朋友的身旁呢？”从此全家人就都这样做，它使我们结交了更多的朋友，树上的花朵似乎也开得比以前更繁盛了！有些东西我们拥有得过多，反而不感觉它的美好，何不将它分给那些需要的人呢？让我们小小庭院的芬芳，散播在边个人的身边；让我们狭窄的快乐，扩展到社会每个角落；让我们家中的炉火，温暖每颗寒冷的心：让我们阶前的灯，照亮每个夜归人的路；让我们从别人的笑验上，看到自己的笑吧！

第一部（2）

盈与虚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计合死生；命有否泰变化；年有四季更替。只要你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看似无常，却是有常；看似残破，却是完满；看似动荡，实则凝止。它们千年万年总脱不开盈与虚、死与生、否与泰、寒与暖、消与长、日与夜，合与分、得意与夫意、繁荣与凋零的更换。所以熬尽长夜，你便能见到黎明；饱受痛苦，你便能拥有快乐；耐过残冬，你便无需蛰伏；落尽寒梅，你便能企盼新春。正因为虚之后有盈，所以便充满希望，正因为盈之后有虚，所以便知道满足；正因为此虚而彼盈，所以宇宙能均衡；正因为此死而彼生，所以万物能延续。宇宙之道，不过盈虚而已。打更随着时代的进步，打更已成为过去的事，但我们在繁忙的生活当中，在昏沉而容易疏忽的时刻，仍是多么需要一位警醒我们的人，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把握时间哪！不要出错啊！墨磨墨也如同做人，宜直而不宜偏，偏则多渣而易裂；宜常磨而不宜久置，久置则昏暗而易臭。用墨又如同处世，可以用浓墨，但不能迟钝；可以用淡墨，但不能模糊；可以用焦墨；但不能浮躁。所以姜白石说：“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一封信亲爱的孩子：当我走时，留给你的，不是万贯的家财、广大的土地、富丽的居室，而是满架的图书。在那些旧书中，你将可以发现我出汗的手泽，折角的痕迹、扉页的记载和文中的眉批。它们或许包括幼嫩与苍老几种字体，那代表我不同年龄的记载；它们的内容可能武断而激表，那必是我年轻的言语；它们的笔迹也或许颤抖而歪斜，那是我病中卧在床上所书写，当然你也可能发现，有我对你母亲写的热情字句，那必是我恋爱时期，读不下书的杰作。亲爱的孩子！我留给你这些书，并非要你叹服父亲读书之多，更非强迫你同意眉批中的看法，而是因为这些书正反映了我一生和治学的态度。如果你怀念我，便摸摸它吧！如果你钦佩我，便礼拜它们吧！如果你羡慕我，便阅读它们吧！如果你想超越我，就去买更多的书来看吧！父亲字文化沙漠虽然我们可能面临一片文化沙漠，但是只要向下追寻，便会发现古人留给我们丰富的遗产，而成为最富裕的文化艺术之邦。当然石油需要经过现代科学的提炼对才能使用，前人的文化遗产也当由我们去整理才能发扬光大。”“站在无尽的宝藏之上，却抱怨自己穷困，我们真是太愚昧了。”有声的宁静真正的宁静是一种泰然、闲适、完满、愉悦的情怀与“蝉蜕尘埃之中，浮浮万物之表”的超脱境界。而一切能帮助我们澄澈、反省以达到此种境界的音响，像是音音的钟声、卿卿的虫鸣、潺潺的流水、瑟瑟的金风，以及夜来的砧杵、五更的鼓角，都是一种宁静。人生机遇人生机遇，稍纵即逝。一失一得有一失，必有一得。困顿给予我们的考验与磨练，正足以明我们的眼、聪我们的耳、壮我们的四肢，使我们有能力，担当未来更艰巨的任务。迎向风雨“对于风雨，逃避它，你只有被卷入洪流；迎向它，你却能获得生存！”挺胸挺胸表现了精神、魄力，以及面对现实，迎向战斗的勇气。它是坦荡光明、泱泱大风的展现和不屈不挠，真理正义的象征，所以挺胸也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春联贴春联的目的不是装饰、而是为在一年之始，勉励人把握时光，奋发向上；祝福家庭和乐、国运昌隆。显微与望远同样是做学问，我们可以追索遥远宽广的一切，也可以探求眼前细微的事物；可以遇想，也可以慎恩。只要往深处着手，小之内，大之外、总会有所获得。黄梁一梦与江郎才尽那就是黄粱梦虽美，但只是透过道人的“枕头”才能得到；江郎的诗句虽佳，也只是靠着“五色笔”才能写出。枕上美梦总会落空，五色神笔终必缴还，不凭真本领获得的成功，是不可能长久的。拳击赛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也要正视敌方，并把握机会，随时反攻。”迎向光明所以我们想要拥有光明，就不能抱怨阴影。想要拥有快乐，就不能抱怨忧愁。想要获得成功，就不能害怕失败。想要摒弃眼前的黑影，就当迎向光明。分期付款分期治学要比分期付款更划得来。可是现在却有许多人，只知分期付款地买昂贵的东西，却不知分期治学地求高深的知识；从不嫌分期付款的东西贵，却要喊：“这本书太厚了，我读不完。那样东西太难了。我学不会。”这岂不是很滑稽吗？锣为山九仞，常功亏一篑。经过了长久的努力，成与不成常决定于最后的一刻啊！持志以养气我们从事于音乐、美术、文学的创作，绝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的技巧，而当持志以养气，博学以明理，血泪以俱，生死以之，才能成功不朽的作品。小记事本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因事而认识人；因人而成就事；由生疏而熟稔；由聚合而分散，只要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跟他人接触。我们将别人的名字记入本子、溶入脑海，也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别人的纸上、心上。

第一部（3）

计划生命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亡，只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临罢了。它可能还离我们相当遥远，也可能此刻正敲我们的房门。对于那些意外死亡的人，有谁能在前一刻就预料自己会死呢？如果知道，他们必会把握最后一点时间，做他应做的事；如果他前一年、前十年知道，也必须会改变原先行事的步骤，计划自己有限的生命。生物的可悲，是从生下来便走向死亡，如果我说：“你是在走向坟墓。”你会不承认吗？如果我说：“你当计划自己不预知，却必将来临的死亡。”你会反对吗？如果我说：“你必须把握现在所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它可能是你最后的一分、一秒。”你会认为错吗？所以，赶紧努力吧！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没有生命的东西，外形再美，也是死的；有生命的物体，表面虽丑，却是活的。”两者权衡，当然选择有生命，有灵性、有意的后者。时间的痕迹抓住时间，以改善自己、改善环境、改善世界，就是生命的意义。我就是我上帝赐予我们的一切，就世俗的观点，虽然有美丑之分，但就我们自己来说，无论好坏，那总是我们所特具的啊！重生虽然我们只能被诞生一次，但在其后，却可能有更多的生，那就是所谓“重生”。当我们大难大病不死，恍如隔世，形同再造时，谓之重生。当我们彻悔彻悟，觉今是而昨非，决定从头做人时，谓之重生。因为前者使我们体会了生命的价值，后者使我们了解了生命的意义，所以都给了我们更大的感动与兴奋；而说实在的，也唯有当我们知道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之后，才能真正获得生的愉悦。钓鱼的哲学钓鱼要放长线，下肥饵；要长期等待而绝不焦躁；态度从容而保持敏锐；受到挫折且充满希望，即使空手而归也悠在自得、乐在其中，能修到这种境界，你还说钓鱼不好吗？”“这大概就是钓鱼的哲学吧！”我说。拾穗在我们生活当中，有许多遗漏的稻穗，如果我们都能小心地抬起，慢慢地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