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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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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杀死了耶稣;他们真的杀死了我的儿子!”

“(口母)——!耶稣啊!我看见了,耶稣啊!”

“盲目的罪人啊!弟兄们,我告诉你们;姐妹们,我对你们说,当上帝掉过他那无所不能的脸去时,他说:我不想使天堂承受过重的负担!我可以看见鳏居的上帝关上了他的门;我看见洪水在天地间泛滥;我看见一代又一代始终存在的黑暗与死亡。接下去呢,看啊!弟兄们!是的,弟兄们!我看见了什么呢?我看见了什么,罪人们啊?我看见了复活和光明;看见温顺的耶稣说:正是因为他们杀死了我,你们才能复活;我死去,为的是使看

①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地方。见辣相憎奇违的人永远不死。弟兄们啊,弟兄们!我见到了末日的霹雳,也听见了金色的号角欢响了天国至福的音调,那些铭记羔羊鲜血的事迹的死者纷纷复活。”

在会众的声浪与举起的手的树林当中,班坐着,心醉神迷地瞪大着他那双温柔的蓝眼睛。迪尔西在他旁边坐得笔直,呆呆地安静地哭泣着,心里还在为人们记忆中的蒜羊的受难与鲜血难过。

一直到他们走在中午明亮的阳光下,走在沙砾面的土路上,分散的会众形成一个个小圈子在轻松地聊天时,迪尔西还在哭泣,无心参加别人的聊天。

“他真是一个顶呱呱的牧师,我的天!他起先好象不怎么起眼,可是后来真够味儿!”

“他看见了权柄和荣耀。”

“是的,一点不错。他真看见了。面对着面亲眼看见了。”

迪尔西没有出声,泪水顺着凹陷、迂回的渠道往下流淌,她脸上的肌肉却连颤动都不颤动一下包她昂起了头走着,甚至也不设法去擦干眼泪。

“您这是干吗,妈咪?”弗洛尼说。“这么多人都在瞧着您。我们快要走到有白人的地段了。”

“我看见了初,也看见了终①,”迪尔西说。“你不要管我。”

“什么初什么终的?”弗洛尼说。”

“你别管。”迪尔西说。“我原先看见了开初,现在我看见了终结。”

①参见《圣经·启示录》第二十二章第十三节:”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

可是,在她们来到大街之前,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撩起裙子,用最外面那条衬裙的裾边擦干自己的眼泪。接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班践瞒珊珊地走在迪尔西的身边,望着勒斯特在前面做出种种怪模样,活象一只傻笨的大狗在看着一只机伶的小狗。勒斯特一只手拿着伞,那顶新草帽斜戴在头上,在太阳光底下显得狠相毕露。他们来到家门口,拐了进去。班马上又呜咽起来了。有一阵子,他们都朝车道尽头的大宅望去,这幢房子方方正正的,已经好久没有上漆粉刷,有柱廊的门面摇摇欲坠。

“今儿个大宅子里出了什么事啦?”弗洛尼说。“反正是出事了。”

“没出什么事。”迪尔西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白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操心。”

“反正是出了事,”弗洛尼说。“今儿一大早我就听见他①在哼哼。当然,这一点也不于我的事。”

“我可知道是什么事儿,”勒斯特说。

“你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迪尔西说。“你没听见弗洛尼刚说过这跟你一点也不相干吗?你把班吉带到后院去,别让他闹,等我准备好午饭就叫你。”

“我可知道昆丁小姐在哪儿,”勒斯特说。

“那你就给我闭嘴,”迪尔西说。“什么时候昆丁需要你的忠告,我会通知你的。现在你们快给我走,到后院玩儿去。”

“您难道不知道他们在牧场上一开始打球,情形会怎么样吗?”

“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开始呢。到那时,T·P·就会回来带他

①指班吉。去坐马车了。来,把那顶新帽子摘下来交给我。”

勒斯特把帽子给了她,然后和班穿过后院。班还在哼哼,只是声音不算大。迪尔西和弗洛尼走进小木屋去,过了一会儿迪尔西出来了,又穿上了那件褪色的印花布裙子,她走进厨房。炉火已经熄灭了。整幢房子没有一点声音。她系上围裙,朝楼上走去。哪儿都没有一点声音。昆丁的房间还和他们离开时一个样。她走进去,捡起内衣,把长统袜塞口到拍展里,关严抽屉。康普生太太的房门关着。迪尔西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倾听着。接着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一股浓烈的樟脑气味。百叶窗关着,房间里半明半暗的,那张床也隐没在昏暗中,所以起先她还以为康普生太太睡着了呢。她正要关上门,床上的那位开口了。

“嗯?”她说,“是谁呀?”

“是我,”迪尔西说。“您需要什么吗?”

康普生太太没有回答。她的头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杰生在哪儿呢?”

“他还没回来呢,”迪尔西说。“您需要什么吗?”

康普生太太一声也不吭。象许多冷漠、虚弱的人一样,当她终于面临一场不可逆转的灾祸时,她倒总能从某个地方挖掘出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一股力量。在现在的情况下,她的力量来自对那个真相尚未大白的事件的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

“哦,”她终于开口了,“你找到那样东西了码?”

“找到啥?您说的是啥?”

“字条。至少她应该考虑得周到一些,给我们留下一张字条的吧。连昆丁①也是留了的。”

①指她的大儿子。

“您说的是什么呀?”迪尔西说,“您不知道她什么事也没有吗?”我敢打赌,不到天黑她就会从这个门里走进来。”

“胡说八道,”康普生太太说,“这种事情是遗传的。有什么样的舅舅,就有什么样的外甥女。或者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不知过她象谁更加不好,都好象是不在乎了。”

“您老是这么说又有什么意思呢?”迪尔西说。“再说她又何必想不开要走那样一条路呢?”

“也不知道,昆丁当时那样做又有什么理由呢?他究竟有什么必要呢?不可能光是为了嘲弄我、伤我的心吧。这种事常是上帝不容的,不管谁当上帝也好。我是个大家闺秀。人家看到我的子孙这么样也许不会相信,可是我的确是的。”

“您就等着瞧吧,”迪尔西说。“天一黑她准回到家里来,乖乖的在她那张床上躺下,”康普生太太不说话了。那块浸透了樟脑的布镇在她的前额上。那件黑睡袍横撂在床脚处,迪尔西站在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上。

“好吧,”康谷生太太说。“你还有什么事?你要给杰生和班吉明弄点午饭,还是就此算了?”

“杰生还没回来,”迪尔西说。“我是要做午饭的。您真的什么也不要啦?您的热水袋还热吗?”

“就把我的《圣经》拿给我吧。”

“我今儿早上出去以前就拿给您了。”

“你是放在床沿上的。它还能老在那儿不掉下去吗?”

迪西穿过房间来到床边、在床底下阴影星摸了摸,找到了那本封面合扑在地上的《圣经》。她抚平了窝了角的书页,把那本书放回到床上。康普生太太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的头发和枕头的颜色是一样的,她的头给浸了药水的布包着,看上去很象一个在祈祷的老尼。“别再放在那儿了,”她说,眼睛仍然没有睁开。“你早先就是放在那儿的,你要我爬下床把它捡起来不成?”

迪尔西伸手越过她的身体,把那本书放在另一边宽阔些的床沿上,“您看不出,没法读呀,”她说。一要不要我把百叶窗拉开一些?”

“不要。让它去得了,你去给杰生弄点吃的吧,”

迪尔西走出去了。她关上门,回到厨房里。炉子几乎是冷的。她站在那儿时,碗柜上面的挂钟敲响了十下,“一点了,”她说出声来。“杰生还没回来。我看见了初,也看见了终,”她说,一面看着那冰凉的炉灶,“我看见了初,也看见了终。”她在桌子上放了一些冷食。她走来走去,嘴里唱着一支赞美诗。整个曲调她唱的都是头两句的歌词。她摆好饭食,便走到门回去叫勒斯特,过了一会儿,勒斯特和班进来了。班还在轻轻地哼着,仿佛是哼给自己听似的。

“他一刻儿也不停,”勒斯特说。

“你们都先吃吧,”迪尔西说。“杰生不会回来吃午饭了。”他们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班自己吃干的东西完全不成问题,但是,虽然这会儿在他面前的都是冷的饭食,迪尔西还是在他下巴底下系了一块布。他和勒斯特吃了起来。迪尔西在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反复地唱她记得的那两句赞美诗。“你们尽管吃吧,”她说,“杰生不会回来了。”

杰生这时候正在二十英里以外的地方。早上,他出了家门,便飞快地往镇上驰去,一路上超越了去做礼拜的缓慢行进的人群,超越了断续刮来的风中夹带着的专横的钟声。他穿过空荡荡的广场,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街,汽车进来后小街陡然变得更加闻寂了。他在一幢木框架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下车沿着两边栽了花的小道向门廊走去。

纱门里有人在讲话。他正要举手敲门,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便把手缩了回来。接着一个穿黑呢裤和无领硬胸白衬衫的大个子走出来把门打开。这人有一头又粗又硬的铁灰色乱发,三欢灰眼睛又圆又亮,象小男孩的眼睛。他握住杰生的手,把杰生拉进屋子,手一直握着没有松开。

“快请进,”他说,“快请进。”

“你准备好可以动身了吗?”杰生说。

“快快进去,”那人说,一边推着杰生的胳膊肘让他往里走,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认得默特尔①的丈夫的吧,是不是?这是杰生·康普生,这是弗农。””

“认识的,”杰生说。他连看也不着那人一眼。这时警长从房间另一端拉过来一把椅子,那人说。

“咱们走吧,好让你们谈话。来吧,默特尔。”

“不用,不用,”警长说,“你们只管坐你们的。我想事情还不至于就那么严重吧,杰生?你坐呀。”

“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吧,”杰生说,“拿上帽子和外衣。”

“我们要走了,”那个男的说,一边站起身来。

“坐你们的,”警长说,“我和杰生到外面门廊里谈去。”

“你带上帽子和外农,”杰生说。“他们已经先走了十二个小时啦。”警长带他回到门廊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刚好经过门口,和警长说了几句,警长热情地、动作夸张地回答了他们。钟声还在鸣响,是从所谓“黑人山谷”那个方向传来的。”

“你戴上帽子呀,警长,”杰生说。警长拖过来两把椅子。

①默特尔是警长的女儿。

“坐下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你了,”杰生说,他站着不坐。“我那样做是为了节约时间。是不是得让我通过法庭来迫使你执行你宣誓过要履行的义务呢?”

“你先坐下,把情况跟我说一说,”警长说。“我会保障你的利益的。”

“保障,算了吧,”杰生说。“你就管这叫保障利益?”

“现在是你在妨碍我们采取行动,”警长说。“你坐下来把情况说一说嘛。”

杰生跟他说了,他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嗓门说着说着就大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为自己辩护的急躁心情与火气越来越厉害,已经把他的当务之急抛诸脑后了。警长用那双冷静闪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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